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中午,兩廣也緊隨其後傳來戰火的消息。
廣西督軍陸榮廷早就對盤踞在省內的劉震寰、楊希閔、劉古香等部積怨已久,如今他的勢力都已經可以伸展到廣東,卻沒辦法肅清廣西省內的隱患,這口惡氣豈能平順的下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他之所以積極擁戴袁世凱稱帝,其原因就是希望獲得北洋政府的支持,然後一舉掃蕩廣西省內,將整個省完整的囊括在手裡。
等到解決了廣西問題之後,接下來他便會着重加強對廣東的統治。至於除了兩廣之外的地方,自己暫時還沒有考慮。換言之,他這次擁護袁世凱稱帝最多隻會確保廣西、廣東省內的問題,絕不會插手其他地方的戰事。
隨着護國軍政府成立以及西南諸省陸軍宣佈獨立,被編制爲護國軍第四梯隊的劉震寰、楊希閔等部很快便有所活動。然而第四梯隊畢竟是實力最弱,編制又是最爲混雜,甚至就連駐紮分佈的地區都是零零散散。哪怕兩廣這邊沒有北洋軍,可單憑陸榮廷一手遮天的勢力,要想主動擺出進攻的態勢只怕是難上加難。
也因此,劉震寰這邊並沒有製造更大的動靜,反而表現的十分保守。僅僅是針對桂林周邊地區發動了一些騷擾性的襲擊,重點破壞陸榮廷政府的官辦機構,比如警察局、官署。劉古香爲了阻延陸榮廷部隊的反攻速度,甚至還組織了爆破隊大肆破壞麗江以北的鐵路設施。
陸榮廷對待護國軍的策略並不像中央軍那麼保守,對於掃蕩省內各勢力小軍閥的行動他本人早就蓄謀已久。之前兩年從北洋政府獲得大筆經費和物資,將麾下的部隊進行一番擴充增強,要不是擔心太快下手會招致雲南、貴州兩省的干涉,不等袁世凱下達命令廣西省這邊便已經展開軍事行動了。
現如今護國軍都在往四川集中,顯然就是把主要戰場選擇在長江一線。
這對於陸榮廷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不僅已經爲接下來的作戰做好了充足準備,自己一直所擔心的雲貴兩省也都不會再造成壓力。於是在護國軍第四梯隊剛剛有所活動,哪怕是極其小規模的動作,南寧這邊隨即便大手筆的展開圍攻。
陸榮廷派遣其義子陸裕光爲桂林將軍,全權負責統籌麗江以北的防務。同時又派遣舊桂系兩大金剛陳炳焜和譚浩明,統帥廣西陸軍第一師和新編第二師爲主戰部隊,兵分兩路圍擊盤踞在桂林北部地區的劉震寰、劉古香兩部人馬。陳炳焜由柳州直接渡江,從西路發起正面進攻;譚浩明則從賀州取道粵北,到達粵北之後一邊鎮壓粵北零散革命勢力的作亂,一邊集合主力部隊迂迴到劉震寰、劉古香後方,與西路部隊完成包圍。
兩廣的局勢急速升溫,柳州的碼頭排滿了許多渡船,一船接着一船將桂軍士兵輸送到江北。經過整編和增強後的桂軍,一個師幾乎與北洋中央師相差無幾,唯一有些明顯差距的僅僅是炮兵的編制罷了。
對於陸榮廷如此大手筆的迴應,一下子讓劉震寰、劉古香二人感到大爲吃驚。他們一開始只當廣西、廣東兩省地域寬闊,再加上這會兒粵北幾個縣和惠州都有革命黨人在活動,陸榮廷即便是要展開行動,也會被迫把兵力分散。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的點子太背,剛試探的一出手沒想到就拍中了老虎屁股,惹的老虎猛然回首直接撲殺過來。
劉震寰立刻電報向昆明求援,同時又下令楊希閔從廣西西北地區主動出擊,吸引並分擔桂林這邊的壓力。不過楊希閔在得知陸榮廷如此勞師動衆來對付第四梯隊之後,在態度上明顯有了猶豫和畏縮,他手裡就只有幾千人馬而已,只怕連陸裕光集合的麗江北部零散軍隊都應付不了,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廣西第一師、第二師?
最終,楊希閔只是表面上應承下來會出兵牽制,但實際上僅僅是派遣了幾支偵查隊和騎兵部隊在河池一帶活動了一下,一旦遇到地方部隊的反擊便立刻抽身撤退。
護國軍的聲勢在隨後的幾天時間裡一直都在升溫,而隨着各梯隊陸續投入作戰,西南諸省爆發的戰事也愈演愈烈。全國上下的目光纔剛剛關注着袁世凱的登基大典,這會兒一下子又全部集中到反帝制的護國戰爭上面。不過在北方各省當中,擁戴帝制的人們還是佔據大多數,也因此在他們看來所謂的“護國戰爭”也就是中央政府的一次“平叛行動”罷了。
倒是長江以南的許多城鎮當中,老百姓們在革命黨的造勢之下,都抱着同情的心態來對待這次護國戰爭。可歸根結底,此次護國戰爭在全國聲勢上只佔了不足四分之一的輿論呼聲,即便是在這四分之一人羣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僅僅是不反對。
天氣越來越冷,月底的時候都下了一場碎碎的冰粒子。
天津法租界的旦賞莊依然是一片平靜,自從中秋節過後,袁肅幾乎再也沒有跟其他外人有所接觸,包括灤州的那一幫老部下以及早先被自己派遣到南方奔走的高順。不過這些都只是他做出來的表面樣子罷了,目的就是要混淆那些監視自己人的視聽,讓袁世凱真的認爲自己就只是一味心思在照顧妻子張涵玲及其肚中胎兒。
月初時從北京新華宮來了一支儀仗隊,親自到法租界爲袁肅進行了封爵儀式,整個過場雖然沒花去多少時間,但所有程序和禮規都一步不差,辦的有模有樣。誠實的說,他對這個昭烈公很是不滿意,不過這些虛銜也只是走走過場而已,沒必要真的爲這件事發脾氣。
他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袁世凱爲什麼要封自己“昭烈”的稱號,取的就是三國時劉備帝號,潛臺詞是在告誡自己就像劉備一樣,無非是渾水摸魚攤上一個皇親國戚。他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帶有歧視性的暗示,袁世凱的得意只在一時,而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得意。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袁肅並非真的沒有與外界任何聯絡,他通過各種方式和渠道來獲得國內局勢最新動向的消息,以及與灤州舊部保持一定的聯絡。之前他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南方革命陣營氣勢太低,最終沒有足夠的底氣來發動這場反帝制革命。如今護國戰爭勉強纔是打響了,他心頭的注意力也漸漸轉移到前線的戰事上面。
就目前他所掌握的情報,護國軍政府的實力顯然不足以對付袁世凱早先安排在四川、湖南的北洋軍,蔡鍔和孫中山似乎都是在孤注一擲,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這場護國運動能否取勝,而是在於儘可能抓住反帝制的契機來推行革命主義的行動實踐。或許對於中華革命黨來說,他們早就習慣了以小博大,即便贏不了一次革命運動,最起碼也能贏的不少的聲譽。
如果護國戰爭按照目前的形式和勢力進行下去,不難想象很快就會以失敗而告終。
畢竟西南軍閥的實力有限,即便一開始可以佔得一定便宜,一旦戰爭無限制的擴大開來,袁世凱必然會繼續調集兵力南下加大鎮壓的力度。論起持續作戰的能力,護國軍的資源肯定遠遠比不過北洋政府。
袁肅現在對這一點多多少少是有幾分擔心,不過他在北京安排的眼線送回了一些是十分重要的情報,那就是關於北洋政府內部反對袁世凱的勢力正在蠢蠢欲動。如果這個情報來源屬實,此次護國戰爭必然還會有轉機的餘地。就如同歷史上的走向那樣,北洋政府最終會是毀於內部。如今都有這方面的秘聞,由此可見北洋內部的這股反袁勢力有多麼大勢。
在十多天前的時候,他專門派人聯絡了林伯深,鼓勵林伯深通過海外公司或者銀行,儘可能向護國軍政府提供經濟和物資上的援助,爭取能讓護國軍政府在正面戰場上能堅持的更久一些,並且讓戰爭規模擴得更大一些。
雖然這麼做看來就像是一個唯利是圖的軍火商人在兩個勢力之間挑撥離間,置黎民百姓的利益和生命安危不顧,最是讓人厭惡和憤怒。但是正如袁肅一開始所下達的決心那樣,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把希望寄託於其他人身上還不如依靠自己來改變這個時代。所以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一絲一毫感到內疚。
灤州那邊一切都有條不紊,無論是軍隊還是各地政府的情況,儘管田文烈和朱泮藻一直都沒有忘記在部隊中安插心腹,並且一點一點完成統治權的交接工作,可蔣百里、陳文年、何其鞏等人把所有環節都把握到位,即便有一些部分讓田文烈和朱泮藻接管過去,可核心的部分依然牢牢掌握在袁肅這些舊部手裡。
而也因爲田文烈和朱泮藻接管第一兵團和第十師的原因,這一年來北洋政府倒是增加了好幾筆經費來用作這兩支部隊的完善建設。無論是在兵員擴編、後勤系統建設還是武器裝備方面,都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