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慕雲歌擦了擦頭上的汗,雖然正是隆冬時節,可是慕雲歌的身上還是出了薄薄的一層汗,而且有些微微的氣喘。
“就在王府,但是守備森嚴,可能要進去的話,還是要等明天,你不是說明天就是出殯的日子嗎?”
龍婉吟點了點頭,眉眼間有些憂慮:“可是查爾汗說,他明天不會去,應當會留守王府。”
慕雲歌表示知道。
這種情況她早就已經有了預料,且不說龍婉吟根本就沒有嫁進王府,且說,嫁進去了,又是什麼身份,要一個堂堂王爺跟着一起出殯?想都不要想。
因此,慕雲歌從一開始就沒有存這個僥倖的心。
龍婉吟看了一眼慕雲歌的狀態,嘆了口氣,翻着白眼道:“枉軒哥對你那麼好,你就這麼回報他,一點都不認真。反正只有明天一天時間,明天一天我都不在,你最好抓緊一點,軒哥若是出不來,你這個他欽定的夫人,又有什麼臉回去?”
說罷,龍婉吟推門而去,門撞在後面的牆上,重重地撞上牆,而慕雲歌只是擡了擡眼皮。
等門慢慢反彈回去的時候,房間裡面的光線一下子又暗了下去,慕雲歌在暗光當中坐了好一會,然後慢慢爬上牀,脫下了衣服。
她沒有穿寢衣,而是光着上身,露出正片雪白的肩膀,鎖骨下面和後背上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得虧穿的是黑色纔沒有被人看出來,動一動都疼得厲害,她奮力地扭頭回去看,看不到後背上的狀況。從靴子裡面拿出一直藏着的傷藥,給前面能夠夠着的部分撒了藥粉,後面的實在看不到,她草草往後背上撒了一些,也不管有沒有弄好,拿過旁邊的寢衣胡亂將自己身子裹上,縮在牀頭睡着了。
這一覺深沉,好像是終於知道了帝軒的下落,但是也因爲不知道帝軒的現狀而擔心,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爲外面傳過來的驚天動地的嗩吶聲。聽着哀慼又聒噪,她緊緊皺眉,用被子矇住頭。
但是下一瞬間,她就趕緊從被窩裡面坐起來:“出殯了!”
時間有限,大動作讓她的後背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可是她顧不上許多,趕緊穿上衣服跑到了後廚。
天氣清朗,被風呼嘯,吹得慕雲歌張不開眼睛,入眼處都是慘白的雪光,昨天下雪了。
天氣寒冷,慕雲歌明明跑得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可是卻感覺到身上一陣寒冷,後廚沒有人,聽龍婉吟說因爲今天是個大日子,請了很多匠人師父要吃飯,所以大師傅要去做飯。
送飯的桶已經準備好,因爲有了昨天的時候打底,今天走的時候,那些侍衛也沒有過多攔着她,而是一路暢通無阻地送了飯,甚至開門的守衛也沒有向昨天那樣一直看着。
這一天,城外的紙錢飛得很高,落滿了龍婉吟的黑髮。
這一天,張副官從騷臭的牢飯裡面扒出來一瓶傷藥。
這一天,慕雲歌闖了北園最機密的地方。
她讓那些人看着她一家一家送了飯,監視她的彪形大漢也是親眼看着她進了房間,然後合衣睡在牀上,很累的樣子,一邊躺着一邊嘴裡嘟嘟囔囔,她甚至沒有關門。
可是轉眼,她就不見了。
北園的機密之處很高,慕雲歌憑藉着自己的身份繞過侍衛,然後從角落裡換上了一套夜行衣,將原本穿的衣服塞進灌木叢藏好。一個飛躍,跳進了高聳的院牆。
“幹甚……”話音未落,慕雲歌手起刀落,那個侍衛就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在他落地之前,慕雲歌敏捷地托住了他的後腦,這纔沒有發出更大的聲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將昏過去的侍衛拖進了灌木叢裡面。
王府就是好,這麼多植被。
好不容易換好了衣服,慕雲歌從裡面鑽出來,就聽見旁邊的人喊道:“你,就是你,還在那愣着幹嘛呢?換班了快點!”
慕雲歌先是一愣,然後捂着有點大的帽子跑過去:“來了來了!”
地牢裡面的人每半個時辰一換班,一共有四隊人馬,這也是爲了防止犯人和獄卒聯通一起,即便是想做什麼也沒有充足的時間。
侍衛的編隊是隨機的,這也給慕雲歌提供了條件,本來就誰也不認識誰。
原來以爲她去送飯的監牢味道就已經夠大的了,沒想到,進了地牢,那纔是真的大開眼界。倒是沒有臭味,可是整個地牢裡面,都是焦糊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外面的事數九寒天,是飛雪瀰漫了整個金沙城,是烽煙佐酒,這裡面卻像是酷暑一樣,一開門,就感覺到熱浪撲面而來,地牢是沒有窗戶的,還不像牢房能有一個小小的天窗,熱浪沒有辦法散出去,裡面的行刑官幾乎都是赤膊,被火光烤得赤紅髮亮。
鞭打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慕雲歌的任務就是在這裡面巡邏。裡面很熱,除了沒有柵欄,別的跟監牢都是差不多的當然,沒有柵欄也有刑架,人被開成一個十字形,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
這些人都是北突厥最大的敵人,慕雲歌一邊巡邏,一邊一個個看過去。
很快有一個人引起了她的興趣,這個“人”跟其他人一樣,被綁在架子上,兩隻手無助地耷拉着,頭髮凌亂着,能夠看到的地方,包括臉上,全部都是傷口。因爲高溫,有些傷口已經感染化膿,散發出難聞的氣溫。
“你你你,看什麼呢?那人也是你看的?快點走!”旁邊的領頭來催了,慕雲歌只深深看了一眼那個人,然後就轉身離開了。裡面實在是太熱了,熱得慕雲歌滿臉都是汗,她擦了擦鼻尖,然後揉了揉眼角。
太熱了,真的。
一出門,外面還是寒風呼嘯,颳得人睜不開眼睛,龍婉吟撲在墳頭哭得有模有樣,旁邊是本來說沒有時間不能來的查爾汗,他只寶相**地站在龍婉吟身後,定定看着龍婉吟一聳一聳的肩膀。
旁邊的侍衛卻忽然上來,板着臉,看了一眼龍婉吟,然後在查爾汗耳邊耳語了幾句。
說完的時候,龍婉吟剛好站起來,轉身到查爾汗是身邊,等那個侍衛走了之後,她很貼心地爲他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然後輕聲問道:“怎麼了?怎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查爾汗轉過頭,有些發藍的眸子更背後的藍天渾然一色,定定地看着龍婉吟:“我能相信你嗎?”
“當然能。”龍婉吟笑,其實心裡已經有些暗暗打鼓。
查爾汗動了動嘴脣,道:“那邊來信說,已經有人潛過來搜查帝軒的下落了,而且是兩個人。”
“兩個?”龍婉吟舔了舔嘴脣,道:“那可如何是好?”
查爾汗微微一笑,看着龍婉吟的眼睛,而龍婉吟竭盡全力不讓自己慌亂起來,聽得查爾汗道:“沒關係,我早就料到了他們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今天是王府最薄弱的時候,他們要是看到了這樣大張旗鼓的場面,”龍婉吟順着擡頭,之間漫山遍野的白雪,漫山遍野的縞素,旁人見了,還以爲王府的人傾巢出動。
可是查爾汗冷笑着道:“以爲我王府就這麼些人,未免太看清了本王。我早就已經在王府佈下天羅地網,只要他們敢去,就一定沒有命回去。”
“什麼?”龍婉吟猛然擡眼。
查爾汗依舊笑着,那雙眼睛的眼神諱莫如深:“這一切都要感謝你啊,若不是你給了本王這次機會,我還不知道要怎麼抓住那兩個尖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