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坡上的武士們動了,舉火的男人一馬當先,左右跟隨的人催馬追趕仍被拉開了距離。莫汗將弓箭對準那個舉火的人,箭矢跟着他不斷移動。

“把武器都收起來。”薩貊忽然說。

護衛們面面相覷,莫汗不解其意地去看薩貊,聽到他說:“那些人帶着刀,卻都束在腰口,這像是要拼殺的樣子嗎?”

穿着火紅大袍的男人減緩了馬速,在幾米遠與對面的人相望。他隨意地掃視着,目光忽然落在彌由身上。

“大哥……”彌由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

緊隨其後的人策馬趕到,果然被彌由說中了,一共來了十三人。

“想必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舍老懞火兒?”薩貊朝前走了幾步,“幸會、幸會。”

“你是河摩那顏?”穿着紅袍的男人虎背熊腰,歲月在那張刻着皺紋的臉上染滿風霜,他已到中年,嘴邊長着濃密的鬍子,眼睛鷹一樣銳利有神。

“我就是。”薩貊看着他說。

“年輕人就是膽大妄爲,在河汐地界殺了戈爾瑟的兒子還能活着回來,很好。”

“不值一提。”薩貊笑笑,“舍老是從河上來的吧,怎麼親自跑來?”

“急着想見你一面,見一見像亞坦那樣的人物。你比他要年輕,也比他有成就。”

“那都是因爲沒有遇到像你一樣的舍老,河摩那些大貴族們都很聽話。”薩貊打了個手勢,“不如坐下來詳談。”

蒙火兒朝隨行的人打了個手勢,只有一個人下馬跟了過來,其餘人在原地待命。莫汗暗暗一驚,舍老真夠大膽竟不把那些人帶在身旁保護他。

“兄弟,有些年沒見了。”蒙火兒特意走在彌由旁邊坐下,那個隨從是個射手把長弓掛在馬具上,單從表面看去普普通通,不過他的右手是黑的,像是染了墨。

“是很久了,當年我沒留在河犁只是不想再拔刀。”

“現在想了?你本來就是個出色的武士,這麼好的身手做個雲遊的行者本就不太適合。”蒙火兒看着薩貊,“你可真幸運,除非是他情願留下來,跟了你倒也合情合理。”

可能是有彌由的緣故,談起話來不必那樣嚴肅,聽說蒙火兒是個孤傲的人,很少會把誰看在眼裡,薩貊自然是有這個資格,強者對話試探、讚美的表面之詞都可以省去。

“戈爾瑟這頭草原上的豹子,還以爲喪子之痛會讓他重新拿起刀,沒想到這時候竟把權位給了他的兒子。”

“舍老自然是希望河汐與河摩死鬥,等你奪回了那顏的位子東部草原唾手可得。”薩貊笑着回道。

“可惜沒有發生,如今亞坦與河汐互有往來,當年就是我主動提議休戰才保以河犁的太平。那個人年輕氣盛,把輸贏看得

最重,只顧眼前的成敗不管以後。”

“如果打輸了死在舍老的刀下,談論以後是不是太可笑了?”

“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把河犁拱手讓給別人。”蒙火兒看着他的眼睛,說的字字有聲。

“亞坦可不會這麼做。”

“所以我才跑來這裡,來做個交易。”

“交易?”薩貊挑了挑眉。

“河犁的事我不許外人插手,你只需幫我拖住河汐,幹莫罕如果發兵援救亞坦,你就去攻打它的後方。”

“這麼做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一個秘密。你可能會得到一位巫醫,或是更多,有了他們你可能實現心裡的抱負。”

薩貊帶着玩味的笑容,“那舍老爲什麼不請巫醫來幫助你除掉亞坦呢?那樣不更輕而易舉?”

“我一直都想,也做出了諸多努力,結果都失敗了。”

“我倒要聽聽,巫醫要怎麼得到手?”

蒙火兒看着身邊的隨從,點了點頭。

“我見到過巫醫,他還救過我的命。”

“什麼?”薩貊全身一震。

“東部那片毒瘴林我去過幾百次,我是個獵人家裡窮想發財總冒險跑到林子深處去,有一次被血吸蟲刺到了手,毒發的很快全身火燒般的疼,那時候我暈死過去,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發現是在一個草屋裡,有個人救了我用他配製的藥劑。”隨從捲起袖子露出手臂,右手以及小臂的皮膚完全黑了,觸目驚心。

“他的房中擺着很多瓶瓶罐罐,裡面裝着各種劇毒的蟲子。我在那裡休養了一個多月,漸漸地和他熟了,他對外面的事毫無所知很是好奇,後來我勸他和我一起出去,他一開始答應了後來又猶豫。”

“之後呢?”彌由忙問。

“有一天他一早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隨從說,“我擔心回去的路上遇到毒蟲,帶了很多藥劑在身上,走了半個月才終於走出去。”

“我回到部落裡向人們炫耀這件事,可沒有人相信。他們只是說我命大,被毒蟲咬傷還能活下來。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心裡不服氣想找到巫醫證明給他們看,今後的幾年不斷地在林面探索,摸索出了一些路徑,可那間草屋怎麼都沒找到。”

“後來你找到了?”薩貊大體猜出了後面要說的內容。

“是。可裡面已經沒有人住,牆上結着蛛網,房頂也漏了一個大洞。我想巫醫是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我沒有放棄繼續朝更深的林子走。”

隨從回想着什麼,緩緩地跟道:“你們一定不相信我下面要說的,除了舍老信我的話,還專門派人跟隨我去找巫醫,很多人都沒有活着回來……”

“你看到了什麼?”薩貊看了蒙火兒一眼,顯然他聽過

很多遍這個故事,臉上靜靜的沒有一絲表情。

“一個村莊。”隨從提起這件事仍是一臉的興奮和震驚,“那一次我在林子裡走了幾個月,完全迷了路,身上帶的糧食、水都用完了,我不斷捕獵去充飢,也勉強分辨得出哪些樹果沒有毒,林子裡的泉水很多,十之八九都有毒,無毒的泉水附近的植被都是綠的,林子裡的植物大多呈褐色,特別是花——開的格外妖豔越是好看越不能碰。那時候下很大的雨,從早到晚幾天幾夜都不停,我加倍小心還是被毒蟲咬到,雖然是輕傷長久不能醫治也會加重,皮膚開始潰爛,視線變得模糊……我以爲自己就要死了,只是不斷地朝前走,甚至不抱一點希望,我突然聽到了人聲,小女孩的笑聲……我用盡全力呼救,在前面真的有一個小女孩在採花,頭上戴着一個花籃,她見到我時有點吃驚卻不害怕,叫來了村子裡的人,那個村子叫‘巫神頭’,聽說巫醫住在更遠的林中,只有尋找傳承者纔會跑來村上,運氣好的話等上幾個月就會碰到,差的話幾十年也見不到一面。”

“你一定留了下來想等到巫醫,對吧?”薩貊問他。

“村子裡的人很好客,也不問我的來歷,在他們眼中可能我是個瘋子,總是說些他們不懂的話。那些人過鬼巫節的時候會戴着骨制的面具、穿着奇怪的服飾圍着火起舞,把林子裡的毒蟲當做貢品祭拜,聽說鬼巫節巫醫很有可能會出現,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

隨從搖搖頭,“我在那裡生活了一年,後來開始想念草原的生活便下定決心回去,這一年裡我走遍了四周大體識得路,東部更遠的地方據說巫醫就住在裡面,只是那裡常人都不敢去,毒霧瀰漫,低窪的地勢彙集着大片的雨水,那裡的水都是黑色的,還有泥沼猛獸都不敢走近。後來我總算回來了,一晃十一年過去了,我不想在找巫醫了,覺得只能看天意便到了鎮子做起了買賣,成了一名巫商。”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似乎還在回憶過去,臉上有幾分惋惜和惆悵。

“我派人先後去了九次,能走到村子裡的人寥寥無幾,更不要說活着回來。”蒙火兒握着酒囊,仰頭喝了一口,“一開始我怎麼都不肯放棄,覺得是自己的運氣太差,哪怕死再多的人也要找到巫醫。後來有個活着回來的小夥子說了幾句話,讓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說了什麼?”

“隨行的人裡有一位是他的哥哥,他的父母死得早自小和哥哥相依爲命。他拼命練刀想成爲一名出色的武士,他跪在我面前說他們這些人應該死在戰場上,至少可以瞑目。他覺得林子裡的路很長永遠沒有盡頭,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就算同伴死了也不能用手裡的刀去報仇,死了幾百個人已經夠多了,草原上的男兒只信手裡的刀,這就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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