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往後一縮,腦子嗡鳴,劇烈顫抖起來。
大力指着我,捂着肚子笑:“艾瑪,可算嚇到你了。”
她一直耿耿於懷,柳微的屍體照沒嚇到我的挫敗感。
當下滿意的扭頭繼續開車,九月天氣已是出了盛夏,雖是還有餘熱,但車裡並未開冷風,可此時卻侵得我通體發寒。
大力自顧自的叨逼叨,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句:
三岔路口,有一條……通往陰間……
這對景爽來說也許只是老人口中的故事、傳說,但對於我,卻是毛骨悚然的……詛咒!
第一次失身,就是在三岔路口,漩渦、紅燭、黑白照片、腥臭的血水,四周都是墳地,那一晚,回憶起來是屈辱和顫慄。
次日,老孃在三岔路口點着紅燭坐地撒潑,轉身就跑,等再追到,只剩下熊熊大火,和門口搖曳不滅的紅燭。
我攥緊拳頭,大力覺得我不對勁連忙停車安撫我,以爲我是嚇壞了,不停地講笑話彌補我,我被她鬧得緩過神來,咧嘴笑了笑,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等到情緒真正平穩,車也開到了西村。
時間大概是七點左右,天色有些晚了。
大力鎖了車門往村子裡望:“我去,這村子黑的,國家不開發也得裝路燈啊!”
“你花錢?”我白了她一眼,大力天不怕地不怕卻怕黑“你在外面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西村西頭沒有路,這是村東頭,記憶中要走過去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不行,我得跟你進去。”大力挺着膽子,小臉煞白,一把抓住我,撅嘴蹙眉,本來長的就可愛呆萌,這下沒了張牙舞爪的氣勢,頓時逗得我不禁捧腹,這可是青天白日難見一回的景。
憑我對我景爽的瞭解,她應該是覺得跟着我總比自己呆在這等到天黑強。
我笑着沒拆穿,趁着沒黑透帶着她往裡走,這個時間很尷尬,說早不早說晚不晚,挨家挨戶本該亮着的燈泡子,因爲夜不深,也就亮了一兩戶,越是往西人家越稀少,到了最後,走半天愣是看不見一戶人家。
“這不是往西走嗎?”大力聲音哆嗦,“李晴,你別嚇唬我,這再走可就是傳說中的‘往西口’了,陰間路啊,媽個雞的,你膽子肥別拉着我啊!”
“你自己跟來的。”我陰惻惻的嚇她,景爽配合的使勁兒抱住我胳膊,低聲詛咒我。
又走了一會才見到一處大宅子。
我在門口站住,下意識往西邊望去,雖然一片模糊,但我仍舊忍不住顫慄。
那是噩夢開始的地方。
想罷,使勁兒敲上門。
“開門!”我只聽得院子裡有細微的聲音,卻沒人開門,當下起了火,“大力,踹開!”
大力也是聽話,二話沒說,腳已經猛的蹬了出去,‘誇茬’一聲,門兩半開了。
臥槽!這腳力!
我膜拜豎起大拇指,手動點贊。
往裡面看去,只見院子裡亂糟糟的,地上還堆着個木頭推車,推車上是一摞摞紙,我看不清楚,走過去摸。
大力彼時一陣驚呼:“我去,這是黃錢!怎麼會有黃錢,李晴,到底誰住在這啊,怎麼這麼陰森。”
我安撫她別害怕,往屋子裡走,老神棍家有黃錢並不稀奇,順勢打開電燈開關,卻發現燈不亮。
“怎麼沒電啊?”大力緊張的絮叨着,“這家主人是不是窮的交不起電費?”
我被大力嘮叨的煩躁,打開手機電筒,憑着記憶到處翻。
最後拉開抽屜,模糊間竟是看到兩隻紅蠟燭和一盒洋火。
我手有些發抖,大力卻是高興,連忙過來要點,我攔住,想着以前發生的事,只覺得這紅蠟燭邪乎,不能讓景爽碰,咬了咬牙親手點上。
屋子瞬間就裡亮了,模糊間,看着室內陳設到是沒什麼變化。
我清了下嗓子,直奔主題:“老神棍,我今天找上你,就爲一個公道,我知道你在屋子裡,逼我去找你嗎?”
半晌,屋子裡沒有聲音。
“今天我意外和朋友遇到才一起來的。”我的言外之意,我朋友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今天我不會和你撕破臉。
這話一落,果不其然傳來了腳步聲,我四處尋找,最後定格在院門口。
“駭!”
我驚得後退兩步,滿眼不可置信。
只見老神棍兩眼凹陷,沒有焦距,衣服還是那身黑色長袍,只是破爛不堪,渾身上下散發着惡臭,如同乞丐。
我倒吸一口涼氣,回頭再看大力,正坐在沙發上敲着二郎腿玩手機,見我看她,忙斜了我一眼說我神經病,明顯家裡沒人。
可老神棍停在在我一米之外,不僅臉上明顯帶着懼意,而且我還能看清他的臉!
所以,他死了,是真的……!
看他死前悽慘,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驚着,老神棍猛地跪了下來,對着我連叩三個頭。
我心亂如麻,立時就往院子裡走,直到確定景爽聽不到我的聲音,纔對着跟來的老神棍發問:“你怎麼死的?別以爲你死了就一死百了,我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死了,也不代表能得到原諒,有什麼用?我老孃又活不過來。
陳神棍搖搖頭,嗚嗚哽咽卻發不出聲音,血淚從毫無焦距的眼裡流出來,我仔細一看,他竟是瞎了。
老神棍滿臉哀鳴,用手沾上血淚,在地上寫着什麼,一個字一個字逐個成型,但卻寫一個消失一個:命沉死劫,陽間不認,陰間不收。我沒騙你。
最後,老神棍起身,滿臉釋然,漸漸消失,似是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心裡些許不舒服,腦子混亂,如鯁在喉。
“沒人在家,走不走啊?”正巧大力走出來,是等得不耐煩了,“這一會更黑了。”
我緩過神來,點頭說走。
回去比想得順利許多,只黑了西頭一段路,也許是因爲晚了,挨家挨戶都開了燈泡子。
回到車裡,大力長舒一口氣。
眼見着晚了,問我回不回沈家,我搖頭說不。
好不容易正當藉口出來,能逃脫一天就一天:“去你家,我*,不要錢!”
大力高興壞了,景伯父不在家,只有景伯母在,去了不免一頓憐惜我,好吃好喝好招待,弄的我傷感之餘,對大力羨慕至極。
別管多大,有個老孃就是家。
晚上,兩個人洗漱好,躺在被窩裡說話。
說着說着就說到沈家的案子:“沈崢到底是什麼理由出來的?”
“還記掛他?”大力白了我一眼,也是稱奇,“沈崢有兩刷子,不知道從哪條渠道聯繫了精神病醫院,能讓精神病院承認收了死者柳微,並且報了死亡消息給沈家。沈崢的律師陳述說,沈家在殯葬管火化了屍體,也有墓碑,說沈崢接到警察問詢也很詫異,所以才找律師申訴,結果局裡只能推測有人在殯葬館調換了屍體。”
我聽完呵呵冷笑:“都說是孤女了,怎麼可能有人閒到調換柳微的屍體,警局信了?”
大力搖頭:“連老法那個白癡都不信,英明的警察叔叔怎麼可能會信。”
聽她描述,警察當時就不信,立時反駁了,沒想到沈崢的律師竟然叫來了人證,精神病院的醫生,以及殯葬場的人,兩人均指證說他們看到的就是柳微。
“法律相信的是證據。”我翻了個身,閉上眼掩住失望,“但並不是所有的證據多可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娶進門,精神病,殯葬火化,呵,還真是快。”
大力唉了一聲,捱得我近了些:“其實我有些喜歡法醫這個職業了。”
“爲什麼?”我也不睜眼,只是嘟囔。
大力嚴肅傷感:“最起碼……死人不會說謊。”
不會說謊嗎?我翻了個身背對大力,睜開眼睛頓時睡意全無,命沉死劫,陽間不認,陰間不收。
若是沒說謊,這話到底該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