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氣晴好,濃密的綠蔭下面慕雲歌的身影相當快活愜意,頭一次覺得被帝軒主動求娶的感覺還不錯。
恰逢攝政王府的小廝上門送東西,正好與怒氣衝衝扶着胸口離開的龍婉吟打了個照面。
眼見着九公主嬌-喘點點,淚光微微,紅着眼圈的模樣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廝留了個心眼,回頭就稟報給帝軒說今日九公主疑似被庭華公主氣到了,都氣哭了。
小廝躊躇道:“王爺,您看這個庭華公主,竟然敢招惹九公主,八成都是借了您的名號,影響不好,您看……”
帝軒長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本王既然決意娶她,那麼本王的名號也就是她的靠山,她願意怎麼用就怎麼用吧,讓婉吟長長記性也好,沒事別老去招惹這個刺兒頭。”
帝軒這一邊說得雲淡風輕,那一邊落塵表情嚴肅地走進來,附在帝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一向淡然處世的帝軒,終於變了臉色。
一轉眼四天就過去了,慕雲歌穿上自己親手繡的嫁衣,在鏡子面前轉圈,一向素淨的臉上畫上了明豔精緻的妝容,一雙紅脣格外的引人注目。
轉了一圈,長長的裙邊停下來,慕雲歌問道:“小白,好看嗎?”
“好看好看,”小白拍着手,“孃親最好看了,小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孃親,小白真的很幸運。”
“傻瓜,”慕雲歌颳了刮小白的鼻子,隨口道:“哪有什麼好幸運的。”
小白隨口道:“因爲別的小朋友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孃親出嫁時候的樣子,只有小白見過。所以小白是幸運的。”
無心的一句話,也許小白真的覺得是幸運的,也許小白只是爲了安慰慕雲歌,可是——慕雲歌在心裡道:“小白啊,這大概是最不幸運的一件事了吧?”
青楓拿着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走進來,語氣裡面都是滿滿的活潑:“公主,快戴上,迎親的隊伍要來了。”
慕雲歌接過來,臉上是明豔豔的笑容,難得一見的傾國傾城,原來濃妝的美人也是這樣的好看。
良辰吉時在這一天,四月初十的正午,過了半個時辰,隊伍沒有來,一個時辰,沒來,過了一個半時辰,還是沒來。
青楓從一開始的新生奇怪到心生焦急,甚至中途打發了人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去打探的人一路走到攝政王府,都沒有遇到迎親的隊伍,敲門也沒有人應。
這下,青楓可是真的着急了,轉身看看端坐在牀上的慕雲歌,倒是身不動膀不搖,可是蓋着紅蓋頭,誰也沒辦法一窺真實的表情與感情。
青楓很想將紅蓋頭掀開看看,手伸在半空,卻又停下。
過了一個半時辰零三刻鐘,久等不來的迎親隊伍總算露出了個頭,吹吹打打出現在了地平線以上,青楓趕緊跑過去,看見繫着大紅花的高頭大馬身後牽引着喜轎,那馬上本該坐着帝軒,前面牽馬的本該是落塵。
可是此時此刻,馬背上空無一人,前面牽馬的也換了陌生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青楓轉身回到慕雲歌身邊,膽戰心驚地道:“公主,這……這馬上沒人。”
“沒人?王爺呢?”
“王爺他……”青楓遲疑了一下,道:“奴婢沒有看到王爺的身影,連落塵都沒有看到。”說着,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那紅蓋頭的邊緣依然一動不動,呈現自然下垂的態勢,照樣看不出慕雲歌的情緒。
“我知道了。”嗓音依然是淡淡的。
牽馬的小太監上了樓來,滿臉堆笑道:“庭華公主有禮了,攝政王有事耽擱了一些時辰,特意叫小的來陪個不是,用八擡大轎接您過門,公主,請跟奴才走吧?”
庭華公主一動不動,道:“你去問問你家王爺,這吉時已過,可是陪個不是就能扭轉乾坤的?吉凶相交,你家王爺不介意,或許我還介意。”
小太監知道是自己來晚了,讓庭華公主不高興了,可是沒有辦法啊,就連他也是臨時接到的命令,而且接到了之後立刻就馬不停蹄趕來了,只能說這消息傳達得有些晚。
他陪着笑臉:“庭華公主就別計較了,這樣大喜的日子,公主又是這樣多福多壽的人,所謂兇時也不能傷害公主半分的,而且,攝政王還特意交代小的,一定要替他給公主賠不是,哄公主開心。”
說着,偷偷擡頭打量庭華公主的動靜,沒想到慕雲歌依然一動不動,道:“就算是賠不是,哄開心, 這些,也應當由王爺親自來,你來算怎麼回事?”
小太監臉上的笑容一僵,打圓場道:“王爺現在不是……現在不是有事情走不開,所以……所以就吩咐奴才來了。”
慕雲歌點點頭:“既然是這樣,”旋即伸出一隻手,“扶着我上轎吧。”
“公主……”小太監剛剛伸出手將慕雲歌扶住,就被青楓叫住了,“公主您……”
您真的要嫁過去?看着這樣的接親的隊伍?不知道爲什麼,其實應該的禮節人數一個不少,吹吹打打也並非不熱鬧,可是沒有了帝軒,慕雲歌反而覺得這迎親的禮節着實冷清。
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她總得上了轎子,不管有沒有人接應,不管是不是要一個人拜天地,總歸,這件事是要完成的。
她偏過頭——從蓋頭的晃動幅度可以看出來是騙了頭,道:“放心。”
“孃親,您真的要走了嗎?”是小白的聲音,“可是爹……可是帝軒叔叔他都沒有來接你。”
“小白乖,帝軒叔叔很忙,孃親自己嫁過去,也是一樣的。”說着,慕雲歌一把拽下頭上的蓋頭,道:“既然他不在這裡,這蓋頭,便由我自己挑開。”蓋頭下的臉美豔不可方物,小太監看到這樣漂亮的面容,愣了愣,心裡嘆了口氣。
中間的種種,例如如何過了這寂靜的一條街道,如何在親朋好友的注視下,一個人拜了天地,一個人入了洞房,又是怎樣換了常服,將親朋好友們的酒一一照顧妥帖。
從始至終,臉上沒有露出一點點破裂的痕跡,甚至是入了洞房之後,一個人規規矩矩躺在牀上,眼睜睜看着牀邊一雙龍鳳喜燭染成灰燼,天邊也一點點泛起白光。
不知是什麼時候聽說過,若是龍鳳喜燭能順利燃盡,就說明這一對新人可以長長久久,地老天荒,慕雲歌不是非常相信。
婚禮上的種種好像一場夢,是慕雲歌一個人的獨角戲,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尚且有些拘謹,由着管家帶着熟悉環境。
“這一間,是王爺的書房,平時是閒人免進的,當然,王妃您是個例外。”
“這一間是王爺小時候居住的,裡面都是王爺幼年時候讀的書可玩具什麼的。”管家是個會說話的。悉心一一介紹着。
“那這一間呢?”慕雲歌指着一件落了鎖的,格外雅緻的房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