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哈特意選了一個吉利的日子，他最終妥協了畢竟舍老親自來找過他，塔克圖家雖然奉那顏的妹妹爲主子，卻也不影響其地位、身份。依舊是那顏手下的禁衛軍，只是變相的換了種方式。那顏若要動用這支兵馬需要徵求妹妹的同意，在外人看來不過是表面的程序，部落上還沒有女人掌權，如今卻恰巧出現了。
蒙塔作爲塔克圖家唯一的繼承人，不少大貴族帶來了禮物還祝賀。過不久他也會變成掌權的大貴族，河汐遇到大事召開會議都要參加，母親總是嘮嘮叨叨地說以後的事，他根本不感興趣，心思都在女孩身上。
格日樂見過父親後，第二天沒有急着走，心裡多少還是會有猶豫。她帶着刀騎馬跑去了海牙鎮，就像當年母親那樣在岸堤上站了很久很久，她覺得心裡很靜又很亂，就像面前海的潮浪，翻涌而後平靜。
回來的時候，格日樂遠遠便聽到有人在喊她名字。她停在寨門口望着木樓上招手的少年，對望中相視無言。
“你在等我？”格日樂一步步登上木樓，步調聲像是踏着鼓點，有點沉重。
“聽人說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想去找你便跨上馬卻不知道該去哪。”
“所以你就守在這裡等我？”
“恩。”蒙塔看到女孩臉上沒有一點笑容，聲音越來越小。
“以後不要再等我了，我要走了。”
“去哪兒？”
“去找陸大哥。”女孩望着遠處沉默了片刻，“應該是去北陸。”
“爲什麼要去？”蒙塔徹底慌了，看得出來她沒有開玩笑，而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出的選擇。
“你曾說過陸大哥不願收我爲徒，是因爲割捨不下這片草原，我想去告訴他並不是這樣。”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答應的。”蒙塔輕輕推着她的胳膊，“放棄吧。”
“不！他會答應我的，一定會！”
“爲什麼一定要走呢？爲什麼非他不可？”蒙塔哀求着，眼睛裡帶着一點點怨。
“我也不知道，每當看到這柄刀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這次不去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草原今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再回來，可他走了走遍天涯海角未必能重逢。”
“你喜
歡上他了對不對？”蒙塔猛地退開一步，黑黑的臉頰不知因爲激動還是氣悶微微發紅。
“就算是，也和你沒有一點關係！”格日樂覺得煩了，氣呼呼地叫道，她是來道別的不是來聽勸阻，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她不想猶豫不決。
“真的是這樣嗎？”蒙塔聲音微微帶着顫抖。
格日樂看到他一臉痛苦，心裡也很難過，覺得剛剛說話的語氣有點傷人。想着說句安慰的話，好強的性子又讓她張不開嘴，最終只是沉默。
“我懂了。”
蒙塔說完默默地轉身走下臺階，格日樂想叫住他說不是這樣的，伸出手去久久沒有說一個字。
蒙塔走到木樓底層忽然坐下來，低着頭。他每邁出一步心裡都在說‘那好吧，今後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你就跟着那個北陸人走吧，他心裡明明沒有你……’
他在心裡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很快便認輸了罵自己實在窩囊，明明生氣爲什麼還要停下來，死皮賴臉地在這裡等她。等得還不夠嗎？從正午一直到天快黑了……
格日樂聽到了息止的腳步聲，之後再也沒了任何動靜，她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蒙塔縮着身子把頭埋的很低，幾乎陷在了影子裡有點模糊。
她猶豫着向下走去，陳舊的踏板發出嗡嗡的震響。蒙塔擡起頭來卻不回頭看，女孩就站在他身後，觸手可及。
沉默中透着壓力，蒙塔想要打破它緩和兩人的關係，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講什麼，他只是坐在地上呆呆地直視着前方。
格日樂再下一步臺階，蹲下身坐在他一側，她的目光並不在男孩身上而是天邊隱隱浮現出的幾顆星斗。
“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那爲什麼擺着一副臭臉？”格日樂捅了捅他的手臂，“除了我阿爸，我要走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蒙塔看着她，“你父親同意了？”
“恩。我以爲他會反對，沒想到阿爸反而更支持我。”
蒙塔顯得有些吃驚，他覺得現在再沒有勸阻的理由了。那個曾在這兒河汐統治幾十年的人，懂得事情多看得也比年輕人要遠，他知道女兒跟去會有怎樣的後果，能說服格日樂改變主意的人也只
有她父親，可最後還是同意了。
這是那個老人的本意，並非是對女兒的妥協和讓步。
“陸大哥還有桑叔離開有段日子了，可能快要到天齊鎮，現在動身去追未必能趕上。”
“我準備去河犁。”
“河犁？”蒙塔臉上盡是擔憂，“你一個人嗎？路上太危險了。”
“有大隊人護送反而會不安全，阿爸也不希望我走的事四處聲張，擔心路途有危險。”格日樂朝他笑笑，“雖然沒出過河汐，我可是經常一個人出門走很遠的路，不會有事的。”
“我跟你去！”蒙塔大聲說。
“不必了，你就要做塔克圖家的繼承人了，哈叔不是選好日子了嘛，好像就這幾天。”
“我選的主子是你，所以要保護你的安全。”
“我可能要離開草原到北陸去，所以選主的事不作數，你去跟卓叔說一聲，我大哥正需要你的支持。”
“除了你，我不選別人。”蒙塔的倔脾氣上來了，目光堅定如鐵。
“我不在河汐生活，可能要幾年以後才能回來。”格日樂的話音輕柔下來，“也可能要更久的時間，塔克圖家的武士是用來守護河汐的，不是單單爲了一個遠在他鄉的女人。”
“我可以等。”
“等我嗎？爲了什麼呢？草原上的男兒屬於戰場，我哥哥總想着打仗成爲羌絡草原上的英雄，男人們不都是渴望成爲武士嗎？即便我還留在這裡，也希望你去上陣殺敵，就算戰死了也頂天立地，不然我只會瞧不起你！”
“我會上戰場，而且會衝在最前面。”蒙塔說，“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也會像男兒一樣跨上戰馬，我會跟在你一側一起殺敵。”
“隨你的便。”格日樂愛理不理地別過頭去。
“那你明天就要走嗎？什麼時候？”
女孩乾脆站起身來，大步走了。蒙塔如果跟去一定會錯過繼位的日子，當天會有很多大貴族到場祝賀，這樣只會讓他父親在衆人面前丟醜。
“那我一早就在這裡等你，不見不散。”蒙塔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格日樂頭也不回的走了。
“呆子。”她輕聲說道，帶着一點點埋怨和愧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