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說完,咬着牙不肯再說。
我雖然好奇,卻早就猜到翁的異常,事出有因,通過今天的事情,我大概可以理出思路。
第一、翁老異樣是因爲發了誓。
第二、逼迫翁老發誓的人,應當是毒蠍。
第三、這其中的事情讓娟娘憤恨,該是不光彩的。
所以我雖然好奇,並未追問到底,畢竟是別人的心頭痛。
娟娘攥緊拳頭,半晌冷靜下來:“君老闆,我不送了,有些累了。”
君石臉上沒有笑意,只是淡淡點了頭,讓娟娘好好休息,隨後拿着那塊翡翠離開了。
我故意轉移娟孃的注意力,讓她寬心:“娟娘,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忙活了這麼久,毛料沒了一半,今天他們拿回去切了,過幾日我們生意多半會紅火起來,所以還是要在上貨。”
娟娘卻沒搭我的話,自顧自的往店鋪最裡面的桌椅走去,噗通坐下,低着頭,不一會就見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娟娘?”我慌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娟娘面前蹲下,從低處擡頭,只看到她眼睛紅的不像話。
我心知是剛纔毒蠍引起的,此時娟娘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走不出心裡的怪圈了,當即安慰讓她放寬心。
娟娘卻只是哭,半晌才停止抽打,擡起頭來眼睛紅紅的:“小晴,你知道我哥哥爲什麼不肯幫我嗎?”
我搖頭,以前只當翁老有難言之隱,如今也知道是因爲發了誓,但要說具體爲什麼,我還真不知道。
娟娘說到這,聲音又開始發顫:“世人只知道毒蠍,黃蜂,大魚,是賭石屆三大毒瘤,卻不知道他們的出身背景,但我和哥哥卻知道,我和哥哥是孤兒,從小被師父養大,師父是賭石界有點臉面,毒蠍,黃蜂,大魚的師父卻比我們師父厲害許多,是位隱士高人,當年本來那位高人有意收哥哥爲徒的,卻不料被哥哥拒絕,拜投了師父門下,那位高人當時顏面掃地,放出狠話說哥哥一定會後悔。”
原來事情要從這麼久遠開始說起,娟娘願意說,我自然認真聽着,當年翁老天賦極佳,20出頭就已經在賭石界嶄露頭角,成了他們師父的得意門生,後來不知道是不是高人所意,他的徒弟竟然綁架了娟娘。
我驟起眉頭:“綁架你做什麼?”
“你有所不知。”娟娘皺眉,“哥哥雖然有天賦,但我卻沒有,當年哥哥之所以選擇師父沒選擇那個高人,就是因爲師父答應照顧我,而那個高人卻不同意。”
原來那個高人門規是不養廢人,翁老改投,高人發誓讓翁老後悔,所以娟娘猜測應該是那個高人將她是翁老軟肋的事情告訴了毒蠍,不然他從何而得知?
要知道他們師父和翁老對娟孃的身份很保密,後來毒蠍要挾翁老故意賭輸給他,並且發誓一輩子不再賭,也不能借他人之手,不然不光是我會被撕票,就連和翁老認識的老朋友們都會被找上麻煩。”
“但……但是,我第一次見到翁老,翁老幫我選了毛料,會不會熱了麻煩?。”我忙問。
娟娘搖頭:“哥哥愛幫年輕人指點,但只要不過分就沒關係,畢竟還要吃飯,不過上次幫我偷偷買毛料那次,已經是大限,如果讓哥哥經常去幫我們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對方放鬆了警惕,再讓對方警覺就不好了,雖然我一直以爲哥哥過於杞人憂天,怎麼可能那麼閒因爲一個過節一直盯他到現在?他聽了卻不肯,說我不瞭解那位高人和他的徒弟。”
我覺得娟娘高估了對手,畢竟天外有天,總不能屢戰屢勝,若說他靠着娟娘威脅翁老還情有可原,但是威脅翁老所有的朋友……簡直是無稽之談。
娟娘笑我太年輕:“哥哥這麼忌憚是有原因的,當年哥哥也不信,他先假意答應,後來毒蠍將我放了,我那時候很小,但我記得第三天哥哥忍不住又碰賭石了,但是轉天……哥哥的一個摯友死了……”
死了?我捂住嘴巴,只覺得毛孔都立了起來,連問是怎麼死的。
娟娘卻說那人所有的生意線都被切斷了,一時間公司倒閉不說還負債累累,爲了不累及妻子孩子,只能跳樓自盡,所有人都以爲翁老摯友死於意外,但翁老卻接到了毒蠍的警告,說再又一次,還會有人和他的下場一樣。
“哥哥當時就傻了,後悔不已,每天都在喝酒,罪的不省人事,師父得知此事去找了那高人,那高人神秘,卻是出了名的護短,不然也不會把徒弟們慣成這樣,再說還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注意,總之,師父去了不但沒討到好,還被羞辱了一番。”娟娘搖了搖頭,“我對他恨之入骨,但沒想到自己的生意竟然也會犯到他手上,我沒認出他,他也沒認出我,他長的更醜更瘦了,我也不是當年年幼的模樣了。”
我能聽出娟娘語氣中的絕望,她站起來穿上衣服往外走,說是說出來好受多了,讓我趕快回家,也許這店鋪開不了幾天了。
我心思憧憧,連忙拉住娟孃的胳膊:“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娟娘,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怎麼能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娟娘一聽笑了,是苦笑,她說,先別說毒蠍背後的高人,單說毒蠍、黃蜂、大魚三人一個比一個厲害,躲過了一個毒蠍,不過是最弱的,他們師兄弟三人遺傳了高人的護短,平時誰看誰也不順眼,只是一旦有什麼事情立刻抱團:“小晴,你太年輕了,你以爲當年哥哥的摯友是簡單人物?還不是被毒蠍一夜之間弄得破產?”
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趁着賠的也不算多,把貨賣了就關門。
娟娘落寞,打不起氣來,我也沒攔着她,本來嘛,這麼多年本以爲毒蠍都消失匿跡了,如今又突然出現了,一下子把傷口全部揭開,血粼粼的,幼時的恐懼一下子竄上來,任誰都扛不住。
等到娟娘離開,我漫不經心的將石閣打掃了一番,毒蠍如今仰仗的就是盤根錯節的關係,別說多年前的翁老,就是雲淡風輕,見識頗廣的君石提及毒蠍都忌憚,看來真是有本事。
但毒蠍的本事在我這裡卻不奏效,耍出大天不過切斷所有供貨商,呵呵,我不上貨,我去別家買還不行嗎?
有狼牙眼在,我鐵定賠不了,如今我倒要看看毒蠍怎麼將我都垮。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我一看,竟然是翁老的,想必是因爲剛纔的事情,於是接了:“翁老,您什麼事?”
“今天毒蠍去店裡了?”翁老語氣焦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娟回來一直不說話。”
我一聽,心裡也不免擔憂,隨即將所有的事情說了一遍。
電話那端的翁老沉默了,我以爲他在想對策,卻不料竟是說:“小晴,你也別再店裡了,把店關了吧,剩下的毛料我們自己切開興許還能換些錢,彌補損失,一旦見到毒蠍退避三舍,有一種人,你沒辦法和他講道理,他心裡根本不存在人性。”
“翁老,你就這麼相信我們會輸?”我不解,翁老如今的建議竟是比娟孃的還膽小。
翁老嘆氣:“小晴啊,這輩子最恨他的人應該就是我了,他沒殺我,我的摯友卻死於他的算計,我痛苦了一輩子,無時無刻不想着他死,但是小晴……我們傷的起自己,卻傷不起朋友。”
聽罷,我如鯁在喉,翁老又勸說讓我不要再賣這批毛料,怕牽連元老,把該說的都說了才掛了電話。
我一時間對毒蠍的印象低到了十八層地獄。
至於毛料,其實也簡單,大不了這批貨我不賣存起來,自己再去散戶囤貨,他肯定查不出來,只是我想到自己那般偷偷摸摸,心有不甘,根本看不到這種日子的盡頭在哪裡。
乾脆心一橫,嘴上狠着:“翁老,不如我們找人殺了他!”
翁老一聽卻笑了,說的話卻是讓人笑不出來,翁老說他在黑道上重金懸賞了不下於十次,最後殺手都死了。
我心一涼:“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有,也沒有。”翁老吞吞吐吐,“不過說了也相當於白說。”
“什麼法子?沒說怎麼知道?”我心立時提了起來,催促翁老快說。
卻不料翁老頓了半天,最後長嘆一聲:“除非找到當年的白一光背後的人,那人也是厲害,只可惜白一光失蹤了,如今白家混亂不堪,恐怕當年的事情都忘了……”
說着,翁老不僅叨叨了兩句當年白家的風光和勢力,卻又好奇一個讓賭石界忌憚的大勢力當家人爲什麼說失蹤就失蹤了。
我腦子嗡嗡作響,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了,慌亂間掛了翁老的電話,立時跑到桌子邊,拉開抽屜,只見一張素淨的名片方方正正的擺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