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做夢也沒有想到三皇子龍天翔竟然會站出來幫忙,雖然最近兩個人似乎常常能夠遇到。
可是在大衆的視線當中,三皇子跟帝軒尤其是跟慕雲歌,一點點關係都沒有啊。那麼,三皇子作證應當就是公正的了吧?
只見三皇子穿着銀色的蟒紋繡袍,顯得整個人面如冠玉,玉樹臨風,像是一個很有教養的富家公子一般,道:“父皇,兒臣可以作證,方纔突厥大皇子離席的時候,兒臣瞧着不太對勁,難免有些擔心,於是悄悄跟在了身後,不想果真見到大皇子輕薄庭華公主,兒臣不會拳腳,即便是想幫忙也是力不從心,幸好攝政王及時趕到,而且兒臣好像隱約聽着,大皇子不光輕薄了庭華公主,還對父皇出言不遜。”這話一出大皇子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帝軒立刻會意,配合着大皇子道:“皇上,臣警告過大皇子,現在庭華公主還沒有嫁過去,輕薄公主就等於輕薄整個南越國,可是大皇子非但不聽,還說即便是如此,南越國也不敢與突厥衝突,是以……”帝軒偷偷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發現他已經被氣得不輕。
就連鬍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可以,真的是很可以,自己把北突厥當成了女婿,是奔着兩國修好的方向去的,可是人家非但沒有看得上你,反而把你當做一個可以隨意輕賤的籌碼。
北突厥的大皇子見着大事不好,臉色也有一些鐵青,雖然依然挺直了脊樑,但都是強撐着罷了。
思忖了半晌,皇上道:“既然這樣,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龍天翔迅速看了慕雲歌一眼,立刻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爲,既然這樣的話,倒不如取消兩國的婚約。”
“不可!”話音剛落,突厥大皇子就站出來,義正言辭地道:“聽聞貴國以誠信治理天下。更有古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皇上既爲君,又怎麼可以說話算話?”
“兒臣認爲,”就在北突厥大皇子與龍天翔僵持不下的時候,龍九淵忽然站了出來。
這下好了,本來只是兩個人之間的打架,現在已經引發了混戰,這樣隆重的場合之下出現這種事,讓諸位大臣措手不及,同時也吃瓜吃得興高采烈。
那頭一會看着這邊,一會看着那邊,甚是整齊。
龍九淵的臉色凝重,就當大傢伙還以爲兄弟之間肯定會互相幫扶,卻沒有想到,龍九淵義正言辭道:“父皇,兒臣認爲,和親的事情不能輕易取消。”
“爲何?”此言一出,只聽一片譁然,慕雲歌的臉色也變了。因爲她知道,太子的話在皇上那裡還是很有分量的。
“雖然大皇子今日醉酒,做出了讓庭華公主不順心的事情,可是兩國的邦交,又怎麼能夠以一個公主的喜好來評斷?大皇子與庭華公主的和親,雖然只是兩個人的和親,背後卻是兩個國家的利益,所以,我們不可以因小失大啊!”
這話說得,竟然也有道理。
慕雲歌緊緊皺着眉頭,簡直想給龍九淵莫名其妙的歪理邪說好好鼓鼓掌。
就在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時候,帝軒忽然站了出來。
他還是穿着玄色的衣衫,在陽光下的微風當中緩緩飄浮,好像一朵浮動的烏雲,身量挺直,帶着不可撼動的威嚴。
“皇上,臣以爲,這件事情不可以再繼續了。大皇子此番乃是代表北突厥而來,大皇子的態度,基本上也就代表了皇室的態度。大皇子對庭華公主的輕薄,自然也就代表了北突厥皇室對南越的輕浮。這樣的態度,是萬萬不值得我們示好的,這樣只會讓對方更加猖獗……”
“猖獗又怎麼樣?”大皇子哼了一聲,道:“你們區區小國,也敢與我們突厥族抗衡?無疑是自尋死路,皇帝,我父皇對你一向敬重,說你是一個明事理的人。論起今天這件事,你們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也不嫌害臊?本王大度不與你們計較,難道你們還要出爾反爾不成?這樣放肆,無非是仗着這裡不是北突厥的國土罷了!”
“你……你……”皇上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大皇子說不出話來,沒有辦法,俗話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北突厥的大皇子是來使,也不是簡單的來使。
帝軒道:“大皇子如今說出這樣的話,纔是真的放肆!”說着,竟然掏出劍來。
一直在看戲的慕雲歌着實嚇了一跳。
帝軒這個人很有分寸,至少從來不在御前亮劍,尤其是在這樣鄭重其事的場合。這大皇子是什麼人?那可是北突厥的大皇子,稍微伺候不好了就會引發兩國交戰,可不是小事情。
d按時今天,帝軒竟然在皇上同意之前主動拔出劍來,萬一皇上若是追究起來……
“大皇子,聽聞貴國自稱驍勇善戰,最推崇的就是刀術,本王早有耳聞但是一直無緣得見,若大皇子此番不嫌棄,便拔出刀來,容本王以劍對之,看看是本王的劍快,還是皇子的刀快?倘若我更快的話,希望大皇子能給我這個面子,將庭華公主還給南越。”
只是還給南越,並不是還給他。帝軒這個人啊,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在這樣危及的場合,他還能給出讓人無懈可擊的理由。
這語言上的邏輯,慕雲歌不是聽不出來,可是她現在無暇顧及。
慕雲歌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
大皇子獰笑着道:“可倘若我贏了呢?”
帝軒勾了勾嘴角,淡淡吐出三個字:“不會的。”
這個大皇子看上去可不是什麼善茬,尤其是一身腱子肉,走起來的時候渾身都在顫動,帝軒站在他跟前就像是一根電線杆,兩個不及人家一個寬,力量上面就佔了下風。
帝軒說完就按兵不動,是在等着對面的動靜。
這場比試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懸念的,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對方已經拔刀了,你在這裡說對不起我刀術不好不比了——這也太丟人了!
大皇子緩緩抽刀出鞘,厲聲道:“承讓!”
慕雲歌的眼睛錯在一邊,看到龍婉吟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太后的身邊,神色緊張。看起來是在侍奉皇祖母,只有在兩個人馬上就要道兵相見的時候,忽然低頭,對着專心觀戰的皇祖母耳語了幾句。而後,皇太后點了點頭。
離的太遠了,沐浴呢個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麼,但是看到龍婉吟說完之後很快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間,慕雲歌裝作若無其事地錯開眼睛,視線重新落在兩個人的戰場上。
戰場上已經刀光劍影,黑色的長衫,閃着銀光的劍,還有刀劍相擊的時候發出來的清脆的碰撞聲,不過短短几個回合,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只見帝軒神色如常,可是大皇子這一邊,已經用刀支撐着地面,而他沉重的身體幾乎全都壓在了刀上,氣喘吁吁地盯着帝軒的臉,還擡手擦了擦汗。
就在帝軒橫劍想要進行再一次的衝擊的時候,大皇子忽然舉起手,做出停止的手勢,沉聲道:“我輸了。可是帝軒,你不要得意,我的父皇很快就會派兵,戰場上相見,本王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勝負已定。
這一場如同鬧劇一般的聯姻,到了傍晚日落時,也漸漸地落下了帷幕。
大皇子最後並沒有死在帝軒的劍下,而是順利地回到了北突厥,不過跟着大皇子已經順利到達了家鄉的訊息一起傳過來的,還有北突厥的戰書。並且,北突厥的王十分惱怒,甚至聯合了周圍的小邦,組成了一個超過數十萬兵士的站隊,像南越宣戰。
皇上是越發的焦頭爛額了,雖然天氣是這樣的涼爽。
涼爽的天氣裡,慕雲歌也終於可以離開居住了多時的碧春園,回到空曠已久的公主府。
臨走的時候,帝軒過來送她,還是穿着玄色的長衫,抿着嘴角,似乎周圍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寒氣。青楓見到帝軒,禮貌性地道了個萬福,慕雲歌道:“勞煩攝政王將我接進來,還要送我出去。”
帝軒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慕雲歌接着道:“這一次雲歌能全身而退,還要感謝攝政王的全力幫助,若是沒有攝政王的幫扶,恐怕雲歌現在已經在嫁往漠北的路上了。”
“倘若你真的嫁去漠北,”帝軒道,“或許這個時候,南越就不會腹背受敵。”
想救她是真的,腹背受敵也是真的,一慣冷靜的攝政王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骨子裡是個粗人,遇到事情總是喜歡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解決,比如戰爭。最好是直接將北突厥滅族,這樣的話一勞永逸。
可是戰爭的過程中呢?北突厥那些無辜的平民呢?
或許,戰爭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帝軒心中閃過一道光,他好像忽然意識到自己變了,變得更加優柔寡斷——姑且就叫優柔寡斷吧,雖然後來,慕雲歌管這個叫漠北。
慕雲歌聞言抿脣一笑道:“當日進宮的時候我曾經問起攝政王是不是真的願意我嫁去漠北,攝政王閉口不言,而今卻用行動回答了我。”她頓了頓,擡起的眼睛裡帶着三分笑意,整個人格外明亮,好像是一束光照進了帝軒的心中,聽着她柔聲道:“我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