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瑜寧公主,我倆都喜出望外。不過仔細觀察,我發現公主有了不同,性情沉靜許多,眼中偶爾透出一絲憂鬱,嘴角又會不經意露出一絲嬌羞,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又愁眉嘆氣,根據多年愛情小說的洗禮以及自己累積的經驗,公主應該是戀愛了。
走到我熟悉的幾株臘梅跟前,明顯感覺梅樹得到了精心照顧,修剪得頗有層次,想必到盛開季節,又會是一副讓人流連忘返的美景。
仔細觀察梅樹,身後傳來公主的聲音,“以前看你與額駙總盯着這花喃喃自語,我還覺得你們倆就像是怪人一般。去年臘月你在宮裡,我來到這梅樹前,看着朵朵晶瑩剔透的花兒,想着你不知過得怎樣,不由想見你,和你說說話,不知爲何竟忍不住落下淚來。那一刻我才懂得你和額駙爲何會對這花癡迷,原來是見花猶見人,心中有牽掛。”
“莫向霜晨怨未開,白頭朝夕自相摧。斬新一朵含風露,恰似西廂待月來。”
瑜寧公主在念詩,我轉身驚喜交集地看着她,“公主唸的這首詩很美,有些日子沒見公主,公主變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頭微低,嘴角一抹羞怯,“這是額駙教我念的,就是那時看着梅花落淚時,額駙來到身後,然後他······”
公主轉過身背對我,看不清她的表情,真是急人,當下不假思索問出口:“然後他就擁你入懷,教了你這首詩?”
公主回身瞪大眼睛,“墨蘭,你說話怎麼這般不知羞。宮裡頭規矩甚多,更何況你還是在太后身邊,什麼時候這宮裡的規矩反倒把你給教成了這樣?”
我誇張地笑了笑,“公主,正因爲在宮裡頭我時時小心謹慎,才導致心情極度鬱悶。如今好不容易跑出牢籠,便是想狠狠放肆一把,這有什麼不知羞的,你與額駙是夫妻,這是人之常情嘛!”
公主“嘖嘖嘖”直搖頭,“不得了,我自小生活在宮裡都不曾這樣,你去了不到一年就變成這樣,自己還待字閨中,怎麼就一副一目瞭然的神情。”
我嬉皮笑臉湊到公主跟前,小聲問她:“公主別打岔,既然我說的不對,那就給我講講,快快快,我想聽,說不定我還可以出出主意呢?”
公主眼中疑惑與羞澀來回晃悠,“墨蘭,你說得對,我確實很想找個人說說,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那日,額駙見我流淚,便上前幫我輕輕拭去淚水,然後一路牽着我的手回到屋裡,他的手本也不熱,可片刻工夫握在一起的手變得格外暖和。”
怯怯瞅我一眼,“墨蘭,你也知道,額駙一直對我恭恭敬敬、有禮有節,何曾這樣碰過我一下,我這心都快竄出來,全身火燒火燎,活像生病一樣。他一如往常恭敬,我就沒事,但只要他偶爾牽一下我的手,我便會害羞極了,全身不對勁。時間一長,我便不喜歡他對我恭敬,我甚至希望他天天都牽着我的手,教我念詩,教我寫字。我是不是瘋了,我一堂堂大清公主,怎麼也會這樣!”
聽完後我忍不住放聲大笑,完全不顧體統張口就來:“我的公主呀,你總算是開了竅,謝天謝地。不過你們之間到現在就只是牽手嗎?太可惜了,都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成親的日子也不短了,只有牽手還不夠。”
公主朝我手臂就是狠狠一掐,“我真是完全都不認識你了,整天跟在太后身邊卻變成這樣。”
“公主息怒,怎麼這麼狠勁,疼死我了。公主,我絕無冒犯之意,我對公主絕對是真誠以對。以前我總勸公主放下規矩、身份,無非就是希望公主能夠體會兩情相悅,這需要兩人彼此平等,不要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所隔阻,順應你的心真情流露,即便千金也難買,再尊貴的身份都不見得可以擁有,這種真情彌足珍貴,不是嗎?”
“墨蘭,你說的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不過我倒是可以肯定,我不再喜歡以前那樣讓他處處恭順我,反倒很想靠近他,即使是火焰燒灼般病死,我也願意。”
“公主,這怎麼會病死呢,反倒是高興得要死,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相思病。公主只要做些退讓,想要達成所願怕也不難,俗話說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只是不知公主願不願聽我的。”
公主激動地連連點頭,哎呀,自我出宮以來心情真是太痛快了,這種樂於助人的八婆精神瞬間在我身上閃閃發光,“首先,公主要留宿額駙,多多製造與額駙單獨相處的機會。遣開伺候的奴婢,千萬不要擺架子,有時喝點小酒,有時清茶一盞,讓額駙講講他覺得有意思的所見所聞,公主多留心額駙的喜好,端茶、添衣這種小事公主不要計較,也可親力親爲。如此一來,那種攜手走天涯,相依看斜陽的情愫自然就慢慢培育出來了。”
嘴裡給公主出招,腦子裡卻在描繪我自己牽着嶽樂的手,依靠着他的肩膀,遠眺着天盡頭的紅霞,心裡的甜蜜從裡到外滲透出來。
“墨蘭,墨蘭,怎麼說着說着自己反倒變得癡癡傻傻?”公主搖搖我,我如夢初醒般回過神,頓覺有些尷尬,不知公主明白多少,但願她實施有效吧!
晚膳時分,我與公主興致盎然各自斟酒,相互敬酒喝起來。“墨蘭,你未出宮時,皇帝哥哥是不是因爲叔王過世甚爲傷心?”
我點點頭,只聽她接着說:“聽說去南苑後心情恢復了許多,可不知爲何太后過去後,皇帝哥哥反倒病倒臥牀。額駙過去探望,回來說皇帝哥哥時常發脾氣,真不知怎麼了?”
安郡王此刻已在南苑了吧?正因皇上生病,太后才傳郡王過去幫忙,臨去時郡王深情款款地叮囑我:“墨蘭,待本王忙過這段時間,就會向太后請示,然後就到府上提親,過八月十五,我一定娶你爲妻,雖說在身份上只能是側福晉,但嶽樂一定一生珍愛於你,與你相守永遠。”
“墨蘭,你又在發呆,傻笑什麼呢?”
正喝在興頭上,額駙回來,見我頗爲吃驚,但很快便恢復平靜。藉着酒興,我竭力邀請他加入,我和公主雖說多喝了幾杯,但意識清醒,額駙就不用說了,基本就是作陪,神情自若地看着我們。
見此我附到公主耳旁低語:“公主,擇日不如撞日,想想我今日所說的話,要不趁現在,讓額駙帶你回房,就你們兩人,好好聊聊吧!”
公主聽後,兩朵紅雲飛來印在她臉頰,再加酒火燒灼,她整個人看起來嫣紅豔麗,十分耀眼。
於是我對額駙說:“額駙,公主醉了,快扶公主回屋休息。我也累了,該回去了,大家都是熟人,不用刻意招呼我。”
額駙有些猶豫,我則拉起公主,把公主的手塞到額駙手裡,額駙扶起公主回房。
又剩我一人,坐下,喝上一小口,興致盎然隨意哼唱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剛唱兩句,我忽地站起,逃命似地趕緊閃人,這次不管是十公子還是十一公子過來串門,本小姐統統不見,一個九公子就已夠我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