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如絲如蔓的柔情絆住他的腳步,崇儀便甘願地陷落在她編制的羅網。他把人送回溫暖的小巢,滿幅繡瓜瓞綿延牀幔落下來,悄悄掩起纏綿的身影。
兩人膩着說悄悄話時,兩對丫鬟相視一笑,埋下含羞帶怯的俏臉。喜雨一壁臉上發燙,一壁心裡歡喜。靖王寵愛自家姑娘,沒什麼比這更叫她歡快的事情。
晴雨偏頭噓一聲,飛了個眼神示意一起退出去,四人心照不宣地一笑,捧高手裡的衣物水盆,弓着腰退步出去。
槅子外面,高斌聽見腳步聲,打起精神準備供應靖王,卻驚訝地迎來晴雨四個。他也不敢出聲追問,只擰着眉盯着晴雨。
晴雨勾着笑,帶水的眼波往屋裡一瞟,慢慢衝他搖搖頭。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高斌腦海裡閃過這一句,搓搓手挫敗又心煩地擺手催着竊喜的小丫頭們趕緊出去。三爺如今愈發疼愛孟主子,今兒的早課眼看着廢了。他只有慶幸大王年事已高,三年前起定下規矩,逢五小朝遇十休沐。否則按着從前的規矩,早朝都給耽誤了!
他搖着頭掩上門,外頭的天還烏沉沉,伸手看不清五指。溫柔鄉是英雄冢啊……臘月的風冷得像冰刀子,刮在麪皮上撕拉的疼,誰也願意鑽在熱炕頭上。他琢磨着叫陸麟先回書房,那頭把燈亮起來,就好像三爺照常進了書房,也好叫東苑安心。
昏暗的帳子裡,崇儀的心口燒着火,嘬着孟窅嚶嚶的嗚咽,像在品一杯清冽的佳釀。
“你說我來不來?”
孟窅嘟起嘴,身上沉沉的,她磨蹭着向上仰頭。“我那時多疼呀……你也不誇誇我。”
崇儀聽出她的埋怨來。月子裡兩人不能見面,他只能藉着看臻兒,隔着屏風與她多說兩句話,還有離不開岳母或奶媽們的陪同。
他捏捏她俏挺的鼻頭,故意沉下身子壓制着她,寵溺地失笑。“笨姑娘,給你再多也抵不上一點嘴上的甜頭。”
他摸着她圓潤的肩頭,一片如水沁涼。她才從被窩裡出來,一冷一熱地最容易着涼。崇儀捉着她滑膩的肩,拉高被子裹住兩人,用自己的熱情點起她身體裡的火苗,孟窅便老實了。
“我就喜歡聽你說,別人的纔不理呢!”她捉着被子,也將他密密實實地籠在兩人的小窩裡。有了臻兒,血脈羈絆的親密無形間讓兩人更貼近起來,她敞開了自我去接納他,更全然將自己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眼前。
崇儀情不自禁親一親她甜蜜的小嘴,眼中的柔情隨着溫潤的笑容滿溢出來,如願地輕訴甜蜜。
“你爲我生下臻兒,爲我吃的苦,我都記在這裡。”他捉着她的小手貼在心口,熱力透過她的指尖蔓延開。“你和臻兒都是我的寶貝。”
情到濃處時,他從前也說過動聽的情話,孟窅都一一記在心裡。她喜歡他說話時溫潤清朗的調子;喜歡與他視線相交時,他眼底雲淡風輕的光華;喜歡彼此相擁時,他散落的烏髮拂過肌膚時溫柔細膩的觸感。老人說,髮質細軟的人心善性柔,反之則剛毅果決。孟窅覺着這話不全對,至少明禮對她的心一片柔情蜜意,層層疊疊把她包裹起來,讓她甘心情願沉淪其中不可自拔,只是在那事兒上“兇狠”霸道了些,叫她有些吃不消。如是想着,面上便飛上兩抹紅霞,連忙把臉埋下去,掩飾羞人的心思。
“想什麼呢?”崇儀倒在枕頭上,把人攬過來,面對面凝望她魂不守舍的嬌羞。
孟窅咬一咬菱脣,半掩柔媚的眼波。“想……你總是欺負我……”
崇儀喉間一滾,順着躥騰的火苗把人摟過來,挑起飛揚的長眉,勾脣揶揄。“娘娘有命,孤豈敢不從。”
孟窅又羞又惱,擡手去捂他的壞笑。“盡欺負人!”
“不欺負你,你肯讓我去欺負別人?”崇儀胸腔微顫,逸出愉悅地低笑。
孟窅臉上的羞意瞬間僵了,鼻尖一下泛紅,眼眶迅速泛起水光來。
“我白說一句,你就急了。”崇儀連忙扶着粉頰,一手就托住她半張俏臉去。都是自己寵得,如今越發小氣,連玩笑也聽不得。可他心底卻滋生出實在的歡喜,喜歡她的在意、她的小氣、她的嫉妒……
“我就急,我就小氣。”她可憐地抽抽鼻子,委屈地犟嘴。
崇儀拍着她的背,嘴角忍不住彎起。“好了,嘴上能掛油瓶了。哪裡像個主母。”
他說得輕描淡寫,也許自己也沒有明白話裡的含義,話音落地,他自己倒是先愣住了。原來自己有這樣念頭,原來他心裡已經認定懷裡的小姑娘爲自己的妻。
好在孟窅顧着自己的傷心,更是直接忽略了,只哀哀地央求:“我倆在一起的時候,不提別的人,不行嗎?”
崇儀只有投降的份,細想來自己就是被她的小念想一點一滴蠶食,讓她滲入自己的骨血裡。他的心潮涌動,平靜的五官上深邃的雙眸像盛着星子,耀目而灼亮。
他無法立時給她承諾,高漲的情緒急需一個宣泄的突破口。他勾起她細巧的下頜,啞聲追究。
“那……還讓不讓欺負?”
孟窅適才還慘淡的小臉霎時如盛放的牡丹濃豔欲滴。她舔舔脣,爲難地點點頭,把發燙的臉埋下去。
崇儀舒心地笑了,埋首在她耳邊悶聲笑了半晌。
“你想想臻兒。我不欺負你,哪裡有她?”他捕捉到孟窅面上的鬆動,緊逼着誘哄:“我想要兒女雙全,等你再給我添幾個調皮的小子。我已過弱冠,父王母妃都等急了。”
濃情蜜意裡,孟窅稀裡糊塗地入了他的套,卻偏能聽岔了。
“幾個?”
崇儀忍不住發笑,存心要逗弄她,佯作出一番遲疑,吊足她的深思熟慮後,彷彿委曲求全般說:“七八個吧。”
孟窅果然信以爲真,瞠大眼睛苦了臉。“七、七八個?”
“不願意?”
生孩子多疼呀!孟窅臉上一白,想起臨盆撕裂般的痛楚,孃親抱着自己不斷安慰,可那痛一波賽過一波,她都嚇哭了……他要兒女雙全,她是歡喜的。孃親和阿琢也都說,她必得要生個兒子。
她抖抖簌簌地小聲問:“那……萬一下回還是個女兒呢?”
“少不得我多用些功,務必生出兒子來。”笑意深深地刻在他微眯的眼底,崇儀一本正經地繼續調笑,垂眸看她露於言表的掙扎。
自己疼,還是別人疼……孟窅權衡利弊後,喪氣地承認還是自己疼吧!她貪心地霸着他,不想他去旁人屋裡,那只有辛苦自己。
孟窅默默地攀上他寬厚的肩膀,吸吸鼻子,沒志氣地央求:“生臻兒的時候,我都疼哭了……調皮的小子肯定更疼。我最怕疼了,你可要對我好……你對我好,我就不怕疼了……”
崇儀低頭啄她翕動的鼻頭,無奈地笑罵:“我對你的心,你當真察覺不到?”
孟窅心裡後怕,纏着磨人:“可是真地很疼呀!你對我再好一點,就一點點……”
“只要一點?”話裡含着笑意,他不知饜足地餵養她的貪心,鏗鏘有力地吐字。 “我只對你好,都給你,只給你。”
靖王府的孩子同出一母,便沒有生而不養,養而不親的悲劇。念頭如火星一閃而現,在他腦中燎起通天的火焰。他堅定而有力地付諸行動,將一腔熱情盡數灌注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