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手藏在袖口中,氣得微微發抖,三夫人找回了場子,好似也終於膩味了,施施然起了身,福身道:“姐姐還是注意些身子,以後這祁家都是大少爺做了主,姐姐也當多爲自己考慮。”
與二夫人不同,趙婉清晰地知道她自己這輩子與主母之位無緣,自然也不會像二夫人一樣,自以爲是地弄出個這般醜態。
二夫人揣了一肚子氣回到房中,正撞見兒媳白氏訓斥兒子祁睿用心讀書,當下一腳踹了過去,白氏頭磕在牆角,頓時流了血。
祁睿也不去看她娘,立刻撲進二夫人懷裡,喊道:“祖母,孃親又兇我!”
二夫人慈愛地摸着他的頭,衝白氏喊道:“整日裡就知道兇睿兒,你有本事,去吼慕雲歌,去吼你那不成器的丈夫,吼睿兒算什麼本事!”
白氏捂着額頭,跪在地上,絲毫不敢回話,二夫人見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就來氣,今日裡更是火上澆油,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這下白氏徹底躺地上,起不來了。
祁睿絲毫不懂得心疼孃親,睜着眼睛扒着二夫人的衣角:“祖母,我要出去玩!”
二夫人連連應好,帶着他出去了,走之前,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正要邁出門檻,迎面又撞上祁青嵐,喊着白氏的名字:“你的嫁妝還有多少,再給我些——”
二夫人登時怒上心頭,祁青嵐才一進門,迎面就是一個巴掌,和二夫人怒氣衝衝的聲音:“要錢,就知道要錢!喊這麼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祁青嵐是個吃娘子嫁妝的軟蛋麼!”
祁青嵐捂着臉,懵懵地看着她,訥訥道:“娘……”
二夫人恨鐵不成鋼:“帝軒都已經快把整個祁家佔爲己有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要錢,怎麼,還想去喝花酒?生出你這麼個不求上進的東西,我不如今日就打斷你的腿!”說着揮起手就往她頭上招呼。
祁青嵐忙伸手邊攔邊躲:“娘,娘你彆氣,帝軒算什麼,我肯定把他趕出祁家,你放心娘,哎喲娘別打了!”
祁睿在一旁看着二人你追我趕,“咯咯”地笑出了聲。
二夫人終於跑累了,彎着腰喘着粗氣,伸手指着他:“我告訴你,祁家要是落入帝軒手裡,你和我都別想好過,你好自爲之!”
祁青嵐悶悶地看着她回去,左半邊臉依舊隱隱作痛,更把帝軒恨的牙癢癢。
想從他手裡奪走祁家,想也別想,他一定要讓帝軒付出代價!
第二日,前廳。
這幾日,祁家業都閉門不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知是在搗鼓什麼新的壞水兒,還是乾脆對帝軒眼不見心不煩。
落塵擡起水壺,給帝軒倒了一杯茶,霧氣嫋嫋,其後是帝軒依舊面無表情的臉孔。
祁青嵐與祁青雲分坐下首左右,舉杯遙遙向帝軒敬了敬。
祁青嵐滿臉堆笑:“自從大哥回來,一直日理萬機,我兄弟二人還未有機會同大哥見一面,今日可算抽到空閒,自然應當好好敘敘舊,聊聊天,三弟,你說是不是?”
祁青雲淡淡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同樣笑道:“二哥說的正是,昔日大哥在京城做攝政王時的威名,那可是天下皆知,彼時我二人雖不知那就是大哥你,但已經對攝政王心存深交之意,如今終於得見,又添了兄弟情義,當真是老天待我不薄。”
此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恭維話說的那是順順流流,落塵在心中嗤笑不已,帝軒更是始終低頭飲茶,看都不看兩人一眼。
祁青嵐面色尷尬,在心底恨恨磨牙,正在這時,門口忽然出現兩個老嬤嬤,一人手裡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舉步邁進屋裡。
祁青嵐順勢起身,熱絡道:“大哥,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二人便是我與雲弟的孩兒,祁睿與祁敏,睿兒,還不來同你叔叔見禮。”
祁敏看了看祁青雲,祁青雲點了點頭,他也同樣上前,拜倒在帝軒面前,二人齊聲道:“見過叔叔。”
帝軒終於擡了擡頭,許是這兩個孩子同慕小白年齡相差不大,讓帝軒一時間生出些許親切來,連帶着語氣都柔和許多。
“起來吧。”
兩個小孩應聲起身。
祁青嵐偷偷瞄着帝軒的神情,看出些許端倪,忙道:“睿兒和敏兒都與小白年齡相仿,以後可以常在一處玩耍,也是他們兄弟三個交流感情的好機會,我們與大哥幼年未曾一同長大,這遺憾卻是可以讓他們三個小娃娃償了,也算是緣分一樁。”
祁青嵐與祁青雲俱都笑了起來,帝軒也微微勾了勾脣角。
祁青嵐順勢道:“睿兒啊,你的小白哥哥可是見多識廣的孩子,你可要向他多多學習……”
誰料祁睿忽然癟嘴:“我不要向他學,祖母說了,他就是一個鄉下長大的野孩子,哪裡值得我學習了!”
祁青嵐臉色頓時一僵,祁青雲卻是在心中冷笑出聲,祁青嵐啊祁青嵐,當真是個蠢豬。
“胡說什麼呢?大哥,童言無忌,你不要往心裡去啊。”祁青嵐忙對着帝軒賠笑,卻見帝軒面色不變喜怒,開口道,“哦?你祖母還說了什麼?”
祁睿看着帝軒,彷彿是被帝軒眼中的讚許鼓勵道,登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說了個乾淨。
“祖母說慕小白是野種和爬牀的賤人所生的野孩子,跟本不是祁家人,流的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血,讓我也不要叫他哥哥——”
“住口!”祁青嵐面色發青,心底冰涼一片,回頭衝着老嬤嬤怒喊,“帶他下去,讓他娘好好管教,胡說八道,成何體統!”
祁青雲冷眼旁觀,心底卻是早已樂開了花。
帝軒不緊不慢地擡手阻止:“且慢,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挺有趣的,祁睿是吧,繼續。”
祁青嵐抖着脣,耳聽得祁睿跟打了雞血一般,將二夫人說帝軒和慕雲歌母子的那點子壞話勸說了個趕緊,忽然“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兩眼翻白,竟是活脫脫聽暈了過去,卻也不知到底是氣得,還是嚇得。
帝軒面色不改,眼中卻如有暗流涌動,看得落塵心底都生出幾分驚恐。
他轉向一旁的祁敏,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祁敏跟個小大人似的,擡手作揖,脆聲道:“敏兒不知他事,唯有一件準備已久的禮物,想要當做見面的謝禮,送給叔叔。”
“哦?”帝軒頗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毛,“什麼禮物?”
祁青雲看了一眼老嬤嬤,老嬤嬤福了福身子,下去,不一會兒再上來時,卻是兩個家丁擡了一張桌案上來,筆墨紙硯擺的整整齊齊。
那邊的祁青嵐早已被人擡了下去,祁睿卻恍若無知無覺,依舊站在原地,瞪大眼瞅着祁敏,不知他想要做什麼。
桌案擺好,祁敏微微躬身施禮,而後坐下,研墨提筆,揮毫而就,不一會兒,福祿壽喜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就躍然紙上,祁敏將紙雙手呈上去,而後立在臺階下,微微昂着脖子。
他這個年齡,寫出這種字,自然已是相當不錯,帝軒也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讚許,祁青雲脣角微勾,祁敏也喜上眉梢。
祁青雲道:“不瞞大哥,教授敏兒書法的,可是當世國學大家,尋常人家,便是皇族,也難得請來他一二。”
說着微微擡起下頜,看帝軒的眼神也隱隱透露出驕矜。
帝軒微微擡了擡眉毛,原來這祁青雲,竟是存了炫耀的心思來的麼?
帝軒心中嗤笑,正要開口,門前忽然又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爹爹!”
慕小白牽着慕雲歌的手,出現在前堂。
他眨了眨眼:“我也有一個禮物,要送給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