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過了墨玄楚的身子,將他束髮圈給解開,墨發披佈於他的臉龐與肩膀,給他俊逸容顏添了幾分蒼白。
想到他是因爲自己而受了傷,方絕代就下意識的噘了噘嘴,暗暗嘀咕,真是活該,誰讓你在大晚上跑去採什麼驅蟲草。
頭髮散開了,她撥開了他的墨發,就見他左側的腦後鼓起了一個有拇指那般大小的血膿包,膿包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針眼。
太醫們發現她雙手放在墨玄楚的腦袋上,無不是湊近來看墨玄楚的腦袋。
當然,那麼大的血膿包,那些太醫不可能沒有看見。
“竟然是傷在頭上。”老太醫震驚的低呼。
他們以爲墨玄楚是傷到了身體,卻疏忽了頭部。
他們疏忽頭部也很正常,墨玄楚的腦袋並沒有出血的痕跡,看起來也好好的,他們自然是以爲墨玄楚被傷到了身體。
柳太醫面色煞白,顯然,方絕代檢查出墨玄楚的問題所在對於他而言是一種恥辱,語氣充滿着諷刺:“你的運氣也太好了。”
方絕代側了側頭,冷冷的瞥了眼柳太醫,語氣不輕不重,卻足夠打擊這些庸醫:“並不是我運氣好,而是我師父曾告訴我,用心才能發現問題所在,有些病,並非肉眼所看到的那樣,而玄王殿下很明顯是被毒蜂蟄了,幸好距離被毒蜂蟄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否則,殿下這條命可要不保了。”
方絕代的話無疑是在告訴這些太醫,你分明就是自己沒本事,何談什麼運氣,若是醫者都是靠運氣來給病人治病,那得死多少無辜的病人。
柳太醫臉色更是蒼白。
老太醫低低的咳了幾聲,其餘的太醫則是暗暗低下了頭。
剛纔也有太醫檢查過墨玄楚的腦部,可那時候,毒包還未爆發出來,他的腦部並沒有任何異常。
所以,那位太醫始張認爲是方絕代運氣太好。
“我需要刀、酒,你們都退下,我得將殿下頭部的毒素吸出來。”方絕代將墨玄楚的身子徹底的翻了過去,讓他趴着睡。
幾位將軍聽到,倒是很配合的離開。
倒是幾位太醫有些不太放心。
方絕代知道他們刻意刁難,冷笑了一聲:“還是你們覺得玄王殿下現在還有時間拖下去?”
太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深知被毒蜂咬了之後,若一個時辰內不將毒素逼出來,恐怕……
最後他們只好退出駐紮棚。
幾位將軍離開墨玄楚的駐紮棚後,便坐在火堆旁閒聊。
“沒想到聖醫的徒弟還真有兩把刷子。”
“是啊,你看她剛纔說的話,可把幾位太醫給氣炸了。”
“可不是,本將軍早看不慣那個柳太醫,心高氣傲,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
“那個小丫頭可真會打擊人,小小年紀如此耐心,不可多得啊。”
“玄王殿下就靠她了。”
這些將軍在下方閒聊之際,卻未發現不遠處的那一棵大樹上,立着一位身穿紫衣的俊美男子。
他目光迸射出駭人的涼光,放在枝葉上的手狠狠的折了一下:“劈!”
隔日,天剛亮,墨玄楚醒了。
他覺得頭有些脹脹的,沉沉的,喉嚨有些乾澀,下意識的伸長手四處亂摸。
可摸着摸着卻摸到了一張細膩小巧的臉龐,溫度自他指尖傳遞而來,使得他手指輕輕一顫,啓開了狹長的眸子,低下頭。
就見方絕代身穿着白色的衣服,趴在他的身旁熟睡。
墨玄楚瞳孔縮了縮,有些驚訝的看着方絕代。
她怎麼會在這裡?
他記不起自己昨晚是怎麼了,只知道他去採驅蟲草,然後腦袋像被什麼咬了一下,沒一會兒,就覺得頭重腳輕,靠着意識回軍營,到了軍營後,便倒下了。
是她照顧了自己一整夜嗎。
墨玄楚突然想起了方絕傾來,以往自己受傷都是她陪在身旁,若是遇上他受了重傷,連着幾天幾夜醒不過來時,方絕傾也會廢寢忘食的守在他身邊。
只是,想到皇宮裡看到的那一幕,腦海中那些美好的畫面都碎了。
倒是這方絕代,又重新刷新了墨玄楚對她的認知。
他伸手,手指延着她臉部輪廓劃了一下,再將自己的大掌放在她的臉龐上。
方絕代只覺得臉部被什麼壓住了,瞬間被驚醒。
她揮開了臉上的手,倏地擡頭,睡眼惺忪的望着墨玄楚。
他睜開了雙眼,面容已經沒有昨晚那麼蒼白,相反,還有幾分的血色,只是脣瓣有些乾裂。
方絕代看到他醒來後,先是怔了怔,良久後,才站起身說:“你醒了。”
“本王……”
“你出去找驅蟲草,結果被毒蜂蟄了。”方絕代解釋。
“哦。”墨玄楚迴應了一聲,兩人沉默了下來,最後墨玄楚先打破這片沉靜:“是你照顧本王一個晚上。”
方絕代沒有否認的點了一個頭:“既然你醒了,那就多休息會吧,反正北平那邊暫時無事。”
方絕代轉身便要離開,墨玄楚突然站起身,握住了方絕代的小手:“等等。”
“既然昨夜是你照顧本王,你可以向本王提一個要求,就當是賞賜。”
“賞賜嗎?什麼都行。”方絕代挑了挑眉,回過頭來,望向他,此刻,他墨發散開,有些凌亂的披泄在肩膀兩側,俊朗的容顏,棱角分明,哪怕他此時看上去有些憔悴,可依然擋不住他與身俱來的尊貴傲氣。
“是,什麼都行。”
“那我希望,以後玄王殿下別再對小女子使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行爲來命令我做任何事情,包括,你需要一個女子來氣方絕傾,哦,不對,是德妃娘娘。”
她討厭自己被人當成球一樣踢來踢去,他以爲他是王爺就好了不起嗎,想到那日當着方絕傾的面,說她是他未來王妃,她就覺得十分好笑,事後,他竟然用一個字“滾”來打發她。
墨玄楚他還能再差勁一點嗎?
果然,在聽到方絕代的話後,墨玄楚整張臉都黑了,在他心中,德妃娘娘跟方絕傾都是他心底的一片禁城,一旦戳中,怒火即刻爆發。
墨玄楚頓時鬆開了她的手,躺回牀上,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冷喝了一聲說:“本王對你那樣,是你的榮幸,其它女子想本王這麼對待,還沒有這等恩賜。”
方絕代從未見過像墨玄楚這麼噁心的男人,被你利用還叫榮幸,會不會太重口味了。
她默默的翻白眼,也不想再理會他,便準備轉身離開時外頭傳來了年輕男子的聲音:“方姑娘,殿下醒了嗎?”
“何事?”不等方絕代先回話,墨玄楚便緩緩的坐起身來,這聲音是趙將軍的聲音,趙將軍負責接收加急信件,再轉遞給墨玄楚,如今墨玄楚聽到趙將軍的聲音後,趕緊開口尋問,怕有什麼重要事情。
“殿下,宮中來了快信。”
“宮中快信?拿進來。”墨玄楚眉頭微微一擰,隨後擡了擡眸,看向方絕代:“還不來給本王寬衣。”
方絕代白了他一眼:“殿下,如今到了軍營,你是將,我也是將,我起身也沒讓下頭的將士替我寬衣,你起身,怎麼就指揮到副將的頭上來了,這說出去,會不會被人家說王爺你太過嬌貴了,如何上戰場殺敵。”
替你寬衣,伺候你吃喝拉撒,你當你什麼東西。
到了軍營,你還想享受這等待遇,那就滾回皇宮去,當你的快活王爺去,讓她伺候,她纔不奉陪。
“你……”墨玄楚咬牙切齒的瞪着方絕代,伸手,隨意的扯過了牀邊放着的衣服,穿上。
趙將軍踏入駐紮棚,感覺到了棚內的氣氛不太對勁,便暗暗的掃了眼面容繃緊的墨玄楚,然後小心翼翼的把信遞給墨玄楚。
墨玄楚一邊穿衣,一邊扯過了信,打開。
當他看到上面的內容時,那張俊逸的臉龐頓時龜裂開,拿着信的手劇烈的顫抖着,隨後幽幽擡頭,瞪着趙將軍看:“這信是什麼時候送到的。”
“剛剛。”
“剛剛……”
突然,墨玄楚將信撕得稀吧爛,瘋了一樣的從牀上跳了下來,撕了那信還不夠,還重重的踩上那些紙屑的碎片,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泄憤。
方絕代被墨玄楚這態度也嚇到了,瞪大了雙眼看着墨玄楚在原地跳來跳去,簡直就跟跳大仙沒什麼區別,完全沒有往日那尊貴的形象。
她忍不住的輕吐了一句:“墨玄楚,你瘋了吧。”
聽到了方絕代的聲音,墨玄楚身子猛地一抖,他倏地轉身,快步的走近方絕代,然後握住了方絕代的胳膊用力將她一提,她半個身子幾乎快被他給提了起來。
“你幹什麼?”方絕代動了動胳膊,掙扎。
“你剛纔叫本王什麼?”
“墨玄楚。”
“頂撞本王,直呼本王名諱,目無王法,趙將軍,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什麼?”方絕代與趙將軍異口同聲的驚呼。
趙將軍回頭看向方絕代,方絕代細皮嫩肉,平常連老爺們都受不了五十大板,王爺竟然要對一個女子下手,會不會太重了。
“殿下,你……”
“拖出去。”
“墨玄楚,你這個瘋子。”方絕代怒吼,心中立刻躥上了一腔的委屈,剛纔還說要賞賜她,結果呢,才一轉眼的功夫,就要拿軍法處置她,她不就叫了他一聲墨玄楚嗎,難道名字取來不是給人叫的。
她瞥了瞥那已經碎的不行的信,也不知信上寫了什麼,讓墨玄楚那麼惱怒。
來不及給她多想,墨玄楚就拖着她走出了駐紮棚。
趙將軍戰戰兢兢的跟隨在他身後,勸道:“殿下,方副將她……”
“趙全,本王要親自懲罰這個目無王法的女人,以視軍威,準備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