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鐘前。
經濟開發區位於東郊外二十多裡,規劃有序的建區已有些年頭。主幹道邊數百畝水泥地被鐵柵欄圍成廣場,中央一座擁有上百萬立方吞吐量的倉儲式樞紐中心,四邊延伸出七十多個全機械化傳送“裝卸臺”,爲場中近百輛沃爾沃、尼奧普蘭等大型卡車提供血液。樞紐大樓頂部豎立着四個銅字:呂氏物流。
區內邊角的寫字樓僅佔地一畝,五層樓房,青色的玻璃牆讓它顯得幾分精緻。旁邊分別是露天網球場和一個封閉游泳池。噪音被阻隔,游泳池成爲全機械化中心裡的清淨空間。
“金華消失了。”呂翔躺在池邊,身上蓋着毛巾,透過玻璃對望着那座青色玻璃的寫字樓,此時此刻心情怪異。那房子是金華設計承建的。
他旁邊躺着一個看起來在三十左右的男人,未穿泳褲,那人的樣子很有特色,白皙的膚色,略微消瘦的身材,臉上五官和身體各處都透出一股秀氣,不過嘴邊卻是一簇粗狂的大鬍子,幾乎覆蓋了三分之一臉部。在他身上,狂野和斯文的元素結合得頗爲怪異。
“我感覺你很喜歡金華消失的樣子?”那個男人盯着呂翔說道。
“老C你錯了,她是個不錯的女人,我一點也不喜歡她消失。”呂翔笑笑。
“管她呢,反正很多人坐不住了。所以我纔會來。你不怪我多事吧?”老C說。
“我正在發愁沒有人手,那麼拜託了。”呂翔說着站起來,順着池子邊過去遠處,拿來兩聽飲料,遞一聽給這個秀氣的大鬍子。然後又打開一個精美的盒子,從裡面拿出支雪茄,不慌不忙地修剪完畢才遞給老C。
“謝謝,我不吸菸,有害健康。”老C把拿在手裡的飲料也放在臺几上,“我也不喝飲料,只喝水,這東西會喝壞肚子。”
呂翔把雪茄點燃後笑了起來:“每分鐘面對死亡的人,你怕喝飲料喝壞肚子?這簡直太好笑了。”
“正因爲每時每刻都面對危險,纔要更加愛惜自己。”老C說。
“你帶來的都什麼人?”呂翔猛吸幾口雪茄,才扭頭看玻璃外站在陽光下的四個人。
“北疆最有名的殺手。他們一起受訓,曾和第二特戰羣藍鳥突擊隊在北疆激戰三小時,全身而退。”老C說。
“哦,不錯。”呂翔再扭頭看一眼,眼裡的輕視逐漸散去。
呂翔將雪茄擋在明亮的菸缸邊沿,再次拿起電話查看十多分鐘前丁姳發來的消息:“上百警察聚集在盤龍江。亞美一共死了四個人,情況詭異。被捕的有景芳,還那個沒死的男子。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景芳曾經劫持過那個警部專員試圖逃走,卻沒能成功。其餘情況暫時不明。”
他放下手機,那邊又怎會生出大禍?這些呂翔暫時不考慮,景芳不能在警察手裡,另外該死的徐林沒死,必須殺,難道等他向警察指認昨夜自己謀殺?這麼想着他看向老C。
“天塌下來了?”老C問。
“還不至於,有幾個莫名其妙的人跳出來。我的人落在警察手裡”呂翔大概介紹了一下他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情況。
“我明白了。”老C聽完站起身來,轉身向出口走去。
“別人我不管,可我的人必須活着。”呂翔提高了些聲音。
“我猜猜,她恐怕是個美女?呂總不怕哪天死在女人手上?”老C停也不停地說。
“不怕,就像我不怕吸菸死於肺癌,也不怕喝飲料喝壞肚子一樣。”呂翔笑着說。
“那麼祝你好運。”老C身影轉過通道
銀色的雅閣駛出呂氏物流,轉上直通三環的安石高速。
爲了配合高速行駛而封閉的玻璃內,開車的年輕人皮膚稍微黝黑,呈現一片健康氣,高高的鼻子,眼眶較之常人陷下更深,英俊,有混血兒味道。他看老C一眼,擡眼望着後視鏡中的後面說:“你們三個聽好,不能同時吸菸。”
“波斯貓,你快要要超速了。”老C提醒開車的年輕人。
“要讓人知道我開車就這麼一速度,以後都不好意思飆車了。”波斯貓說。
“北中國最野蠻的車手不敢超速,我看這是傻逼行爲。”後面一個大個子道。
“這邊事了後要飆車要找妹妹是你們的事。我一向不喜歡干涉別人生活。不過現在是工作,要有敬業精神,明白嗎?”老C回頭看一眼大個子。
波斯貓馬上將車速平穩保持在“90”上,打開了輕音樂。老C滿意地點頭。
“怎麼組織有這麼一個人而我們不知道呢?呂翔貌似派頭不小?”波斯貓又問。
“你知道什麼知道,你就一殺手。”老C說,“具體我也不全知道。原則上他不算‘財會’的人。他掌握着北中國至南中國、甚至境外的運輸通道。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聽說他逐漸脫離控制。”
“既然不是組織的人,又存在什麼控制的說法?”波斯貓問。
老C想到一個比較好的形容方式,解釋道:“呂翔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緩衝帶。好比,某種程度上組織不瞭解你們,需要你們,卻又對你們有防備。而你們想賺錢賺人氣,又害怕組織拋棄。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組織相信我,你們相信我,我就是你們與組織之間的緩衝地帶。OK,解釋到此結束,以後再也別問我。”
波斯貓想了想,道:“要我說吧,其實老c啥也不懂。”
“哈哈哈——”一陣笑聲掀開了
銀色雅閣飛奔中,不長的高速公路很快成爲過去。
歡快元素髮揮殆盡,剩下的就是悶。任何人心裡沒譜,如今的任務和以往幹掉某個老闆不同,要突擊一個處在交通擁堵鬧市中心的警察隊伍。並且其中救走一人,這個難度不可謂不大。
四車道的二環高架放眼望去如同一條被輛塞滿的“公路香腸”,處在嚴重堵車狀態,僅能緩慢挪動。
坐在後排左邊的大個子彪哥異常急躁,不停躲腳道:“市政那羣白癡要是知道擁堵的交通除了給常人帶來不便,還能夠延遲壞蛋幹壞事的進程,不知道會不會感到欣慰。我幹。”
十三和阿九對望一眼,均能從對方眼裡看到驚訝,難道彪哥是傳說中的粗中帶細?
“我覺得吧,這貌似是個哲學問題。”老C煞有其事地道。
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點被唬住的樣子。
間或,手機鈴聲起,老C拿出手機翻看,是呂翔發來消息:“那邊車隊行動遲緩,但不可能永遠這樣。你要快,另外,作爲導演,我安排了許多貨車演員在現場給你創造條件,你可別讓我陪了夫人又折兵。”
“又催促了。”老C收起電話說。
“媽了個B!”彪哥當即吼起來,“有種讓他來?又要救人,又要這個那個,這簡直”他說着停頓下來。
波斯貓擡眼看看後視鏡說:“看吧,這表明彪哥的形容詞不夠了?”隨即他見彪哥要發飆,又趕緊道:“不過我覺得吧,彪哥今天蠻有哲理的。殺人多簡單,殺人一秒就搞定。可要創造一條生命多艱苦。又要**,還要十月懷胎”他發覺老C靜靜地看着,停頓下來,有點不安地挪開了目光。
“嫌麻煩?”老C又轉向彪哥。
“救人本來就麻煩。”彪哥硬着頭皮道。
車內頓時靜止下來,老C順着每人看過一遍,彈個響指說:“嫌麻煩,那就只殺人。”
“呃。我說老C,你都把我給搞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波斯貓問。
“我沒說過救人了,只說過呂總讓救人。”看他們陷入疑惑中,老C又說:“原則上是應救人。那個女人或許對呂翔很重要,但是現在局面很怪,不等我們介入,這邊已經死了很多人。坦白說,做這麼久,這樣的局面我第一次見到。這說明,有不止一股我們不知道的勢力介入其中。”
“這麼說來,我們變成五隻迷途的兇猛野狼了?”彪哥適時補充着意見。
老C扭頭看着彪哥,說:“啥子迷途的狼什麼的?你在說些什麼?人要學着在實際中取得經驗,情況不明時要麼不動,隱藏力量等待最後時刻。要動,就把所有能殺的人給全部殺掉,一但你不能使水落石頭出,那麼就把水攪得越髒越好。”
“不是聽說有個二千萬美元的交易在其中嗎?這樣搞不會壞事?”後面中間那個很少說話的十三問。
“二千萬美金,夠把我們五個的命買下數十次了?是不是?”老C笑了。
這回人人聽得兩眼冒光。
“可是呢,二千萬美元只是北疆至南中國線上,半天的黑利。”老C臉沉了下來。
幾人不禁同時動容!
十三喃喃道:“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組織也像政府一樣的,需要‘和諧’,要各方面穩定,不會爲芝麻大的事冒風險。要不呂翔有八個腦袋也不能活到現在?正因爲關係錯綜複雜,動他牽連到兩個以上組織。”老C說。
“嗯”有點蒙的波斯貓甩甩頭,“坦白說老C,我不想冒犯,不過還是想問問爲什麼這些我們不懂,而你懂。”
“呃,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老C說。
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阿九忽然道:“我看不太妥。這次讓我們來協助呂總,然後帶回東西。名譽上我們聽他的,而老C也已經答應他救人,臨時生變恐怕”
“曾經一個什麼人說,將在外,命不受。”老C打斷了他。
堵車沒有緩減趨勢,老C把車門打開,“不等了,我們走。”他沒跨出去,手機有消息進來了。他拿出看看,還是呂翔發來的,他把手機遞到了阿九和波斯貓的面前,上面是一張美女照片,後面有個名字:丁姳。
“記住這個女人。這不是給你介紹模特兒,她出現在瞄準器裡就扣動扳機。”老C說。
高架橋上,銀色雅閣四門打開。老C五人下車後繞到後面,打開後備箱,每人將一個黑皮袋子背在肩上,一起走到離地六七米的橋邊。
五人自寬大的口袋中拿出一圈盤繞着的手指粗的繩子,兩頭分別是金屬鉤子。老C一甩手,金屬鉤子鉤住護欄上的橫杆,人躍出了橋面。四人跟着,先後不一躍出橋面。
落下不到三米時,老C的鬆緊帶開始拉伸,身體下落的能量逐漸被鬆緊帶吸收。伸縮到五米左右能量吸盡,有返回跡象。老C放開手,身體快速下落的同時,他手腕上一塊全鋼的西鐵城電子錶顯露,兩邊各有四個按鈕,他調整功能鍵,隨即按下。
“轟隆——”另外四人還身在空中時,上方強烈巨響,整個地段空間都隨之震動起來,緊跟着無數大小不一的碎片自橋上飛起,伴隨着濃烈的硝煙,黑煙火光在橋面上沖天而起。
老C率先落到下面公路,密集駛過來的車輛一連串急剎,卻不完全因爲上面落下人來,更引人注意的是轟天的巨響和可怕的火光,還有不斷飛濺落下的碎片。所有人的目光被莫名其妙的爆炸場面吸的時,老C五人迅速消失在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