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四、居家與持家

晚膳,孟窅點名要汆椿芽和蒸槐花。這兩道用料都簡樸,椿芽和槐花不難得,難得在應季,吃的是一個鮮味,所以廚下擬的膳單上通常不會寫。貴人們若吃着好,廚下卻拿不出東西交差,豈非自己找死?

徐圖把話遞進膳房裡,湯正孝立時帶着徒弟張羅起來。靖王不重口腹之慾,李岑安又重視規矩,尋常不點菜,王府膳房當差一向循規蹈矩。孟窅嫁進來後,湯正孝纔算有了施展拳腳的地方。做奴才的最怕清閒,要麼是主子沒能耐,要麼是自己個兒少才幹,哪一條都能要命。就像秦鏡拼命攛掇着李王妃鑽營,不是李王妃有多能耐,是他秦鏡要顯擺他的才幹。

他主持着靖王的膳房,日常裡大鍋大竈什麼珍饈美饌沒經過他的手。說句大不敬的渾話,在吃食上,宮裡的大王未必有他的見識。大抵是山珍海味見得多了,年歲上來後,他更貪一口鮮的,講究一個非時不食。眼下穀雨方過,正是椿巔最嫩的時候。上回莊子上來人時,正好給他帶了一筐子,不曾想孟主子——太師家的千金也識貨。

湯正孝不禁十分得勁,飛快吩咐小德寶熱油。椿芽先過油炸熟,再用井水浸泡淘淨,可保起色澤鮮亮,吃口更筋道爽脆,不過比蒸槐花費些功夫。

爐竈上的事,徐圖插不上手,把話帶到後就放心地走了。他聽說過湯正孝的規矩,也不想在別人的地盤上招人不待見。回去的路上,他想起昨兒夜裡師傅的感慨。

“你小子有福氣,跟着孟主子不愁出人頭地。”高斌坐在圈椅裡泡腳,張開五個腳指頭,讓微燙的鹽姜水流過每一個指縫。他舒坦地籲一口氣,在昏暗的燈光裡眯着眼笑看幫他洗腳的徒弟。“將來你有出息,別忘了你師傅我……”

徐圖樂呵呵地從桶沿加一勺熱水,聽見高斌被燙得嘶嘶吸氣。別管三伏三九,這泡腳就要水燙纔有舒筋活血的功效。

“徒弟的福氣都是師傅您給的。”

“那是孟主子的福氣,和我這老傢伙有什麼干係。”高斌搖着頭,往圈椅裡陷進去。

徐圖露齒一笑,腆着臉恭維道:“孟主子的福氣還不都指着咱們王爺!師傅是王爺的左膀右臂,所以說我的前程還得看師傅您。”

高斌十分受用地闔上眼皮,仰頭往後靠。

“孟主子如今是烈火噴油的勢頭,等這回得個兒子,王府裡再沒什麼人能和她比肩。”

徐圖點頭,掩不住眼底的得意勁兒。不止是他,西苑人人都攢一肚子着歡喜。正如師傅說的,只要孟主子這回平安臨盆,生下王府的長子,李王妃都得靠邊站。

高斌半晌沒聽見迴應,撩起眼皮就看見徐圖志滿意得的笑臉。他沒好氣地一擡腳,甩那小子一臉水花。

“你小子把皮繃緊了!這時候,可別給你主子惹事。”徐圖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不是鼠目寸光之輩,這會兒卻也被孟主子的喜事衝昏了頭。他不怕椒蘭苑的人抖起來,就是反了天去,不妨礙他高斌的前程。可若被有心人拿捏了錯處,因而拖累孟側妃,他頭一個不能饒。孟側妃的肚子就是王府的前程,哪個敢損害三爺的子嗣,就是他高斌的死敵。

高斌爲着靖王的子嗣也要維護孟側妃,登時坐直起來,板起臉給徐圖緊緊弦兒。

崇儀擔心孟窅母女纔剛換了住所不習慣,這日下午回屋後,就一直陪着。晚膳時,吃着孟窅點的椿芽和槐花。他想,玉雪懷臻兒時也害口,愛吃爽口的瓜果時蔬,回頭就吩咐莊子上每隔一日送些新鮮的來給她解饞。

臻兒如今不單吃奶,徐燕還會給她喂一些湯水。崇儀和孟窅吃飯的時候,她也陪着,看見孟窅伸筷子,她就兩眼發亮地伸長脖子盯着。

小廚房裡一直爲她熬着米油,孟窅便吩咐盛來一碗,不敢給她多吃,叫奶孃用小銀湯匙慢慢地喂。臻兒以爲和爹孃一樣吃飯喝湯,小嘴兒咂咂地。她的吃相也好看,一點也不着急,小嘴兒含一口吧嗒吧嗒地品味道,連嘴脣上一點香氣也不放過。

崇儀頭一回看女兒吃飯,便放慢速度,跟着母女倆慢悠悠地,比平日也多用一碗湯羹。桌上的椿芽和槐花也用了不少。

用過膳,屋裡侍候的撤下去大半,一下兒空闊起來。崇儀在東次間槅子窗下寫字帖,讓孟窅就坐在他身後的榻上坐陪。他一手負背,提筆如行雲流水,偶爾回頭時,看見孟窅低着頭穿針引線。晴雨手裡捏着銀剪子,一眼不錯地跟着她手裡的銀針。

“針線傷眼,說好夜裡不做這些。”他時常在東次間寫字,其實屋裡的燈臺不少,高燭映照下十分明亮。

“臻兒的斗篷破了,扔了怪可惜的,我想着補一下。”她抻開小小的斗篷,給他看勾破的小洞。怪她昨天不留神,和臻兒玩的時候,不小心刮在篦子上。

“我們孟王妃還是個持家的主母。”崇儀的眼底噙着笑意,嘴裡誇她賢惠。

孟窅一壁分心和他說話,一壁也不停手,穿來引去補得飛快。她手裡這件也不是名貴料子,花色也是日常多見的祥雲織錦,只是大紅的顏色看着喜慶,最襯臻兒的膚色。可臻兒貴爲郡主,內務府每季有定例,逢年過節府裡自己另行置辦的也多,許多未上身的新衣壓箱底,哪裡用她縫補?

“夜裡做這個傷神。你懷着孩子,這些都放一放。”他挨着孟窅坐下來,一手環着她的腰,護在她尚無起伏的肚子上。“你若覺得無聊,就看看屋裡的陳設。天熱了,把帳子枕墊都換一批。”

這些事自有下人置辦,他不過是怕玉雪閒不住,找些消遣給她。

何止帳子枕墊,這屋裡上下兩層各色鋪陳擺件都要應着時節更換。高斌摸着腰間的庫房鑰匙,揣摩着是不是立時遞上去,還有庫房的清冊。三爺是對孟側妃是真的沒防備……

那邊,崇儀覺着自己的主意甚好,正拉着孟窅諄諄誘導:

“屋裡缺什麼,你就讓徐圖去辦。他跟着高斌管過庫房,裡頭有什麼,東西放在哪裡,他心裡有譜。你喜歡什麼,就讓他們去辦。”他從她手裡抽走繡箍,轉手讓晴雨把繡籃都收起來。

“何必翻箱倒櫃地麻煩。沃雪堂裡什麼都有,也是我用慣的,暫且搬過來。等我回去,再搬回去。”孟窅空出手來,專心和他說話。

崇儀卻搖頭,打消了她的想法。

“不必,那邊的仍舊留着。”

第二日,徐圖果然開庫房,陪孟窅進去撿看。等到下午,崇儀就看見次間的榻上鋪着錦裀蓉簟,一邊立着剔紅雕漆的屏榻,榻前擺着一隻捲雲腳的葵花式香幾,俱是閨閣裡細緻的花樣。

孟窅還引着他一一解說,特意指着牀柱上垂着的緞面荷包給他看,盈眸生輝只凝視着他:

“牀頭的香包都舊了,我就做主都賞下去。”她喜歡針線,平日存着不少練手的繡品,新掛上去的五彩香包就是她攢着的。

她去查看庫房時,才品味出來崇儀的心意。沃雪堂的東西不必來回搬動,那等她住回後頭去的時候,她眼下用的這些仍舊會留在安和堂。往後有他在的地方,就要自己的痕跡,又臻兒和他們一家的痕跡。明禮說只對自己好,字字句句都是認真的。

安和堂裡溫馨脈脈迴繞,一牆之隔外,勤本堂後頭倒座的小窗格亮着燈,像夜幕裡一直虎視眈眈的獨眼獸。花蘿正從小窗裡往外看北邊的燈火通明的安和堂。她的手裡攥着破碎的香包,裡頭的香料窸窸窣窣落在她的裙子上。

晌午的時候,一對灑掃小廝提溜着荷包說閒話,她一眼認出是自己的針線。當下她就惱了,搶過來一問,才知道孟側妃撤換了安和堂的陳設,更把她的香包隨手丟給骯髒的小廝把玩。

簡直欺人太甚!李王妃進府多年,也還賣她的臉面,孟氏竟敢公然作踐自己的東西。這都是王爺經年用的,是她與王爺共同的回憶與信物。

一個側妃敢搬進王爺的寢房,可見是個沒規矩的!孟家也是欺世盜名的,教出的女子張狂跋扈,還敢以書香禮儀自誇……

拳頭越攥越緊,指甲嵌進掌心裡刻出火辣辣的疼。下午,她扇了那小廝一巴掌,可她自己的臉上也有火燒一樣的疼。是孟氏那個賤人打了她的臉面!她自問不曾開罪過孟氏,對西苑也是敬而遠之,可孟氏仗着懷了三爺的孩子,就目中無人了。

再說,小廝捱了打,卻不敢懟花大姑娘。他是在院子裡跑腿的,臉上掛着紅紅的巴掌印豈不丟人,於是撒謊向管事的告假,在屋裡躲了半天。一直等到天黑下來,他才偷摸着繞到後頭貫虹橋南頭,想打些水去敷一敷臉上的紅腫。

偏偏那麼巧,陶正就從橋上走過來,一眼看見他腫了半天的臉。小廝見瞞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吐了苦水。殊不知,他的陶哥哥轉頭就把這事賣給了師傅秦鏡。

“行啊!你小子耳朵尖,來日必有大出息!”秦鏡大快,拍腿笑起來。他當初提攜陶正,正是看中這小子耳目靈通。

隔日,秦鏡起了個大早,趁着早膳呈膳的時候,親自把事情回給李王妃。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只等李王妃配合他佈局。

“也是孟氏自作孽!此刻,花大姑娘正受委屈,恰好是王妃拉攏她的好時機。”

李岑安有日子沒聽見花大姑娘的名號了。花蘿其人,她聽王府的老人提過。當年她剛嫁進王府,念着她是跟隨靖王多年的老人,也嘗試着拉攏她。可花蘿不爲所動,後來更乾脆地搬去前頭,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她生而優柔寡斷,在王府更是如履薄冰。如今她一壁仰仗秦鏡替自己出謀劃策,可每每私下無人處,她總覺得心驚膽戰。她想借着秦鏡的手披荊斬棘,捍衛王妃的地位;可又怕一朝東窗事發,她連王妃的位置也不保。

秦鏡反覆提醒她,趁着孟窅再度有喜,乘機修復與王爺的關係。可她隱隱察覺到,秦鏡的野心絕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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