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由住區邊沿順着鋪着細碎小石子的土路,向山裡深入,攀至高一些的地方,背靠着一顆樹坐了下來。夜幕籠罩下的山裡不算清淨,除去黑暗,“沙沙”的草動葉動聲能使人毛骨悚然。
徐林對這不顧忌,顧忌着另外的東西。目前所處的地方除了能看到昆明夜景,更能將藥廠住區附近情況收入眼底,這對他是個安全保證。山裡也不一定安全,天亮前必須離開,因爲這裡並不是深山,到得清早,這樣緊靠住區的地方會成爲一些閒人的天然氧吧。
登山是最好的健身方法,年輕人用來娛樂,老年人用來健身。如果有人見個精神不佳,並且有外衣沒有襯衫的傢伙在山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意外。所以他必須在清早之前理出個頭緒,然後完成一些東西。
徐林拿出電話開機,很快的速度查閱了通話記錄,馬上又把手機關閉。他點了一支菸,考慮着,一個撥出記錄110,想必是陳菁撥打的。來電是金華?不知道她找自己是什麼原因?
考慮片刻,徐林最終沒勇氣開機撥打金華的電話,如果自己是徐林的身份已經被辨認,那麼以這個名字註冊的手機號不再安全。
山林氣息使得徐林很舒適,他不願意馬上離開這裡,那是一種渴望,如同一個在沙漠裡行走很久的人,見到綠洲水塘不想離開一樣。他身體虧欠不大,可是有一樣比較玄乎的元素虧欠實在太大了,神。
從一開始糊里糊塗對抗血煞開始,神就一直處於虧損狀態,沒能很好得到恢復。一來因爲時間倉促,他幾乎一直在東西奔走。二來,他起初根本意識不到。對於這些很玄的東西,他領悟過來也不超過幾十小時,並且一直在使用,對抗蝴蝶專用了,對抗血煞用了,而且大量流失。之後又凝聚法力爲金華寫下“鬥”字訣,然後護佑於菲麗。
今晚使用時基本處於力不從心的階段,現在徐林才明白過來,神的恢復雖然是一種自然現象,不過與體力恢復還是有些不同,需要一些特殊的條件,比如山林。靈氣充足的地方自然要快上許多,並且還有一些心法。那是父親臨終前特別交代的,徐林一直以來沒有當作一回事。
整理明白後,他熄滅了菸頭,閉上眼,用神聆聽山間,默唸秀蘭要訣。
這是太玄經演化而來的心法,父親曾經說過,這不是經文,而是心法。如果閱讀和理解各類經文是探索一個未知世界,那麼太玄心法將是臨界轉化的方式,應用自身理解的未知世界秘密,去尋求與自然界的共鳴,從而藉助自然的力量,是乾坤借法。
“太玄經是練神,尋求自然共鳴,這是信仰者與修行者的區別。”
這是父親曾經說的,以前徐林不明白,現在知道了。信道者不一定擁有法,就如同身體強橫者不一定技擊厲害。他們有一個共同點,缺少轉化過程。
首次領悟使用秀蘭心訣的徐林從來沒感覺那麼過,自然中的清爽逐漸靠攏過來,甚至連背上的傷也忘了,最近的煩惱被定格,腦袋裡不斷呈現着兒時的生活片段,父親的嘮叨或者是不嘮叨……
初春的夜裡,多少有幾分寒意。於雯將陳菁倒給的一杯茶捏在手裡暖手。
間或,杯子裡綠黃色茶湯接近底部,於雯考慮着陳菁所說今晚遇到徐林的每一個細節。
陳菁靜靜坐着,不太喜歡面前這個女人,禮貌上卻不得不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添上冒騰着熱氣的水,看去,茶色淡了些。
陳菁也有點怕,徐林神秘的出現,神秘的消失,風一樣的取走了他的東西……
“他救了你,你懷疑他有目的?”於雯淡淡地問。
陳菁呆了呆,心裡有點愧疚,隨即她哼了一聲,表示着對於雯的不滿。
於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轉而問:“你們從小認識,我想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陳菁將頭低了片刻說:“小時候他成績很好。他父親是補鞋的。那時我們生活很單調,附近有一個鞦韆和不多的乒乓球桌,小孩喜歡玩。不過徐林他想玩也玩不到。”
“爲什麼?”於雯愕然。
“因爲他爭不過我們。”說到這個話題時,陳菁心情好了點,“他是個奇怪又正常的人,從小都這樣。”
“嗯,繼續。”於雯露出傾聽的神態。
“他是三好學生,也會逃課,偶爾說髒話。”陳菁笑着說,“大一點時他很老土,沒有女朋友。”
“爲什麼?我看他不像書呆子,應該是個清爽小夥?”於雯眨了眨眼睛,不禁開始回想,學生時代自己有男朋友嗎?
“初中時代,男生受香港電影影響,喜歡結幫派。徐林當時被評爲最不講義氣的人。與他稱兄道弟的夥伴被某同學給揍了,他也不會出手。”陳菁自顧說下去,“不過有次,學校組織去外地春遊。我們男男女女七人在風景區的僻靜地方被搶劫,幾個平時打架最兇的不敢動了,倒是一個貌不驚人的四眼敢站出來反抗。”
“他是四眼?”於雯有點不相信。
“四眼不是徐林,是個書呆子。”陳菁說,“不過四眼向幾個男生尋求幫助的時候,平時最講義氣的都默不作聲了。被定爲最不講義氣的徐林卻幫助了他。”
“後來呢?”於雯擡起水喝了一口。
“後來書呆子眼鏡被打破,徐林被揍得滿頭大包。我們的錢被搶走。”陳菁說着笑了起來。
於雯的茶水差點噴了,想了想問:“你以前很喜歡他?”
“以前的他是好人,他只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陳菁側過頭,不承認也不否認。
於雯擡起表看看時間,起身。
“我該怎麼辦?”陳菁慌忙跟着起身。
“不怎麼辦。”拉開門,於雯轉身說,“案子很複雜,誰是誰非沒個定論。你知道的少也好,起碼不會當上責任,也不會有危險。”她想了想又說,“其實我不喜歡你,不想幫助你,不過既然來了還是想告訴你,睡一覺,不想就沒事了,越想越見鬼。”
“你……我還不喜歡你呢,我只是有點擔心。”陳菁被她氣得牙癢。
“擔心沒用,別把自己所見太當回事,整天活在數據事實中你累不累?我是你就讓見鬼的醫書滾蛋,讀詩歌,找虛幻的感覺。”於雯走出兩步又回頭,“你喜不喜歡我無所謂,不過如果是我,我不會背叛一個兒時相知的人。”她不由的摸了摸左胸,又說:“相知的人值得付出很多。”
腳步聲逐漸在樓道中沉下,陳菁站在門口沉默……
徐林體會着父親所授的三段式呼吸,除開身體有點疲勞並且疼痛,精神上好多了,腦袋很清爽。以前徐天宇給他講解由太玄經演變時,徐林感覺聽天書一樣。
通過打破一些規律,以意念和呼吸逐步更改身體氣脈行進方式,從而獲得意象不到的與自然界的共鳴,他的父親叫做三段式,呼吸本爲一吐一吸爲一個周始,爲二段式,而身體的氣脈行進又隱含了這個規律。
三段式通過呼吸爲突破口,輔助以意念強行打破規律。父親讓他分爲兩次吸氣然後一吐,又或一次深吸,分爲兩次吐出。經常如此,將在意念配合下更改一些氣脈規律,然後取得與自然中薄弱元素共鳴。
寂靜的夜下,遠處傳來引擎啓動聲。看着警車離開,徐林站起身來,順着小路一直往下。
小路盡頭是平直大路,燈火光亮。徐林找了個掩飾,觀察一番。附近座落幾個廠區,使得這個郊外路口熱鬧不少,路邊兩間小店依然在營業中,人行道上擺放了許多桌子,夜攤的生意正是紅火的時候。馬路對面幾間冷清的鋪面門庭大開,掛着“美容美髮”的牌子,看偏紅偏暗的燈光和每個店裡面充足的女人,就知不是需要理髮之人關顧的地方,是低檔嫖客們比較中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