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識物,走在別人的前頭,這是穿越者的專利,陳文強也不例外。
丹麥的麥德森輕機槍,一九零二年推出,裝有兩腳架,可抵肩射擊,全重不到十公斤,且性能十分可靠,口徑和結構多變可適應不同用戶要求。從1903年至1914年間,僅俄國就從丹麥購買了一千五百挺麥德森機槍,用於日俄戰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
雖然麥德森機關槍的價格高昂,但陳文強也不準備全憑購買,仿造是他的最終目的。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到了一九零八年的時候,廣東製造軍械總廠就會開始仿製麥德森機槍,當時稱之爲“輕機快炮”,另外開封兵工廠及其他地方也有仿製,但這新制型的數量都不是太大,沒有在中隊中大量裝備。
而作爲槍械專家,陳文強選擇美國春田1903式和德國毛瑟1898式,這是爲了雙保險,爲了兩條腿走路。抓住現在完全控制崖州的有利時機,快運、多運就不能只選擇一種。況且,這兩種步槍在性能來說都是相當優秀的。
先搶運武器彈藥,再購買生產線。這也是陳文強形成時間不長的思路。購買大量武器彈藥是不被官府認可的,但生產線屬於機械設備,憑滿清的那些官員,哪能辨別出來是做什麼用途的?
相對於羅邁,德國人卡爾斯的信任度則下降很多,購買的武器彈藥通常是在外海的某個荒島上交接,再由航運公司的輪船運到碼頭,使其並不知道具體的收貨地點。
但這並不妨礙卡爾斯的熱情,陳文強購買武器彈藥的數量是如此之大,發財的和很快要成爲富翁的誘惑。使他興奮而激動,正竭盡全力滿足着陳文強的要求。
建立軍隊的基礎正在越發牢固,陳文強與德國公司、企業的合作也大範圍展開。克虜伯公司的冶煉設備和技術人員,是聯合鍊鋼廠以最快速度建成並生產出合格鋼軌的關鍵因素;西門子公司的電力設備正隨着聯合電力工程公司業務的拓展而銷售到中國的各個地方,蘇州、無錫、廣州、昆明……;崖州新建的玻璃廠不僅引進了德國的全套光學制造設備,還直接從德國的光學之都慕尼黑聘請來了七名光學專家來廠作顧問指導。又組織了八名留學生由蔡元培帶隊,直接送到德國進修光學,同時也在德國建立復興會駐德分會,以接待以後將陸續入德的留學生……
海南的冬天,其實正是北方的春季。它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沒有颼颼的寒風,沒有皚皚的雪地,腳下的土地是熱灼的,這臉前撲來的風是和煦的。
“上海的冬天太冷了,還是這裡好。”金三爺輕輕拍着膝蓋。“人老了,這毛病就都來了,在這裡倒是疼得輕了很多。”
“這裡空氣好,很適合休養。”陳文強淡淡一笑,說道:“最近上海不平靜,師兄多在這裡呆段時間也好。”
綁架勒索鴉片商聯合會的四大巨頭,這實在是轟動上海,乃至全國的大案。作爲上海灘最大、最強的幫派——興義堂。自然也少不了被懷疑,被偵察。而執行任務的人手在成功後早已避開風頭。或到瓊州,或安排到南洋,令公共租界的華洋巡捕根本找不到什麼線索。
“我可不怕洋鬼子。”金三爺嘴硬地辯解了一句,在頭頂吊扇悠悠的轉動中,感慨地說道:“師弟呀,我是服了你了。在哪都能鋪開一大攤子。這得花多少錢哪?”
“這確實是用錢堆出來的。”陳文強不加否認,扳着手指說道:“已經花了將近三百萬,我佔三分之一,合資銀行出三分之一,其餘參股商家佔三分之一。預計再有三五十萬。就能基本安置好移居至此的百姓,這就全要我來掏腰包了。”
“那幫傢伙,還不是看你幹得差不多了,有利可圖才入股的。”金三爺有些鄙視地撇了撇嘴,又不忘提醒道:“有些賺大錢的生意,還是要把在自己手裡,別讓外人沾了光。”
能明顯賺錢的生意,誰都願意入股;前景不明的,還就得自己多掏錢。陳文強知道金三爺這話說得沒道理,可也不強辯,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比如這個咬。”金三爺意猶未盡,繼續說道:“已經有三種新藥了吧?在亞洲還是獨家生產,還不是定什麼價就是什麼價。”
“控股是必要的,可讓出一些股份多吸取資金擴大生產,也無大礙。”陳文強笑道:“只要咱們說了算,這不過是新而已。對了,金河不是要去德國留學嗎?再過一個月,我要再派人去德國學習造船和軍事,他可以跟隨着一起去。”
“德國很遠哪!”金三爺微皺起眉頭,搖着頭,“去日本倒是方便。再說,學什麼不好,學軍事?那以後是不是要上陣打仗?槍子可不長眼睛啊!”
“兒大不由爺,師兄你能管住就好。”陳文強也不勉強,起身說道:“我到海邊走一走,師兄你去不去?”
“我不去。”金三爺擺了擺手,說道:“我去找人打幾圈。海邊有女洋鬼子洗澡(游泳),有傷風化,會害眼病的。”
陳文強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
平坦的沙灘上,一浪接一浪無聲無息地涌上來,輕聲地消失在細沙間。落日把地平線那邊的天空燒得通紅,海水也被染成紅色,隨着波濤起伏,發出綢緞般的光澤。
游泳的人不多,綵鳳由開始的抗拒到喜愛上這項運動,這一次,直到暮色將臨才走出水面。
泳裝成爲一種專用服裝起源於二十世紀初,既1900年以後。那時的泳裝雛形不過是連衣短裙,與日常生活裙裝差別不大。事實上,當時大衆在公共浴場戲水時,大多不預備專門泳裝。
而綵鳳裡面穿着紋胸和短褲,外面是一件緊腰的、長到膝蓋的半袖連體綢衣。這種款式一下子流行起來。爲那些在崖州的洋鬼子所爭相購買。即便是紋胸,在當時也是獨創和奇特的。在《時裝雜誌》上推出後,迅速取代着歐洲貴婦們所穿的襯裙,以及勞工階層女性和農婦使用續腰,胸前繫帶。
陳文強遞過去大浴巾,綵鳳披上。笑着說道:“等你傷好了,就不用在這乾坐着了,是不是很難熬?”
“看着大海和落日,倒也很美。”陳文強並沒有告訴綵鳳,他在五指山的秘密訓練基地裡所受的傷早好了,主要是怕嚇到她,而癒合的速度其實讓他也非常地吃驚。
由精神探悉到身體恢復,陳文強覺得自己有變成怪物的趨勢。或許這是上天的獎勵,讓自己更有能力去拯救他人?或者。這是上天做出的一種暗示,暗示自己正在走着正確的道路?
“走吧,麗莉該等急了。”綵鳳把浴巾向上聳了聳,輕輕挽起陳文強的手臂,欣悅地說道:“她肯叫我‘媽媽’了,我真高興。”
“有女兒了。”陳文強呵呵一笑,說道:“麗莉很聰明,也很鬼頭。很會看別人的臉色行事。這樣也好,在你不開心的時候。她就不會給你添煩,反倒會來哄你。”
“嗯,確實是個懂事兒的孩子。”綵鳳點頭稱是,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那以後就要長住這裡了?我倒沒什麼,麗莉怕是會想她的小朋友。”
陳文強想了想。說道:“這點承受力她是會有的,上海的環境也並不適合她在目前年齡段的發展。那裡太亂了,我要不是有事情要做,真不想回去,就在這裡終老。我覺得就很好了。”
“安靜、祥和,人樸實,空氣也好,景色也美。”綵鳳點頭贊同道:“嗯,就按你說的,麗莉會習慣的。”
如果革命起事按計劃在瓊州發動,自然是不會侷促於一地,首先的目標便應該是攻入兩廣,而瓊州便成了後方。由此而掀動的革命風潮可能會波及全國,上海也將經歷一場動亂。
這也只是陳文強希望綵鳳和麗莉留在崖州的理由之一,上海灘的環境和混亂,也確實不適合麗莉的成長。
反觀崖州,不僅在瘋狂的投資下穩住了腳跟,更有向周邊擴張的趨勢。大量從上海、淮北、兩廣遷徙而來的移民,不僅將成爲開發建設瓊州的力量,更將成爲建軍、冷的兵員。這還不算從國內、海外招來的熱血青年。
一年之內移民十萬,將其安置在崖州、陵水、萬寧,雖然花費巨大,但卻有了潛在的成軍一萬的條件,也就有了穩固控制全瓊的資本。要知道,在鴉x片戰爭後,瓊州南部、西南部的人口密度低於五十人每平方公里,東方縣甚至只有十七人每平方公里,瓊州總人口數還不到兩百萬。
叛、熱作(種植橡膠等熱帶作物)、漁業、廠礦,只要落實這四項扶持措施,不光移民的生活將有保障,原住民的生活條件也將大大改善。
從在瓊州發動,併力圖在山林中長期堅持;到移民開發,練兵建軍,穩固控制地方,以畢全功於一役爲目的,再以瓊州爲基,向兩廣發難。陳文強的思路在逐漸改變。
而抗瘧新藥——氯喹在一個月前的發明,不僅打破了荷蘭人壟斷奎寧的局面,更給瓊州開發和立基鋪平了道路。與奎寧相比,氯喹不僅效果要高八到三十二倍,而且解決了抗瘧藥物的來源和成本問題,是世界上第一個大衆化的抗瘧藥物。
數月前高調宣佈,說能很快出結果,還真的就實現了。陳文強再次令世人震驚,聲譽如日中天。所帶來的正面效應便是王鴻圖等很多商人,以及南洋富商們的投資熱情。設在上海的咬一下子擴建了三倍,不僅新藥的生產能力大大提高,還購買了阿斯匹林等藥物的專利或生產權,開始進行生產製造。
同時,陳文強還讓復興會的筆桿子代筆,在上海的報紙上發表署名文章,呼籲改革,提倡立憲。顯然,這個煙幕彈放得是如此成功,陳文強給自己打上了立憲派的烙印,這一點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包括岑春煊在內。
此時,圍繞着官制編纂和立憲改革,清廷形成了兩大集團,奕劻、袁世凱是一夥,與軍機大臣瞿鴻秙爲首的一派等的矛盾已經完全明朗化,雙方已是勢不兩立,都想去對方而後快。瞿鴻秙勢單力薄,便引聲名很盛的岑春煊爲奧援,而岑春煊則把陳文強視爲幫助自己提高名望、增加政治資本的重要的人選。
岑春煊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合情合理,從陳文強署名發表的文章,以及與張謇等立憲派工商人士、實業家的關係和聯繫,他肯定是立憲派無疑。個人的名望再加上工商經營的成就,陳文強也肯定將是立憲派要樹立的一面旗幟。張謇的德高望重,陳文強的年輕有爲,立憲派要壯大聲勢,自然是要力挺這二人的。
所以,對陳文強在瓊州的開發建設,雖然有出格的地方,岑春煊的精力陷於黨爭,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地糊弄過去了。這對於陳文強在短時間內便在崖州建立根基,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崖州基地日趨穩固,陳文強想把綵鳳和麗莉留在這裡,也就是正常的想法。畢竟工作重心已經改變,以後他的大部分時間將在崖州坐鎮,呆在上海的時間將會很少。
陳文強和綵鳳回到住所的時候,住宅區的空地上正放映電影。而麗莉則在女傭阿三的陪伴下,與幾個外國孝坐在前排,正看得津津有味。
現在的電影,還沒有脫離剛剛誕生的痕跡,它以雜耍和魔幻術的姿態,使人們感到新奇。比如《火車到站》、《膝行的人》到《水龍出動》、《水龍救火》、《撲滅大火》、《拯救遭難者》等影片。但這種寫實自然主義的電影很容易使人們的興趣明顯減弱,以至最後再也無人問津。
“我就說嘛,麗莉會有新朋友的,會適應這裡的生活的。”陳文強嘴上說着,不斷地跟幾個洋鬼子點頭打着招呼。
“那自然好了。”綵鳳臉上露出笑意,聽到了麗莉發出的清脆笑聲,她笑得更加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