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祁府門前。
祁家業在幾名小廝的攙扶下出了府門,正要上轎。
“家主留步。”
身後傳來一聲喚,祁家業微微一頓,緩緩回頭。
慕雲歌一襲熟悉的白衣,眉眼柔和,笑道:“今日日頭這麼大,家主是要往哪裡去?”
說着擡眼細細打量祁家業,只見他今日面色似乎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五官也有些僵硬,眼珠的轉動好似雕刻而成的木偶,沒有一絲人氣。
祁家業聞言,臉上堆起笑容,只是這笑容如今看來卻只有可怖。
“正因爲今兒個日頭好,我才約了幾個老朋友出去喝點小酒,敘敘話,老朋友許久未見,倒是該一塊聚聚了。”他微微眯起眼,打量慕雲歌的眼神滿是審慎。
“倒是雲歌你,還有身孕,日頭這樣大,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中了暑氣。”
慕雲歌心中輕嗤,面上卻是恭敬道:“多謝家主關心,只是小白又跑得不見人影,我這纔出來看看。”
祁家業和藹道:“府中下人如此多,讓他們找也是一樣的,人多說不定找的還快些,你快寫回去吧。”
慕雲歌又施了一禮:“謝家主體諒,往常雲歌常有誤會家主的地方,還望家主原諒雲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祁家業口中應着,面上卻漸漸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慕雲歌暗暗勾起脣角,眼見祁家業快要趕人了,才上前一步道:“家主,前兩日我見帝軒被這秋老虎所攝,很是染了幾天暑氣,這便做了個解暑的香囊,還請家主路上帶着吧。”
祁家業明顯巴不得她快點走,一副趕時間的模樣,可還是看了慕雲歌手中的香囊一眼,並不想接,慕雲歌忙露出還要再勸的樣子來。
祁家業登時不耐煩地一把接過香囊,直接讓她快點回去,自己轉身入了轎中,催促着轎伕快步而去。
慕雲歌眼看着他漸漸拐過街角,脣角勾起一個車微笑的弧度。
帝軒從她身後走上前來,並肩而立,問道:“都準備好了?”
慕雲歌眸中光彩熠熠:“一切就緒。”
醉香樓外,一頂藍花小轎停下來,小廝們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攙出一個人來,那人左顧右盼,見無甚異常後,這才邁步走近了醉香樓中。
正是祁家業。
“夫人,我們現在進去嗎?”帝軒等人悄悄藏身在醉香樓外,密切注視着樓中的一舉一動。
慕雲歌擡手製止:“不用。我們不用進去,只需要守在外頭就是了。”
“我們不進去?”祁長老驚詫道。
慕雲歌看着幾個小廝送祁家業進去後又出來,站在轎子旁邊垂手而立。
“裡面的事,交給帝軒吧。”
帝軒和落塵換了身常服,一前一後走近醉香樓裡。
醉香樓不愧是萬州城中最大的酒樓,帝軒才邁進醉香樓,就有陣陣美酒佳餚的香氣撲鼻而來。
“客官,幾位啊?”一名肩頭搭着白汗巾的小二樂呵呵湊了上來。
身後落塵應道:“就我們兩個人。”
小二點頭哈腰,伸手作引:“客官請隨小的這邊來。”
帝軒叫了落塵一同落座,落塵敲敲桌子:“把你們這裡的好酒好菜都上來,爺不差錢,但是最忌諱不用心,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可小心你這個店。”
小二聞言,本是要豎眉毛,卻見落塵“啪”地一聲,往桌子上拍了一錠金子,登時雙眼光芒四射,一把揣進手裡,點頭哈腰:“客官稍等,好酒好菜馬上就來,都是最好的!”
落塵擺擺手,小二忙不迭地往後廚去了。
帝軒一口一口地啜着茶,眼神卻在四處暗中探查。
這醉香樓分爲上下四層,一層做大堂生意,二層做雅間茶樓,三層住宿,四層卻不知是做什麼的,從一樓望去,整個四樓都上了板子。
正思索,落塵忽然悄聲道:“閣主,這四樓……”
帝軒看了他一眼,落塵立刻住口,下一刻,那小二就急急忙忙地跑到近前,手裡端着兩個托盤:“客官久等,菜來咯!”
落塵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放這吧,”
陸陸續續又上來許多菜,直襬滿了整個桌子,卻的確是色香味俱全。”
小二搓搓手:“客官慢用,有事請叫小的。”
落塵不耐地揮揮手:“下去吧。”
“好嘞。”小二躬身,麻溜地下去了。
帝軒看落塵一眼,落塵微微點頭,開始熱絡地給帝軒佈菜:“少爺,你嚐嚐這道菜,據說是這醉香樓的招牌菜。”
帝軒默默地吃着,盞茶後,忽然微微蹙眉,從菜裡挑出一隻蒼蠅來,頓時面色一沉。
落塵見了,更是直接拍案而起:“小二!你給我過來!給我們少爺上的這是什麼菜!這麼大個蒼蠅也敢往上端,欺負我們少爺脾氣好是嗎?”
那小二戰戰兢兢跑過來:“客官,怎麼了這是?”
落塵憤憤地夾起那隻蒼蠅懟到他跟前兒:“這就是你們醉香樓的待客之道?”
小二苦着臉:“客官,我們醉香樓的食材,那都是一等一的乾淨,從來不曾出現過這種事,而且這菜端上來之前,我都是仔細看過的,這不應該啊……”
落塵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凶神惡煞:“你的意思是,我們少爺故意冤枉你了?”
小二忙擺着手:“不敢,不敢,要不,小的讓後廚再給客官做一份?”
落塵一把丟開他:“我們少爺說不要了,叫你們這裡管事的來,給我們少爺賠禮道歉!”
這邊的騷亂引得大堂衆人紛紛探頭觀望,一留着鬍鬚的中年人過來拱手道:“在下就是這醉香樓的掌櫃,我在這裡給客官賠不是了,還望客官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帝軒始終面色陰沉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只落塵在那裡盡職盡責地扮演不好惹的小跟班模樣。
“你是這醉香樓的東家?”
那掌櫃的笑笑:“在下只是掌櫃,東家甚少出現,故而……”
“叫你們東家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做生意的!”落塵不依不饒。
掌櫃的聞言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客官要賠禮道歉,我也做了,銀子和新的菜都可以賠給客官,但客官依舊無理取鬧,可是要故意生事?”
他微微眯眼,拍了拍手:“若是如此,就不要怪在下對客官不敬了,你這般,可是十分耽誤樓裡的生意啊。”
十數個護院模樣的人應聲從各處漸漸靠近,活動拳腳,一副要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模樣。
落塵怒罵一聲,“轟隆”一聲掀翻了桌子,酒水菜餚灑了一地:“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