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細雨飄着,整個天空罩着一層灰溼,將溫度拉扯得很低。
除了那個被幹燥冬天折磨得發癢鼻子,沒有什麼地方是舒服的,包括心情。
徐林走在春城的人行道上。有公車可以坐,但他想在雨中走走。這個習慣保持了很多年,下雨的時候他總要在雨中淋溼一下,在部隊的幾年也是這麼做的。
保安是個相對很清閒的工作,可徐林並不覺得有什麼好。有的時候覺得,那是Lang費時間和青春。雖然不Lang費他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下午三點不到,雨中街道上總有人不斷的超上前去,不是他們能走,而是下雨的時候人們總是走得很快,但是徐林依舊總保持那個速度。
片刻前跑上去的一個男人在前方五十米處停了一下,在巷口扭頭看向巷內,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跑不見了。隨即又一個年輕人超過徐林,還是到達那個巷口停了停,又跑不見了。
“搶劫——”一個女子在尖聲大叫。
這回距離近了一些,聽見了點動靜。徐林走到巷口看去,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子和一個異常高瘦的男人扭打着。
女子朝巷口看來,本來已不是太高的聲音叫得更大了些,求助的眼神很殷切。
徐林繼續向前走,不同的是他沒有加速逃跑。這小妞很漂亮,就是有點傻,那麼大嗓門,不怕把人家惹毛了被捅幾刀?
徐林覺得女子不太需要幫助。就算搶了只穿着內褲,她的生活也應該比很多人要高得多。顯然搶劫的人不會對一個窮光蛋下手。
有時還真希望小偷或者土匪光顧一下自己,他總覺得生活中少了點什麼。不全是錢,也不全是沒有親人。即便幾年前父親還沒死的時候,他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他喜歡在雨裡。
“救命啊……”呼救聲又來,沒有先前大,卻有點嘶啞。
猶豫片刻,徐林倒退着走回兩步,扭頭看那個又高又瘦的傢伙手上,還好,沒有血也沒有刀,說明這個傢伙也不那麼暴躁。
搶劫的人動作慢下來,瞪着徐林。女子的聲音也落了下來,眼神裡更多的是好奇。
徐林覺得她太年輕了,好像活在幻想裡?想着,他轉身朝二十米遠的巷內走去。
“啊——”女子再次尖叫起來,之前的叫聲裡潑辣味重點,現在明顯是恐懼。
眼神警告無效後,高個子亮出一把二十幾釐米的尖刀,在朦朧的細雨中顯得不那麼明亮。起碼徐林認爲不亮,他用慣的是部隊裡的三角刺。
高個子有點意外了,搶劫那麼多次,這麼奇特的情況是首次遇到?
“你的刀沒有血腥味。”徐林盯着他手上的刀說。
高個子愣道:“我搶劫那麼多……”
“所以你的刀沒腥味,如果殺了人還能搶那麼多?”徐林打斷他。
“噼裡啪啦——”一陣水濺聲亂響,那個傢伙不愧個子高,跑得飛快,轉眼消失在巷子的一頭。
年輕女子有點愕然了,感覺上蠻似看小說的。她仔細打量徐林一番,得出結論,無論從那方面看,眼前這個男人都很有吸引力。他不算英俊也不帥,他的吸引力在於靈,而且水。
徐林的眼睛很水,很活力,特別在雨中。
女子自顧意yin着,徐林嘴角微一上翹,算個勉強的笑容,轉身走了。他覺得這個MM幾乎是個蘿莉。一身名牌的蘿莉。
“喂,你等等!”女子嗓門很大,也不比先前小。
“怎麼了?”徐林停了下來。
“你別裝那麼淡,我知道你很害怕。人人都怕這些玩命徒,可我纔不怕呢。”她說。
“呃。”徐林眨了眨眼。
“別不好意思。你裝的蠻像大俠的,都過去三個人了,只有你克服了恐懼進來了。你很勇敢。”她又說。
徐林:“……”
“大俠救美雖然有點狗血,但總得我請你喝咖啡什麼的吧?這是規矩。”她顯得有點好奇。
“我上班快遲到了。這樣你就不會誤會唱雙簧了。”徐林說。
“對了,你做什麼工作的?”雖然遭到拒絕,她還是決定陪徐上一段。
“保安。”徐林加快了點腳步。
“哦……”她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徐林扭頭看她一眼,也不在意。他知道城市裡“保安”這個詞雖不是貶義,卻也不光榮。可除了做保安,還能幹什麼呢?思索着,又聽她說:“其實這個沒什麼,起碼是個正當的……”
“我就是保安。”徐林把她打斷,看着出現在街對面的明輝大廈有點心急。
看着他走過街,消失在大廈前。她想,原來他在這裡上班?
“你小子很不專業嘛,我一檢查就抓到你遲到?這次三十塊,希望還有下次。”穿便服的隊長一番羅嗦,總算消失了。
徐林不怕扣工資,就怕羅嗦。他的花費不很大,每月都會剩下一點。以前他父親給的錢,他總也不花完。
地下一層是個清淨的所在,基本上對着一些豪華或普通的小車。出口處八平米的小房子裡,一張破舊的木桌,簡易的放音機在桌子上呻吟,掛在牆上的兩個對講機不時“沙沙”響幾聲。
老莫比徐林大幾歲,接近三十了,外地人,也同樣是個退伍軍人。不同的是老莫面對徐林早先的情況不一定敢進去,進去也不一定像大俠,他沒有經歷過生與死的邊沿。徐林經歷過,並且不止一次。
父親死後,徐林沒有走近大學,而是踏入了軍營,一個吃飯不要錢的地方。偶然的機會,他進入特戰編隊。與正規特種部隊不同的是,那種屬性的部隊人員編制更少,執行任務的機率更高。並且他們沒有擋案。對於徐林差不多,總的來說是多吃了幾年不要錢的飯。
停止了回憶,徐林看看一旁正在讀小說的老莫。別人是羅嗦,可這個傢伙也太不羅嗦了,成天就知道看小說。他甩甩頭,起身打開牆角的破舊櫃子,拿出瓶啤酒慢慢喝着。
“你會被抓到的。”老莫頭也不擡地說。
徐林並不在意,注意看了一下,老莫擡着一本武俠,叫什麼什麼劍的,貌似這類名字太多了,很難分辨。
又喝口涼爽的啤酒下去後,徐林隨口問:“你看那麼多武俠,問你個問題?”
老莫說:“你道來。”
徐林差點把酒噴了,又隱隱有些親切感。他記得父親也會經常暴出這類語言,而且父親的名字也很有武俠味,叫做徐天宇。
“你知道什麼是江湖嗎?”徐林問。
老莫停止了快速掃描,把書放下,滔滔不絕地說了許多答案。
徐林覺得都不滿意,想了想說:“很小的時候,我覺得,一把劍,一壺酒,就是江湖。”
“有道理,有感覺。”老莫覺得這傢伙的確有點文化。
“不過我父親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樂和槍也是江湖。”徐林又說。
老莫趕緊搶過他手裡的酒喝一口,又擡起了書。沉睡在武俠當中的他覺得,把可樂和槍扣在江湖的頭上,有點侮辱江湖的,很不真實。
徐林也覺得怪,卻又隱隱覺得父親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很少看武俠,卻從小聽父親說武俠。江湖的故事,從皇帝時代說起。父親是個懂江湖的人,不會亂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