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欲待伸手叫車的時候,腰間電話再次傳來震動。他不敢大意,拿出電話查看。中氣不是很足,正在絮絮叨叨的於菲麗也停止了下來,看着他手中的電話頗爲緊張。
來電不是短消息,而是於雯的直接呼叫。徐林接起電話,裡面傳來於雯顯得非常慌張的聲音:「小妹她好嗎?你……你還好嗎?」「還好。」徐林不覺看於菲麗一眼,點點頭。
電話那邊,於雯頓時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纔剛剛到人民中路槍戰現場,卻又收到指揮中心的通報,第三人民醫院發生槍案,又死了兩人。」徐林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怎麼和她說,想了想道:「我……我讓你妹妹和你說。」他將電話遞到了於菲麗手中,轉而注視着四周。
於菲麗接起電話,停頓了一下才咽聲說道:「姐……楊濤他,他死了,他死了。」身在混亂現場四處轉着指揮的於雯不禁停下腳步,片刻,她才輕聲說道:「我知道了,還有嗎?」於菲麗一愣,隨即不禁有些火冒,大聲叫道:「你你,你怎麼又這副口氣,姐!」「你給我閉嘴!」於雯在現場狠狠一跺腳,把正在忙碌的衆多人嚇了一跳。她四處扭頭看看,深吸一口氣,轉身才放平語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知道你難過,可我還更難過呢……可是。」她說着不禁也顯得有點激動,「死去的人不止楊濤一個,他是娘養的別人也是。人民路上死了七個警察,十三個重傷。」她忽然一聲暴喝:「你要我怎麼做?我不會抱着每個人的屍體去流眼淚,你……我懶得和你說,把電話給他。」於菲麗的眼睛不覺溼潤起來,這恐怕是她惟一一次沒有對於雯的惡語相向而生氣。她擡起手袖一抹眼睛,把電話遞給了徐林。
徐林接過電話不及說話時,裡面已傳來的於雯稍顯得顫抖的聲音:「謝謝你……謝謝。」徐林飛快的說:「現在的情況很複雜,一時很難講清楚。我把於菲麗送到警廳必須離開。你自己小心。」於雯不覺中點着頭,壓低聲音說:「暫時不要,你確認安全的話,在一個地方等我,看好小妹。我必須見你,有些話我們需要談談。」她頓了頓,「你說的不錯,情況實在太詭異,伍弦提及你的時候,語氣很是古怪,他卻什麼也沒有透露。另外,現在各方面的警察都已經陷入瘋狂,幾個分部的人似乎都達成了默許,只要見到你和那個女人,就幹掉你們,不會給於你們任何的面對審判的機會,你明白我說什麼嗎?」徐林說:「我明白,所以你讓我等你,不讓我冒險去警廳。」另一邊,於雯不覺會心的一笑,似乎想再說點什麼,卻又覺得多餘。而徐林也懷着同樣的心情,兩人一起默然的擡着電話五秒鐘後,再無一句話,不約而同的斷了電話。
於菲麗擦乾淨眼淚,靜靜的看着這個還拿着電話發呆,並且表情古怪的男人。她什麼也不想問了,也沒有什麼不對,就是感覺有點怪,似乎是姐姐又找了個幫手一起來欺負自己了?那個……會否很糟糕呢?
徐林甩甩頭,看看路邊的一間茶餐廳,猶豫了一秒鐘後牽着於菲麗走進去。他覺得現在一動不如一靜,或許做的多就錯的多,在沒有頭緒之前,沒有發現危險之前,還是停下來的好。
於菲麗跟在後面,本來想把他的手甩開,不過腦袋忽然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之後當即改變了主意,反而把他的手給握緊了些。此時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似乎是想把這個人的注意力從姐姐那裡扭轉過來……
徐林牽着於菲麗在大約一百平方的廳堂裡轉了一圈後,纔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往樓上去。同時他拿出手機編寫短消息給於雯:「我在拓東路口的『情緣快餐』等你。時間不宜太久,你自掌握。」發送。
收好手機,隨着服務生來至二樓緊靠透明玻璃牆的一擡坐下,徐林隨眼望街面上一掃,視線良好。他很滿意的點點頭。
那個站了一會兒,有點尷尬的服務生不禁問:「請問需要點什麼?」坐在徐林對面的於菲麗不禁懷疑這個傢伙的腦袋是不是像姐姐一樣的某根「管道」被堵了?她翻翻白眼,看向服務生說:「一壺菊花茶,一份水果……還要一份薯條。」她說完在下面踢了徐林一下,「你發什麼呆呢?你要什麼?」看着街面上的徐林回過神來,「我要牛肉飯,加兩個荷包蛋。」望着服務生離開,於菲麗撇撇嘴,一副很不滿意這個傢伙的飲食結構的樣子。
徐林不知爲何,此時竟能大概把握到她的心態。他笑着說:「我不明星或者模特。不考慮健康與否和身材問題。我的教官說過,只要有牛肉和雞蛋,身體機能就會無限恢復。」於菲麗腦袋昏昏的,不禁說道:「那麼看來你的教官錯了。他提供的食譜把你變成一個纖纖小蠻腰的人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很難想象,你這麼一個身材苗條的傢伙擁有很野蠻的力量。」徐林搖搖頭,不在意的說:「不是所有的東西都靠力量解決。技巧和應用也非常關鍵,就像子彈。一顆子彈的力量如果用力量衝擊器來衡量的話,不會有人的一拳的分量,可是……」「好吧好吧。」於菲麗打斷他,「我知道,你想把你對罪犯說教的話再說給我聽。思想不能禁錮對吧,不止只有刀能殺人,是這樣的吧?可是麻煩你告訴我,除了殺人技能你還會什麼,我很想知道耶?」徐林一愣,不禁抓抓頭。
於菲麗很滿意的樣子,到也覺得這個傢伙越來越有趣了。不過片刻之後徐林又說:「我還會補鞋。父親是補鞋的,他沒有教我,不過一看就會了。」於菲麗差點沒梭到桌子下面去,片刻她擡頭,哭笑不得的說:「怎麼你老是教官說的,一會兒又父親說的,你自己的思想讓誰給打劫了?要像你那麼好說話,我早被姐姐給同化了。」「其實他們只是把所知的告訴我,認不認同由我自己決定。」徐林想了想又說:「同化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姐姐很好啊。」「你你……我是於菲麗,不是於雯。」於菲麗很氣惱的大聲說道:「事實證明你被你父親、一個補鞋的給同化了,誰送破鞋來都給補。」她越說越生氣,「你和姐姐到底有什麼勾當我不知道,好吧,這個不說了,姐姐有事你同情他幫助她,是對的,她是好人。可是對着那個掛掉的野女人你也是那麼一副樣子,你說你是不是非常討厭?死在河邊上的那樣的破鞋你補她做什麼?」「k的事情已經煙消雲散,不要再提。」徐林將看向外面的目光轉過來,冷冷說道:「我父親作爲一個補鞋的人,不管什麼人送來的鞋子都補,這個沒錯。因爲他是一個補鞋的。抓壞人是警察的事,衡量好人壞人的標準是法官的事情,不應該把『給壞人補鞋的責任』推倒一個補鞋的身上來。」「我暈啊,你和姐姐都一樣,鏽到了。」於菲麗說,「照你這麼說來,壞人做壞事是天經地義的了,做好事那是好人的責任,每個人都有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不是這樣,教授?」徐林不禁又抓抓頭,想了想才說:「按照父親的解釋恐怕是這樣的……既然是壞人,幹嘛要去做好事僞裝成爲一個好人呢,做壞事,然後承受壞人應有的後果,也沒什麼不妥。」「嗯,明白了。」於菲麗點着頭,「如今的混亂都是應該有的,死的人也沒什麼不妥,該死的人不去死的話他想幹什麼,對吧?嗯嗯,這麼看來,我正和一個被老年癡呆症教育成一個青年癡呆症的傻瓜坐在一起?ok,和一個傻瓜聊天那是神經病的任務,顯然我不是,你慢來。」她說完自顧捂着腹部起身。
徐林嚇了一跳,趕忙起身過去攔住她,要不是看她身體虛弱,真是想一拳把她打倒,這簡直是有史以來最能讓他頭疼的一個女子。
於菲麗想了想,目的達到,也沒有再給他難堪。
徐林扶着她重新坐下。他並不覺得於菲麗說的便完全是錯的,不過對待事情他也總是有着自己的看法,不會因爲誰的幾句話而改變。但是他可不想現在和於菲麗擡槓了,當下隨口說:「我有點糊塗了……現在我們不說這個了,等着你姐姐。」看着重新坐到位子上的徐林還略顯得有些緊張,片刻,於菲麗不禁「噗哧」的一笑,「現在你也覺得姐姐糊塗了?你父親糊塗了?」「你姐姐不糊塗的。」徐林搖搖頭,「我曾經也認爲父親糊塗,但是現在不是了。不管如何,我沒有母親,也沒有親生父親。只知道父親在我一歲的時候由媽媽的手裡把我接過撫養,現在父親已不在了,他的一切不是我能評說的。」於菲麗想了幾秒鐘才把他的話理解了,不禁呆了呆。
一個服務生適時的走過來,放下托盤後退開。徐林吞下一口口水,準備拿筷時腰間的手機傳來震動,拿出翻看,是景芳發過來的消息:「你提供的號碼失去信號,如果再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之,一定小心!想你趕快還錢的景芳。」徐林有點失落的同時也不禁感覺很怪異,景芳逐漸開始顯露出『習慣敲詐』的本性了?他有種感覺,將後來的一段時間恐怕會欠這個女人很多錢,直至爲她工作來償還。
於菲麗藉着他看手機出神的瞬間把這個人好好的看了看,由他的話中,她感覺徐林不是沒有人情味,而是多了些,只是他不善於表達而已,或許就如他的名字一樣:徐徐的樹林,靜靜的守護。
「人如其名……」她輕聲唸了一句。
徐林擡頭看着她,「你說什麼?」於菲麗把嘴巴嘟了嘟,聳聳肩,「沒什麼。」她挪過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着徐林,又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父親已經……他一定對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