餘額不足
對於七十九標起義之事,袁肅確實打算找到林伯深好好談一談,對方不僅是自己的同窗,更是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朋友,於情於理都不希望其站錯隊伍。但是想到林伯深內心深處充滿強烈的革命情懷,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因此這件事暫且擱置了下來。
然而就在兩天之後的清晨時分,不等袁肅去找林伯深,林伯深反而主動跑到袁肅的宿舍門口,敲響了宿舍的木門。
袁肅剛好洗漱完畢,準備前往軍官食堂吃早飯,打開房門口看到林伯深時,不禁有幾分詫異。他發現林伯深雙眼帶着些許血絲,眉宇間頗有疲倦之意,整個人倒是顯得十分亢奮和激動,見了面之後迫不及待的邁步向宿舍裡面走去。
“仁卿,你昨夜沒有休息嗎?”袁肅忍不住問道。
“是啊,昨天晚上胡幹事在望泉酒樓召集我們開會,一直開到深夜兩點鐘。梓鏡,你肯定猜不到,起義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白會長大前天親自去找過標統大人,標統大人業已下定決心。這可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啊。”林伯深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只是不管他怎麼壓,都有一種欲罷而不能的衝動,可見這次起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袁肅當然不相信嶽兆麟已經下定決心,大前天他可是先見過嶽兆麟,之後白雅雨等人才再找過去,這位嶽標統必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他還是皺了皺眉頭,臉上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
“仁卿,你什麼時候跟白會長他們走的那麼近?之前這些人不是一直認爲你我是見習軍官,在軍中並無勢力,所以把我們當外人來看嗎?”他問道。
“其實之前我並非沒有跟他們來往,只不過不常見到胡幹事、白會長罷了,倒是經常跟第一營和第二營的兩位管帶在一起說過話。上次我們安山鎮徵得軍資回來後,白會長那天夜裡找到我,對我們上次行動很滿意,還說在革命成功之後委任我掌管義軍全部的後勤軍需。”林伯深笑容洋溢的說道。
袁肅心裡很清楚,上次從安山鎮徵收上來的軍姿大部分都交到標統嶽兆麟手裡了,也許嶽兆麟爲了中飽私囊,所以對白雅雨說這筆軍資目前由林伯深監管,故而白雅雨才找到林伯深,還許下一些好處來拉攏其。當然,也有可能白雅雨打聽到林家在上海頗有家底,爲了給財政多找一條後路,因此才一改往日的態度。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他都覺得這些革命黨太不地道,林伯深本來是一個赤誠的革命志士,這些人卻還是唯利是圖。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大前天嶽兆麟的話,放眼中國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的革命志士?又到底有多少是打着革命旗號爭權奪利?
“原來如此。”默然一陣過後,他平靜的說道,“那麼,昨天晚上的會議,可曾討論出什麼結果嗎?”
“是的,胡幹事和白會長向我們佈置了詳細的起義工作,另外駐唐山的七十八標、駐遵化的八十標都已經安排好內應。我們首要的任務就是第一時間攻入唐山,奪取總鎮的指揮權。細節方面現在告訴你也沒有用,因爲今天晚上胡幹事還會召開一次全體會議,所有營級以上的革命軍官都會到場,到時候不僅會制訂詳細作戰計劃,還會定下義舉確時。”林伯深接着說道,他的神態再次顯出了振奮。
“是嗎?這還真是一場隆重的大聚會,胡幹事、白會長他們就不怕起義計劃會遭到泄露嗎?”袁肅隱隱帶着幾分揶揄說道,雖然如今革命狂潮已經席捲全國,但這裡畢竟是北方,起義這種事可不是家常便飯,多少先烈付出鮮血教訓,甚至就連武昌起義都是因爲泄密而不得不提前行動。
“放心吧,這一點白會長早有準備,之前這麼多天一直秘密行事,目的就是要先在咱們七十九標上上下下散佈革命義理。這次起義就是以我們七十九標爲主力部隊,只要能成功突襲總鎮,二十鎮便可全鎮揭竿。”林伯深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顯得鏗鏘有力。
袁肅並不想告訴林伯深現實是多麼殘酷,他之前已經說過很多這樣的話,既然林伯深聽不進去,再多說也是無益。他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臉上顯出一副深思的樣子。
這時,林伯深又開口說道:“梓鏡,晚些時候必然會有人來通知你參加會議,白會長說過,一定要儘可能爭取更多的軍官參加義舉,只有這樣才能團結我們七十九標上下。”
袁肅略微想了想,然後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未休,沒有精神還怎麼行動?”
林伯深點頭應道:“你說的是,那你就等候消息,晚些時候我再來找你。”
送走了林伯深之後,袁肅在宿舍裡閒坐了一會兒,暗暗盤算着今天晚上到底要不要去參加這次革命大會。先不說之前嶽兆麟特意找他談過話,只說自己明明知道這次起義是失敗的結局,現在還要摻和進去豈不是自討煩惱?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明言拒絕的話,弄不好還會被視爲反革命,等到起義之時這些革命黨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尋思一陣之後,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既然七十九標現在是革命主力,身在其中當然不能太不識趣,若真是邀請自己前去赴會,順便了解一下革命黨的行動步驟,到時候也好留一手準備。反正只要起義時不出手,事後自然算不到自己什麼事!
計議已定,袁肅站起身來離開了宿舍,前往軍官食堂吃過早餐,然後又去軍醫處更換了傷口紗布、服下一劑消炎的中藥。到了晌午時,他一時興起前去標部參謀處,整理了一下參謀處的文檔文件。本以爲中午時會有革命黨的聯絡人來通知晚上開會的消息,不過他一直在參謀處待到下午兩點鐘都不見任何人影,就連七十九標參謀處原有的兩名參謀官都沒來。
當然,平日裡參謀處的參謀官也沒有天天都到押房當值的習慣,反正非戰時參謀處的工作僅僅是處理軍用文件和軍事電訊等雜務,文件電訊並不是天天都有,大部分時候軍官們都會私下喝酒、聚賭之類的來打發時間。
到了下午四點,袁肅從標部出來返回宿舍,突然發現今天整個標部營區都很安靜,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他總覺得這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就算官兵們閒其無聊午睡,都快到吃晚飯的鐘點了,怎麼可能還是這麼安靜?
正好在路過炊事班營房時,三名伙伕正擡着一大筐生土豆從營房裡走出來,看樣子是要開始準備全營的晚飯。袁肅感到十分奇怪,照理說這個鐘點晚飯應該快準備好了纔是,而不是還沒下鍋,就算偷懶誤時也不至於延誤這麼久。
他立刻快步迎了上去,攔下伙伕問道:“你們爲何這麼遲還沒有準備晚飯?”
伙伕長見袁肅一身軍官的行頭,連忙說道:“大人,今天晌午上面吩咐過,晚飯延遲一個鐘點再準備,俺們也是按照吩咐辦事。”
袁肅疑惑道:“誰吩咐的?”
伙伕長搔了搔腦袋,說道:“就是陳副官啊,陳副官說是標統大人吩咐的,還說已經通知到各營各隊了。”
袁肅知道這件事不會有假,這個年代當兵的大部分都只是爲了混一口飯吃,如果炊事班敢延誤開飯的鐘點,只怕士兵們早就鬧上門來了。如今營區靜悄悄的,顯然是接到上面的命令,可是嶽兆麟爲什麼要在今天推延開晚飯的時間?
他感覺到這絕不是一次巧合,今天早上林伯深剛說過今晚胡鄂公、白雅雨要召開大會,或許與這次大會有關係。至於是什麼關係,他一時半會也拿捏不準,索性不再多問,當即自顧自的返回軍官宿舍了。
袁肅剛回到宿舍沒多久,房間的門就被“啪啪”急促的敲響了。他猜測應該是革命黨派人來通知自己,不過這時間也太晚了一點吧。
【多謝各位大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