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下午六點。地下室熱鬧了一頭又逐漸平靜下去。車少了很多。
老莫看書很快,一天一本到不了晚。他不看書話還是不多,透過玻璃望着日光燈照耀下的那輛大奔——S320。公司老闆開着。名叫金華的美女,一個近四十的獨身成熟女人,據說有個女兒。
時間再晚一點,節奏感很強的高跟鞋敲地聲迴響起。老莫趕緊起身拉拉衣服。徐林也把酒塞到了桌子下面。
金華的奔馳停在值班室對面,她比較狠,所以車經常被搞花,老莫也經常捱罵。
徐林很少被罵,從長相上來說老莫更找罵些。爲此老莫經常抱怨,卻又每次都賊賊盯着這個成熟美人看。徐林到是覺得她很可愛,金總只是對那些白領狠點,沒把自己和老莫開了,也沒有讓陪錢。
金華今天的動作依然乾脆,卻特別地看了徐林一眼,目光有點怪。老莫又一副很賊的樣子看着徐林。徐林卻感覺得出,金華沒有**,雖然是春天,雖然對方是個獨身的成熟女人。
大奔駛去了,徐林又把啤酒拿出來慢慢喝着,想着剛剛她的眼神?不知是不是跟隨了一個奇怪父親的原因,徐林總是對周圍發生的事物很敏感,很愛去想。
時間繼續如果保安的生命,慢慢流逝。
有聲音響起,當徐林把酒瓶放下時晚了點,穿着灰色西服剃着平頭的隊長已看見了。
老莫掃了徐林一眼,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徐林擡手弄弄耳朵,準備接受教育。
“今天是你穿制服最後一天,明天上樓,我只是提前告訴你,正式提升另外有人通知。”隊長說完離開了,沒有顯得不高興。
徐林老莫不禁面面相視。隨即,老莫的樣子又賊了起來,好好把徐林打量一番,有點懷疑金華上車前的眼神怎麼回事?
徐林也在腦袋裡面意yin了一番,未果。
地下室看不到天色,惟有牆上的石英鐘提醒着時間。老莫曾有名言:保安是孔武有力的身板,武俠小說和啤酒的工作,順便看看女士們上車前套着絲襪的大腿。徐林覺得有道理。
距離交班一小時,十點。
地下室響起腳步聲,這聲音不長有,白領們一般不穿這樣的鞋。徐林又看到了白天那個女生,她眉宇間的氣質和金總十分相似。現在,他有點明白了?
“我叫金羚,請你喝杯啤酒怎麼樣?”金羚四處轉着目光,觀察着糟糕的環境。她嗓門還是很大,造成不小的迴音。
老莫羨慕的目光中,金羚帶着徐林早退了。老莫也不敢怎麼樣,從明天起徐林就是隊長了。
“隊長?”走在外面街道上,徐林開完笑說,“我大俠救美起碼也弄個保衛處長吧?”
“哇!你是不是做保安挺上隱的?”金羚很誇張地大叫。
“你媽知道你帶着一個保安去喝酒,會不會有麻煩?”徐林想起這是個問題。
“讓她知道,她找人打斷你腿。”她說……
徐林當即一個轉身,重新往公司方向走去。
“你不至於怕她吧,你是大蝦呀?”金羚趕緊跑上去拽着他……
被小美女一番糾纏,徐林妥協了。
叫了出租車,在金羚指揮下去了最後一個沒有關門的賣場。出生大富之家的蘿莉很猛的樣子,不到二十分鐘用阿瑪尼把徐林包裝了,花費九千多元。徐林舌頭差點掉地上去。十一點,車在一個年輕人常去的地方停了下來,十點半酒吧。
絢麗的霓虹燈下面,金羚主動挽住他的手臂。在“歡迎光臨”的清脆聲中,兩人跨過茶色玻璃門。徐林暗想,她媽真會砍人嗎?
等電梯的當口,金羚沉吟着說:“等會別說你是保安……就說你是當兵的,記好了。”
“我本來就是當兵的。”徐林扭頭看着她。
“等下如果我親你……不是那個意思,你可記好了。”金羚避開他的目光。
“!@#”徐林頭大了一圈。他覺得下午判斷沒錯,應該一直朝前走。這類小姐介於年齡和家庭出生因素,人情方面相對淡薄一點。可以原諒,不過他不想做大頭。
電梯門開的時候,徐林轉身走了。金羚想拉住,但徐林沒有打算讓她拉,她就根本拉不住。
金羚低罵幾聲獨自走進去,電梯門緩緩關上。與此同時,外面走進兩人來,似是情侶的樣子。男的三十多一點,女的三十左右。那個男的注視着還沒有完全合上的電梯門,女的有意無意看徐林一眼。
很平常的事,愛想的徐林思維正在無限延伸。一個不相干的人走進來不會盯着基本已關的電梯看,即便看,也不是那樣的眼神?然後他沒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情侶味道,卻是情侶的樣子。一邊往外走,他又回頭看一眼。
一男一女也於此時回頭,三人的目光很快一撞,然後若無其事的讓開。他們的眼睛裡沒有歡樂的味道,情侶這個時間來這樣的場合該有這樣的味道。徐林想着加快腳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很多年前就這樣,特別是父親死後,這樣的感覺更強烈。
也許是思念父親的緣故,那個讓他叫師傅的父親,除去稱呼上的怪,從小還讓徐林背記了很多經文。小時,徐林覺得父親是個狂熱的佛道信徒。大一點,他覺得父親的頭腦不正常,盡說江湖的故事,跟真的一樣,比小說精彩。
“江湖?”徐林忍不住又回頭看。
進電梯後,情侶也看着他,因爲角度不同,徐林看到那個樣子撫媚,表情卻有點冷的女人手上有隻蝴蝶。電梯門關上,一切都恢復正常……
走在臨近十二點的街道上,徐林思索着一些東西,一隻蝴蝶。
父親的故事中也有一隻蝴蝶,黃色爲主調,配以粉紅和黑色,大小如硬幣。那樣的蝴蝶通常出現在女人的右手男人的左手,近虎口的位置。神秘而優美,正是情侶手上的蝴蝶。故事裡這種人是江湖人,父親叫他們“邪及道”。
那時徐林覺得父親沒寫武俠小說很可惜,他覺得金庸書裡的江湖沒有父親口裡的真實,最多是調理清晰一點,技巧好一點。父親描述的那個時代民間沒有彩色紋身。父親活着的時候也沒有,所以父親不會看到有人紋身後來編故事騙孩子。
雨後的春夜有點冷,這是二十四年來徐林覺得最冷的一個春夜,有生以來今天他的腦袋最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