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晥失神的時候,人已經跟隨者冷影爬了出來,一下子從幽暗的地洞鑽出來,面對陽光的刺眼,讓她不自覺眯起了雙眼,好不容易纔適應了眼前的光亮,耳邊隱約傳來的她從未聽過的吆喝聲,一股市井之氣直鑽入耳。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煙火氣讓顧知晥一時有些不習慣,宮裡頭雖然人多,但在她面前從來未曾有如果如此喧譁的時刻,她提起精神順着聲音往前望去————
此刻他們面前的便是一座小門,隔着這個小門,想必外頭便是離皇城最近的朱雀大街,那是朔京城中最大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不僅街邊有各類商戶,就連道路兩盤都有羣衆或推着小車,或挑着籮筐隨喊隨賣,所以顧知晥還未真正站到街道,也身如其境。
春蟬自打出生便在宮裡待着,此刻她也如顧知晥一般,對於門外頭的世界有些好奇也有些懼怕,不自覺往顧知晥身邊靠緊了些。
冷影見眼前的主僕二人縮在一起,心裡免不了起了捉弄之心,吐掉叼着方纔鑽洞的時候隨後撿起的野草,無所謂的說:“若公主現在反悔,咱們回去也算方便。”
顧知晥不知道是沒聽出他口中的諷刺意味,還是渾然當做沒聽到,她理了理自己因爲爬洞而略顯雜亂的秀髮,摘下了粘在衣服上的雜草,淡淡的說:“抓緊時間快走吧。”
冷影聳了聳肩,替她打開了眼前的側門。
來喜早已是按照冷影的通知候在了門外,見顧知晥他們出來,忙迎上前去,對比顧知晥的冷靜,來喜倒是滿臉驚恐,大冬天裡也能憋出一臉的汗,“小……小姐,快上車吧。”
來喜招呼他身後的馬車過來,見顧知晥略帶警惕地盯着駕駛那馬車的車伕,他那樣子看起來有些弱小,並不像一般的車伕樣子粗野高大,來喜連忙解釋說:“這是冷影他安排好的車,應該十分安全。”
冷影也點點頭,低聲說了一句:“尋煙閣到底在煙花柳巷,公主坐車過去比較方便。這是高勝樓的馬車,有高勝樓的標記,相信一般人也不敢隨意攔下,駕車的是樓裡的人,公主放心。”
顧知晥雖然不知道高勝樓是何門何派,但也猜得出來這是宋昭身旁的組織,便也放心下來。等馬車駛了過來,正要由春蟬扶着上車,忽然見冷影臉色微變,對着那車伕斥道:“怎麼是你?展炎呢?”說罷一個閃身上前,一把摘下了那車伕的帽子,露出一張俏麗臉龐。
是個女子?!
顧知晥有些吃驚的望着那名女子,她雖然長得俏麗,但眼神裡卻滿是潑辣,這麼當中被冷影掀開了車帽,似乎有些惱火,也顧不上這兒是在哪,一掌便劈向冷影,看得離她最近的來喜一愣一愣的。冷影的臉色沉得像一汪冰水,他輕而易舉便躲過了女子的攻擊,三四招便將她輕鬆制服,冷聲道:“在我還沒發火之前,趕緊回樓裡去,別出來找麻煩。”
那女子哼了一聲,似乎一點也不怕冷影的模樣,還刻意瞥了一眼顧知晥,隨後說:“主子進國子監考武舉,我還以爲你跟在他身邊保護他,若不是你昨天賊兮兮地跑回樓裡找展炎要馬車被我偷聽到,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沒跟在主子身邊保護他,反而是留在宮裡,去保護鳳陽宮裡那位癡傻公主?”
顧知晥要出宮,冷影自然不可能將她的身份到處宣揚,只能在同展炎要車的時候隨意找了個藉口說宮裡有兩位朋友想要出宮看望家人。
展炎雖然有些奇怪,冷影怎麼在宮裡也有朋友?但他是宋昭的心腹,又是高勝樓第一高手,宋昭人不在,樓裡便是冷影話事,自然也不敢多問,便按照他的吩咐辦事,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準備去約定好的地方等候的時候,卻被白墨給陰了一道,被她直接給綁了踢下馬車,又她換了一身男裝,打扮成展炎的模樣,駕着馬車朝着與冷影約定好的地方去了。
顧知晥有些明白過來,她靜靜地看着白墨,對於不熟悉的人,她一貫不會主動出聲,何況見冷影這幅模樣,想來這個白墨也是私下偷跑而來,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在顧知晥觀察白墨的時候,白墨也毫不忌諱地任由她看,彷彿挑釁似的,她當然不清楚顧知晥的身份,但多少能夠猜得出來,能夠讓冷影帶着從宮裡通過密道而出的,身份一定不是像她穿的這身普通衣物一樣,是個尋常宮女,說不定……她就是那位玉真公主?
想到這裡,白墨臉色驀然一變,掙扎從冷影手中掙脫出來,望了望顧知晥,低聲對着冷影說:“你瘋了?你敢帶一個公主出宮?不要說讓主子知道了,若是她出事了,不要說你了,牽連到主子,你看怎麼辦?”
此處雖然也偏,但畢竟地處朱雀大街,人來人往還是很頻繁的,來喜只希望顧知晥能夠快點上車,快點見完南黎,平平安安回宮便是,怎麼能當街就由得冷影同另外一個吵起來?他焦急地靠近冷影,說:“不宜讓公主站在外面那麼久,萬事先上車再說吧!尋煙閣那裡我都安排好了,公主站在街上實在太危險了!”
冷影雖然心中對白墨的做法十分不滿,但此刻來喜說的也沒錯,只好不情不願的放開白墨,用眼神警告她:“給我安分點,先駕車去尋煙閣,不可造次。”
白墨本不想買賬,還要說什麼,冷影此時已沒有方纔的耐心,直接從腰際摸出一枚令牌,白墨在瞧見令牌的時候,一直囂張的臉龐立馬蔫了下去,恨恨地瞪了一眼冷影,不情不願的爬上了馬車,甚至沒有看顧知晥一眼。
顧知晥心中對此人印象也不好,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此刻重要的不是同她計較此事,難得出宮一趟,還是先辦正事要緊。她跟着春蟬一同上了馬車,冷影翻身騎上了一同來帶的馬,而來喜則是同白墨坐在了車頭,白墨像是挑釁一般,來喜尚未做好,她已經揚起了鞭子,駿馬在她的指揮下擡起前蹄,精神地啼叫一聲,將來喜狼狽地摔倒一旁,惹來白墨的嗤笑。
“來喜,你也坐進來吧。”
許是察覺到來喜在外的不便,車廂內傳來顧知晥的聲音,來喜雖然雖然有些感動,但他還是很有規矩的,知道自己雖是太監,但也不可如此僭越,堅強抓穩了才馬車上的架子,忍受着顛簸說:“小姐,奴才沒事,多謝小姐關心。”
白墨聽罷,心中更是躥起一股無名火,將鞭子甩的更快,馬車在街上直接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