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天色一片大好，慕雲歌躺在水榭的藤椅裡面曬太陽，驀然聽見身旁有細碎的腳步聲，睜開眼來看，竟然是久不見的帝軒。
兩個人自從上次東宮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面，其實就算見面了也尷尬，小白也尷尬。
看見是老熟人，慕雲歌又重新閉上眼睛道：“今日怎麼得空來？那些人不纏着你了？”
帝軒微微皺眉：“左右不過是想要見你，你去見一見，也沒什麼大不了。”
總好過讓那些人成天纏着他強。
慕雲歌道：“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可是上來什麼都不說，直接給我一個嘴巴，打得我疼了好幾天，我賣了個天大的面子去見他，就是去捱打的不成？”
帝軒合着扇子，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氣鼓鼓的慕雲歌，說道來氣的事情，慕雲歌也不睡覺了，瞪着眼睛發牢騷：“打也打完了，現在還想來見我，見我做什麼？總不見得能夠殺了我？聖旨是皇上下的，不服氣找皇上去啊，欺負我算什麼本事？”
“他們大約只是不懂，其實就連我也不懂。”帝軒說着，好看的眉眼落在湖光山水之間，灑金的扇面徐徐展開，陽光下很是好看，“你一向對慕瑤兒那麼好，我還記得你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她肚子裡的生命，怎麼突然就……”
“這才能說明我的成功，”慕雲歌挑了嘴角笑，“當日的仇恨雲歌沒有一天忘記過，可是她卻好像刻意要我忘記一般，時時刻刻提起，倘或我是個心思輕一點的小姑娘，早就在她的日夜提醒之下羞愧自殺了。”
可惜，她慕雲歌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早就已經不在意這些。
慕雲歌道：“既然她這麼喜歡提起自己做的那些破爛事，那我就索性讓她一次感受個夠就好了。”
“當真是睚眥必報。”帝軒輕笑一聲。
“睚眥必報？”慕雲歌繁複咀嚼了這個詞幾遍，然後淡淡道：“你要是能知道她過去對我做了什麼，你就知道這個詞不適合我，跟這個詞相比起來，”慕雲歌頓了頓，“那我簡直是聖母。”
帝軒忍不住笑，笑罷擺正了臉，道：“可是你總該去看看，如果不然，那些人總是堵在我門口，非要討一個公道。”
正說話呢，青楓便急急忙忙跑進來，道：“公主，公主不好了，您趕快去看看吧，丞相大人帶着人將整個公主府全都圍起來了。”
慕雲歌淡然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帝軒，道：“我便是不見，不也照樣找過來了？”
說罷整理了一番衣衫，施施然道：“走吧，去會會。”
小小的花廳擠滿了人，丞相鐵青着臉，旁邊坐的是老態龍鍾頭髮花白的老太君。
慕雲歌愣了一下，那是她的奶奶。
誠然，慕雲歌跟她這位奶奶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只能說是見面之交罷了，況且這奶奶年歲已高，除了每天的晨昏定省，基本上很少跟這些小輩來往。
今天能爲了慕瑤兒紆尊降貴來到這裡，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慕雲歌想到，看來自己的面子還是挺大的。
正想着，視線挪到一邊，看到了一個打扮雍容華貴的美婦人。
那是現在的丞相夫人，慕瑤兒的親生孃親！
馮氏哭哭啼啼，一雙美目哭得紅腫，看見了慕雲歌，腫-脹眼睛裡面透出一種厭惡，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來找慕雲歌幫忙的，也不得不收斂心神，做出做小伏低的模樣。
終究慕景天才是一家之主，見到慕雲歌，也不免擺出家主的架勢，道：“雲歌，爹爲什麼而來，想必你也知道。”
“雲歌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了，慕景天摸着鬍子道：“既然知道，爲何一直不見？”
“雲歌公務繁忙，終究不得見，況且雲歌勢單力薄，未必能夠應丞相大人所託，故而不便相見。”
“你是不願意幫你妹妹了？”
“雲歌並非不願意，而是幫不了。皇上親自下的命令將太子妃打入冷宮，褫奪封號，這……要雲歌如何去當說客？”
看見慕雲歌態度堅決，慕景天也有些着急，道：“當初那些證據都是你發現的，現在你只要說是一場誤會，皇上說不定就會原諒瑤兒的。”
慕雲歌冷笑一聲：“誤會？丞相大人入朝爲官幾十年了，從無名之輩攀登道如今地位，爲何依然如此天真？是我親自向皇上說明，可是當時的發現人不止有我一個，還有九公主，難道現在要我去與九公主串口供，一起推翻纔好？”
頓了頓，慕雲歌的眼神陰冷道：“況且，若是現在我去跟皇上承認這是一場誤會，就算是皇上能夠像丞相大人所說的原諒了太子妃，放她出來，恢復位分，可是雲歌卻如何再在王城之中立足？
丞相大人一口一個姊妹情深，可見是在這件事上依然承認雲歌是慕家女兒，然同爲女兒，爲何就這般待雲歌？不惜用雲歌欺君的罪名去換太子妃安好？”
慕雲歌連珠炮似的發問，讓慕景天啞口無言，他擡手看看周圍，之間帶來的家人們也都紛紛低頭側目，裝作看不見的模樣。
馮氏終於坐不住了，哭着道；“即便是欺君之罪，你也是罪有應得，誰讓你平白冤枉好人，讓瑤兒背上了這樣莫須有的罪名？你還是瑤兒的親姐姐，我們慕家何時出了你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莫須有？”慕雲歌上前一步，逼近馮氏的眼睛。
“最有應當？”馮氏連連後退，顫抖着嗓子，道：“你……你要做什麼？”
“狼心狗肺？”馮氏半個身子都倒在了桌子上，慕雲歌視慕景天的呵斥於無物，見到馮氏開口，慕雲歌連僅剩的那點客氣也沒了，厲聲道：“夫人甩鍋的本事，當真是一等一的強，在這一點，雲歌倒是自愧不如！”
慕雲歌驀然擡起身子，渾身的額壓迫感頓時消失，馮氏這才長出一口氣，伸手撫着胸口。
“太子妃一事見證者不光是我，還有九公主，而且九公主提供了最重要的證詞，認證物證俱全，就連那個侍衛也都承認了，還拿出了太子妃給的信物。
你們若是依然覺得冤枉，完全可以去找皇上重審此案，可是你們不去，想必心裡也曉得自己女兒做過的那些齷齪事。”
“你……”馮氏捂着胸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慕雲歌道：“現在來找我，無非是想要我出面將所有事情歸咎於我自己，用我的性命換你們女兒的性命，可我就不懂了，你憑什麼認爲我會那麼傻亦或是那麼善良，乖乖聽你們擺佈，怨不得太子妃這件事會被發現的那麼徹底，原來智商這種東西確然是一脈相承的。”
“你——”慕景天頓了頓，道：“你娘說得對，瑤兒畢竟是你的親妹妹。”
“我沒有親妹妹，也沒有 孃親，”慕瑤兒回眸笑道，“我的孃親早已故去，既然故去，又何來的妹妹？況且你們現在說太子妃是我的妹妹，當年她害我被人侮辱生下孩子，被人指指點點最後趕出慕家的時候，又何曾顧及過姊妹之情？可見太子妃這門親，雲歌我是高攀不得的。”
“雲歌啊，你……”慕景天還在苦口婆心想要勸說，可是慕雲歌已經收起了所有的架勢，冷聲對青楓吩咐道：“青楓，我累了，送客吧。”
“慕丞相，夫人，請。”青楓即刻上前，擋住慕雲歌施施然遠去的背影，客氣道。
慕景天的眼神終於從哀求變成了怨恨，哼了一聲，道：“慕雲歌，你現在這樣絕情，以後可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