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啦——”劍劃破雲珏衣袂，在他快不及防的一瞬橫過他脖頸！
“雲珏！”我嚇得呆了，身子一顫，眼眶一熱，斷線之淚不爭氣地掉落出來。
“嬀寧退後！”雲珏忽然出聲。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血液漾出，暈成一片腥紅，令人膽顫。我真恨自己沒用，除了眼睜睜看着雲珏受傷，就是不停內疚。剛纔的驚險還未告落。
要不是他敏捷措身，翻落在地，那狠狠橫來的一劍一定會要了他命！然而他現在什麼也顧不得，卻……還在護我。我掙脫元秋手臂，再不聽雲珏告誡，連忙撲到他身旁，顫着雙手扶住他被鮮血染紅的臂膀。
雲珏蹙眉，淡淡看我一眼，有些喘息，卻依然一副穩穩端拿的君威，“哭什麼，朕還沒死。”
“我沒哭，我只是，難受。”我語無倫次，顧不及雲珏的不屑，將目光移到他脖頸，如此近距離的看着那個傷口，我感到，心仿若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閃開！”雲珏忽然揚手，一把將我推開，我身子一倒，劍便揮落而來，錚然點地。
雲珏冷冷噙起一絲笑來，“你躲不了了。”話音剛落，雲珏便與那刺客錯肩而過，他一掌打在刺客的肩上，刺客身子一攣，手中的劍應聲落地。
我心裡鬆氣，爲雲珏無事而安，可眼淚卻是止不住了。他這樣爲我做擋，就算再有什麼目的，我都不能不理，也無法去抵抗分毫。
此刻，我看到的，只是雲珏，只是那個高堂之上傲視天下的帝王、我的夫君——他在性命攸關之時並沒有棄我不顧。
爲他有心或無心的挺身而出，我淚如雨下。
“大膽刺客！還不快束手就擒！”大批的侍衛跟在穆寒身後，蕭季雪和蕭南雀也跟來了，我向外一看，幾乎所有被宴請而來的朝臣都跟着聚在殿外，漆漆一片，形成一堵實牆。
原來刺客是從正殿逃來的，但若是已經驚動了聖駕，雲珏本不該再出現在這裡，難道他是特地爲我而來？
雲珏向後一退，輕輕拂袖，冷冷哧鼻。
“不許過來！”
忽然，一道刺眼的冷光從我眸中逝過，我脖頸一涼，腦子裡正是混沌，便聽見元秋失聲大叫，“娘娘！”
雲珏也是一驚，連忙轉身，眼裡恍然露一抹愕然。
他的笑意頓時斂去，沒有一絲猶豫，他揮手攔下穆寒，“別動。”
我身後的人將手牢牢按在我的肩上，他的指甲宛若刺進骨裡般狠力，令我疼得咬牙。而那柄利劍也緊緊貼着我的肌膚，有微微的灼痛感。
切膚的恐懼一點一點侵襲，我能想象我此時的狼狽。臉上淚痕未消，汗更浸溼了額角的發。
“除了你，都給我退到宮門之外！”身後的人將手直指雲珏，聲音陰沉。
“皇上的安全第一，請皇上退出宮外，此處交由臣來！”穆寒連忙跪下請命。也對，他是要竭力護主的，何況，他的主子可是九五之尊，怎能如此犯險？別說是我，就算是簡陵太后，恐怕都不能讓雲珏留下冒如此之險。
我有些無望，忍住心底的懼怕，扯起一絲笑來，“你現在還是放了我吧，我對你來說，充其量不過是個沒用的人質……”話未說完，脖子狠狠一疼，我忍不住驚叫出聲，不敢去看脖子上隱隱溢出的血跡。
雲珏的聲音忽然響起，帶着一許怒氣，“你不要胡來，朕說不定可以網開一面。”
我的餘光艱難的捕捉着他的臉龐。腦子忽然想得遠了：不愧是雲珏，比起其他人，他實在沉穩至極。
那樣俊美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波瀾，一絲起伏，有的，只是冷冷地平靜，冷冷地威嚴。
“網開一面？”我身後傳來一陣刻意的大笑，半晌，他道，“求你網開一面，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不必多說，我看你很在乎這個女子，那就快讓他們退出去！聽見沒有！”
雲珏眼簾一垂，像是思考，卻不覺得退了退後。
“皇上，萬萬不可聽這小人之言，您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萬不可掉以輕心！”蕭季雪看不下去，也上前勸慰道。
元秋恍然，撲通一聲跪下，大聲泣道，“皇上，求您救救準後孃娘吧！”
雲珏雙眼一閉，緩緩轉身，背對予
我。我心中一涼，本沒有更多的指望，這又是怎麼了。
“保護皇上！”穆寒像是得到了許可，連忙對身邊侍衛吩咐，一干人等跪在雲珏身前，齊聲道，“皇上，請隨屬下離開此地。”
蕭南雀在一旁看着，忽然道，“皇上，難道您真的不管準後孃娘了嗎？”
“南雀！”蕭季雪斷聲，“婦人之仁，難成大事！皇上一國至尊，怎可輕易犯險？準後孃孃的安危，豈是你能多嘴的！”
蕭南雀悻悻緘口，微微低頭。
“務必保護準後孃娘毫髮無損，否則朕拿你是問。”遲疑一瞬，雲珏低聲對穆寒吩咐。
“是！”
聽着雲珏淡然的聲音，我的淚忽然間泉涌。
他並沒有錯，但是有時候，明明沒有錯，卻比錯了還要叫人失望、心痛。
“你當真不要這女人性命了？”身後的手狠狠一壓，劍刃刺痛皮肉的感覺生生傳來，在每一寸肌膚上抽痛着。
但這一次，我咬着牙沒有出聲。並不是我多麼清高多麼傲骨，只是，我不想連最後的尊嚴都失去。又或者，其實一直壓在心底不敢承認的是……我一直以爲雲珏對我，是不一樣的。
他雖然故意，雖然總在滿足自己高高在上的虛榮心，但對我並不一樣，那樣的獨獨不同。
呵，一直以來，我都報着如此的想法，如此想着，當做希冀一般如此想着，只是，不願承認罷了。而此刻，我卻不得不面對現實，雲珏他對我並無不同。他只是把我當做準後，準後而已。我的一切，不過是他最厭惡的、毫無情意的皇族婚姻，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我到底在期望什麼？不再期望，也就不要讓他爲我回頭。再若他萬一爲我回頭，我也怕，怕自己陷得太深，控制不住，他不是我能左右的人，不是嗎？我墨蓉普普通通，何德何能，遇上這樣高高在上的夫君？
我胡思亂想，甚至連恐懼都被麻木。
雲珏的背影一怔，但也只是一怔而已，他還是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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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刺客，你還不放了準後孃娘，要是你束手就擒，或許我可以奏請皇上免你死罪！”蕭季雪見雲珏離去，突然朗聲。
穆寒有些愧疚的看我，將腰間長劍拔出，指向我、或者說，應該是我身後的那個刺客。
“啪——”劍忽然從我脖頸一離，劈向空中飛來的一個玉質花瓶，瓶身俱碎，碎片四處迸濺，我的身子陡然一斜，是被人一把攬過。
一股甜淡的女子香氣，我訝然道，“蕭南雀？”
穆寒見狀，帶着一干人等連忙撲上去和那刺客廝打起來。
蕭南雀輕笑，“準後孃娘無礙吧？”
我點點頭，有些倦怠。
“不好！保護皇上！”宮外再度迭起騷動，又有刀劍的嘶鳴。
蕭南雀倒是動作敏捷，她將我往元秋身邊一推，從一個侍衛手裡奪過一把劍，就衝出了宮門。
元秋立刻扶着我道，“娘娘可是無恙？”
我想起方纔元秋自護的樣子，心裡一時彆扭，將她微微推開，“沒事。”
穆寒和那個刺客還在打鬥，大部分的侍衛都衝出宮門去護駕。
我也匆忙走到殿外，只見二十餘個墨衣面具人與御前侍衛打鬥，他們個個看上去都是狠烈決絕之人，一個個拼了性命，以一當十，精銳難敵。
雲珏也被困在其中。
我忽然想笑，退出殿外，以爲是安全，反而遭到圍攻，你這隻狐狸，終究也是錯算了呢。
“嗤嗤——”幾聲劍刃交響，雲珏被四個面具人圍攻起來，趁亂間，他們將劍橫加在他肩上。
這一次，我卻帶着有點報復的心理，雖然忐忑，但只隔岸觀火，冷眼相向。
“皇上！”蕭南雀手中的劍被打落，她剛要被面具人襲擊，只見蕭季雪連忙出手，將她救走。
穆寒帶着剩下的侍衛不敢輕舉妄動。
穆寒長劍一側，怒道，“亂黨！”
“呵，我們是亂黨，你纔看出來嗎？”一個尖細的女聲傳來，卻不在周圍，而是從宮殿頂宇之上傳來。
我循聲看去，只見一個打扮雍容、帶着面具的錦衣婦人立於偏殿瓦頂，她手中一柄羽扇，腳下衣
袂乘風，緩緩浮動。
“烏合之衆，竟然也敢來闖皇宮禁地！當真小瞧了朝廷！”蕭季雪怒不可竭。
“哈哈，我倒是瞧得起你們皇上，卻沒想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那女聲冷寒，蔑視之意坦然。
雲珏悄然一笑，他滿不在意架上脖頸的四把長劍，“你以爲朕，當真是你們可以殺得了的？”
“殺你？”那女聲大笑，“我可不屑！說，你將密錄藏哪兒了？”
“什麼密錄？”雲珏莞爾。
“不要明知故問。”女聲發怒，“雲闕王朝當年大敗華國，在華國犯下滔天罪孽，那密錄便是你們的罪行！”
“呵，有趣，”雲珏道，“若是罪行，何須留着？可能早就焚燬了吧。”
“胡說！”女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密錄裡藏着雲闕王朝的秘密，你們是萬萬不會燒燬的！”
“不燒燬有可能扔到海里，一樣不留。”雲珏冷笑，忽然腳下使力，那四個面具人猝不及防，被一下絆倒，穆寒瞅準時機，連忙一劍劃過兩名面具人的脖頸，而另有兩名卻逃了開。
“殺了他！”女聲忽然一冷，衝僅剩的兩名面具人吩咐，隨即一聲風動，她竟已然不見。
雲珏閃身，卻退到我身旁，他這才微微看我，眸子裡帶着一許躲閃，“準後無恙吧。”
我道，“皇上無恙就好，何須掛念臣妾死活。”
雲珏愕然，欲言又止，終是冷冷一哼，“只是你死了，又得重新選皇后了，呵，當真麻煩呢。所以準後要死，也不能現在死。”
我心裡恨惱，卻不敢發作，反而一笑，“臣妾多謝皇上關懷。”
“這是應當的，朕的，愛後。”雲珏話音剛落，一劍穿來，他不假思索將我一推，一手握住了劍柄，血跡赫然。
穆寒與蕭季雪一干人離得遠些，正匆匆趕來，然而此處險急，又一把劍刃正正指向了雲珏的胸口。
我也眼見不及，顧不得其他，只想一把推開雲珏，卻不料，身子前傾向雲珏，再度轉過，卻是撕心裂肺的劇痛！
我低頭，一柄反射出我面容的冷劍正插在我的左胸胸口——身間頃時劇痛無比！
痙攣的身子一步難移，我扭曲着表情，腦子裡浮現大片大片的血跡，連一絲喊痛的力氣也都失去了。
口腔裡有血腥的味道，嘴角緩緩、緩緩流出了滾燙的液體。
我抽痛得彷彿要死去一般，但不要，不要，我還不想死，可死亡似乎近在眼前，它牢牢抓着我，一點點掩去我所有觸覺。
眼前發黑，聽覺下降。
——痛、痛、痛！
我越發得痛，痛到瘋狂！痛到淚流不住！
“叱——”劍從胸口狠狠抽出，迸濺出熱燙的紅泉。
我瞧着自己的血濺出，濺在眼前、臉上、嘴裡。
“呃——”我的嚨間微微痛吟一聲。
朦朧間，我感到一隻手覆上了我的胸口，緊緊的抱住我，開始顫抖，不停的顫抖……
“雲、雲珏……”我努力睜開眼睛，攥住眼前朦朧的手臂，狠狠的攥着，像是要把所有的疼痛轉移一般，吃力地攥着。
目光濛濛間，彷彿看見他痛心的神情，他眉頭緊蹙，眼裡有什麼東西一瞬而失。
“雲、雲珏，痛……”
“痛。”我張着口，不知道到底發沒發出聲音、但每一聲的竭力，都會牽痛我整個身體，彷彿碎裂一般。
眼淚潮溼了臉龐，我只想擺脫這樣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甚至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那麼，這卻算是爲你擋下一劍麼？雲珏，你欠我一命，要拿什麼來還？
“噗——”又一口熱流從我口裡涌出，忽然，我耳裡灌入一聲嘶啞的“寧兒”。
多麼溫柔的聲音，可惜叫的卻並不是我的名字。
我抱着必死的絕望，不甘心地道，“你，欠我，欠我一命。”
“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你不能死！”雲珏的聲音有些不對，但我已經不能細細分辨是哪裡不對了，他慌張的抱着我跑，不知要跑向哪裡，身子在顛簸中痛得更甚，我不斷撕扯着他的手臂，卻難以抑制我胸口一刻不止的……錐心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