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徐林朝地下層去。
老莫依然手擡一本武俠,徐林敲敲窗子,老莫跳了起來,看清楚後鬆了口氣,隨即他有點尷尬。曾經比較相熟的同事現在是上司,這個角色有點不好轉換。
徐林走進小房子,拿出一瓶自己沒有帶走的啤酒,問老莫:“要不要?”
老莫感覺輕鬆了點,搖搖頭,繼續做着大俠或是色魔夢。
“怎麼金總還沒有走嗎?”徐林看着停着的S320。
老莫說:“不知道,車沒動過,一直停着。”
徐林仔細看了看,說:“老莫,你完蛋了。”
老莫‘嗯’了兩聲,頭也不擡地說道:“我好着呢,每天都和老婆娘來一次。”
徐林古怪的看看他,不禁想起他那個高手婆娘。她非常漂亮,身材也好,典型的四川美女。年終保衛處匯餐時,徐林親眼見婆娘一腳把老莫踹桌子下去了,武功很高的樣子。平時老莫臉上偶爾也會有抓痕,很真實,像刀片劃的一樣。
徐林甩了甩頭,問:“怎麼你老婆要經常虐待你呢?”
“外行了不是?”老莫擡起頭來說道,“我和她打架,是鬥爭就會流血。”
“不過我看她武功很高的樣子?”徐林哈哈大笑。
“老子讓她的,要不晚上她不讓我日,我找誰去?”老莫又擡起了書。
“噗——”徐林噴了,和老莫一起經常有噴酒的危險。
隨便聊一番,徐林差點又噴。
他問老莫爲什麼經常和婆娘打架。老莫說:“她不上班,天天打麻將。贏了我便不說,輸了老子就打。”
徐林甩甩頭,感覺自己好像對他老婆的事很感興趣?他不在羅嗦,轉頭看着黑色奔馳的輪胎。隔着值班室,他剛剛就發現左後輪暗紅。先前他沒在意,也許金華又炒掉了誰或者降了誰的職,有人用染料搞惡作劇不奇怪。他也僅僅和老莫開了個玩笑。
但是這裡有個問題。
暗紅色的輪胎如同本來就是那個色一樣,地上週圍甚至輪轂上,沒有一點雜色,色澤非常均勻。現在徐林得出答案,除非是專業漆工在有準備的情況下才能弄那麼完美,不過顯然,即便有人僱用漆工來做無聊的事情,漆工也沒有準備時間。因爲老莫只看小說,沒有死。
“你真的麻煩了,有人把金總的輪胎換了你不知道?”徐林盯着輪胎說,“這樣的性質,和有人高惡作劇你沒發現是兩回事。”
老莫感覺他不像開玩笑,趕忙放下書起身,走出值班室,圍着車子走了一圈,最終,他茫然的擡頭望着徐林。
“你就站在輪胎面前,你是色盲?”徐林眯起眼睛問他。
老莫低頭又看,觸手摸摸,然後直起身搖搖頭。
徐林霍然起身,飛快走了出來。
“你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他敏捷的動作和鄭重的表情,到是把老莫嚇了一跳。
“昨晚?”徐林不禁呆了呆,隨即,眼睛盯在那條暗紅色的輪胎上。他將眼睛閉了兩秒鐘又睜開,再看依舊,一紅,一黑。
徐林眨了眨眼睛,很腦殘的把三個指頭伸到老莫眼前問:“這是幾?”
“三。”老莫翻着白眼說。
“這是什麼色?”徐林把身上墨蘭色阿瑪尼指了指。這是個比較難辨認的顏色,特別在燈光下,又像黑色又像藍色,還像青色。
老莫的變色力蠻強的,說出標準答案。
“這是怎麼了?”徐林仰頭思索,不由再次想到,昨晚那個難受的幻覺。
“你……”老莫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發神經的上司加朋友?
疑惑時,地下層另一頭傳來清脆的腳步聲。
氣質雍容、成熟韻味十足的金華,和一個只有一半頭髮的六十歲左右男人走在一起,緩慢出現在視線中。他們走的很慢,金華那顯得年輕的臉上似乎有焦慮,眼角代表歲月留痕的輕微褶皺重了些。另外那個禿頂男人正四處張望,找尋着什麼東西?
老男人出現後徐林非常好奇,那是一個很怪的人,個子矮,和身爲女人的金華一起比金華矮半個頭。他穿一身乾淨清爽的藍布衣,一雙軟低布鞋。徐林不能認出是什麼品牌,基本肯定那是專人做的,做工非常之好。
一般情況下,一個又老又禿又矮的男人會使人討厭,特別和美女一起的時候。所以老莫便隱隱有嫉妒討厭的神色。徐林卻覺得這個男人很特別,他一身的缺點,因爲一雙靈活有神的眼睛扭轉了乾坤。那雙眼裡沒有一個如此男人應有的。雜質很少。
金華勉強掃了徐林一眼,沒有一句話。到是那個男人把目光在徐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有點好奇的意味。
片刻,老男人收回目光,繼續緩步走着四處看,路過車前,他眼光落在後輪處,腳步也停了下來。
徐林覺得自己眼睛沒問題,這個男人似乎看到了什麼?
靜止下來後,金華似乎顯得更煩躁了。
五秒鐘,老男人走到徐林眼裡的紅色輪胎處,透出疑惑之色。片刻他走回金華身邊,兩人一起往電梯方向走去。等電梯的時候,他又轉頭看了徐林一眼。
徐林忍不住提高聲音說:“輪胎什麼顏色?”
“別多事。”金華不耐煩的一甩手。電梯門打開,她又看着老男人伸手,說道:“汪師傅請。”
徐林有點愕然,‘汪師傅’的稱呼很怪,以金華的身份應該叫與之接觸的男人“先生”似乎更妥當些。
汪師傅卻不上電梯,轉頭看徐林半響,“你看到的不是黑色?”他說的一口特別扭的普通話,與粵語混雜的那種。
“黑色黑色。”老莫趕緊賠笑着說道。
金華露出疑惑神色,看看汪師傅,最終沒有說話。
“你看的什麼色?”徐林不答反問。他幾乎敢肯定這個男人看到了什麼?
汪師傅想了想說:“無色,有味。”
徐林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向老莫,意思問,這種武俠裡世外高人一般的說話怎麼理解?老莫同樣茫然。
汪師傅疑惑起來,想走,又猶豫。隨即他換過左手拿手杖,右手比了個奇怪的手勢。
徐林微微一愣,不加所思的擡手,食指拇指合在一起,另三指翹起,做孔雀頭型,也像古典美女繡花時握針的手型。他的手原本好看,此時就連金華也覺得,這是一隻秀花的手。
做完,徐林才腦袋有點恍惚。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汪師傅的手型有印象。在父親的故事中出現很多。那時徐林認爲,父親爲了把故事講的更生動一點,所以每說到關鍵處都比出手勢,各種各樣的手勢。小時的徐林被徹底吸引住,因爲好奇,故事好聽。
這一刻徐林明白了些東西。父親的故事並不僅僅是故事那麼簡單?故事中邪及道,四連道的人相繼出現,這代表着什麼呢?
繡花手勢出現後,汪師傅一副恍然的表情,轉向金華問:“這小兄弟位是?”
“他是我的僱員。”金華很恭敬地說。
“我明白了。”汪師傅點了點頭,轉過身往電梯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金老闆身邊有人,用不着請我來。”
金華大爲着急,追上去抓住汪師傅的手臂不放。
徐林皺了下眉頭,感覺金華遇到了非常麻煩的事情?
汪師傅停下,說:“金老闆聽我說,風水並無大忌。既然有同道人介入,我插手就不對規矩了。”
金華看看徐林,不快之色一閃。
徐林腦袋裡冒起個奇怪的念頭,算好這個傢伙的眼睛裡面沒有,如果他要求和金華上牀,估計金華馬上同意。
“呃……”他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甩甩頭,然後連續做了兩個手勢,“汪師傅請。”
汪師傅猶豫片刻,最終點點頭,陪着金華向電梯走去。頃刻,消失在電梯門的裡。
值班室內,老莫沒有再看武俠。徐林喝着酒,整理着腦袋裡的一些東西。
“你對那個老禿做的手勢什麼意思?”老莫照着比劃了一遍,做的形似神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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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林把酒一口灌完,說:“把那個手勢忘記。”
老莫皺起眉頭,問道:“可是那是什麼意思呢……你認識他?你扮豬吃老虎?”
“呃。我告訴他,繼續他的事,不會壞規矩。”徐林差點又噴了。
“可爲什呢?”老莫還是問。
“不爲什麼。因爲江湖。”徐林喝了一口啤酒,淡淡地說道。
老莫趕緊把書擡了起來,暗想,他們的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