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逃出離府,藏身在一間空曠的破廟之中。他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以免有人順着血跡尋找而來。
只是他不知道,墨香根本沒有繼續追他的意思,也沒有派府裡的護衛追他。
他粗魯的撕開肩膀上的衣服,將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之上,又撕下衣襬爲傷口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他很煩躁。
兩次刺殺都失敗了。
對於帝都第一公子離洛他也是有些瞭解的。迷香閣是離洛的產業,煙花之地自然龍蛇混雜,離洛曾出重金僱來無數高手作爲護衛守在了迷香閣。
無數的打手護衛蜂擁而至,他選擇了暫退。
這次深入離府,爲了謹慎起見他選擇了偷襲。
卻被一個護衛總管打傷,他的武器很特別,江湖上似乎沒聽說誰用過。不得不說的是,離府之內臥虎藏龍,又或者那個侍衛總管墨香,並不是普通的侍衛總管那麼簡單。
那個總管對他的武功路數相當清楚,總是能很輕鬆的制住他。他甚至覺得這個總管,有那麼一絲的熟悉?
“秦廣王。”一個低沉冷然的聲音在秦笑身後響起,冰冷的如同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
他立刻扭頭,卻迎上一張冰冷的銀質面具。
一名黑衣男子威嚴的站在他身後,身材挺拔修長,銀色面具遮蓋住所有表情只露出一雙寒氣四溢的眼睛。
“你可知罪?”
秦笑看着他表情猛然一怔,渾身不知覺的哆嗦起來,就連手中的兵器咻然掉落。他一咬牙,俯首半跪在了黑衣男子身邊。
——“晴空,我該做些什麼?”夜沫清醒後只躺了半天便開始下牀走動,她向來不是個嬌氣的女子,更不喜歡賴在牀上吃白食。
曾經高燒40度,依然分毫不差的完成了白前安排的手術。更不要說現在,只是後背輕微的疼痛。
“沫,你這是何必呢?躺在牀上多好,非要起來幹活。”晴空鼓了鼓腮幫子,一臉不滿。經過一天的相處跟夜沫熟悉了,自然也就不像初見那般拘謹。
她發現這個夜沫雖然看起神情冷淡,但其實很好相處。她甚至覺得,要是夜沫來做公子的夫人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比那個驕傲的紅妝要強多了。
“沫,你聽我說。你現在要做的事呢,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讓公子喜歡上你娶你過門。到時候你個要提攜我啊……”說着說着她的思緒就飄遠了,似乎已經看見公子迎娶夜沫,自己做上丫鬟管事的位置,將趾高氣昂的紅妝踩在腳下。
夜沫看着在一旁臆想的晴空,感覺有些無言,於是便轉身開始收拾房間。
其實,這並不是她的特長。
跟在爺爺身邊的時候畢竟還太小,只能做些簡單的家務。而且那時候爺爺將她保護的非常好,家事都儘可能的不讓她做。後來到了白前的身邊,有無數的傭人伺候飲食起居,除了學習和治療病人,日常生活基本都由其他人代勞了。
就連在將軍府,身邊都還有綠柳的貼心照顧。
夜沫看見陳列櫃上的白釉花瓶蒙上了一層浮灰,便上前清理。
晴空正雙眼放光的做着美夢,卻聽見腦後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巨大聲響。
天啊,不會是?
僵硬着身子轉過身去,一低頭,便看見一地的白色碎瓷片。原本紅潤的小臉瞬間變得鐵青,大腦有些當機開始重複着相同的一句話。
公子喜歡的白釉花瓶碎了?!……公子喜歡的白釉花瓶碎了?!……公子喜歡的白釉花瓶碎了?!……
而一旁的肇事者夜沫,正拿着一塊抹布,氣定神閒的表情加上微微擰住的秀眉,淡淡的開了口:“這個,貴嗎?”
晴空聽見夜沫的問話,這纔回神。她猶豫半天,糾結的說道:“貴,貴是不貴,但是……。”
其實這個花瓶確實不算貴重,但卻是公子喜歡的。這下打碎了,該如何交差?單是紅妝這關就過不了。
夜沫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就算這個花瓶不貴,也是有特殊意義的。
她本想試着做些家務,可還沒正式開始便出了問題。
思索片刻,直接問向晴空:“離公子現在在不在府中?”
шшш• тt kǎn• C〇
晴空顯然還沒有從花瓶打碎的事件中回過神來,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已經碎成千萬片的白色瓷片,似乎以爲自己的眼睛可以發射還原光線,只要多看幾眼花瓶就會回到最初完整的狀態一般。
聽到夜沫回話,晴空條件反射的答道:“在,在賬房。”
夜沫又看了她一眼,轉身像賬房走去。
踏出房門一路走過,原來離府並不像她想象的模樣。
離府並不大,相對帝都第一富商的名頭來說,這件府邸只能用簡約來形容。沒有繁花似錦的庭院,沒有鑲金鑲玉的裝飾,附庸風雅的名人字畫。比起富麗堂皇,威嚴大氣的將軍府,這裡只能算是清幽。
幽然生香的迴廊,高潔清雅的翠竹,……放眼望去的景象皆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雅緻。
她問過丫鬟,很容易的找到了離洛的賬房。
房門正大開着,離洛坐在書桌前翻着面前堆積如山的賬冊。一名穿着幹練,容貌清秀的紅衣女子淡淡立於他身邊。還有一名腰肥肚圓的男子正安靜的站在桌前,肉實渾圓的臉頰上正恭敬的垂首聽着什麼。
看着女子臉上的傲氣,便可以猜想這個女子應該是晴空一直嘮叨抱怨的紅妝。
離洛會武功,當有人踏足這件院落他便能感覺到。在聲音逐漸接近的時候,他才微微擡頭。擡頭間,便看見陽光下一抹纖瘦單薄的身影。
“離公子。”夜沫微微欠身,象徵性的行了禮。
“好些了嗎?”一句平常的問候,離洛放下手中的賬本微笑着正視着夜沫。
“嗯,謝謝公子關心,也謝謝公子送來的那些書。”夜沫言語之間平淡無波,看似尊敬其實冷漠:“這次我前來,除了表達謝意,主要是想問公子我在府中可以做些什麼。”
“你想要做些什麼?”離洛看着面前態度微微好轉的夜沫,不由的笑容加深,就連言語間也似乎帶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縱容。
紅妝眼神微變,卻一閃即逝。
夜沫沒有想到,離洛如此好說話,即沒有無聊的客套,也沒有強硬的要求。既然離洛竟然直接開口問她,那麼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沉吟幾秒,輕描淡寫的說:“我想做賬房。”
聽到夜沫的話最先做出反應的竟是一直站在那的肥胖男子,此刻他的面上卻露出深深的得意與不屑:“呵,小姑娘,不要以爲賬房就是每天坐着就可以了。”
就連站在一旁的紅妝,眼底也露出一抹輕蔑的譏笑。
離洛沒說什麼,只是有些驚訝,似乎對她提出要做離府賬房的事情有些驚訝。但驚訝一轉即逝,留在面上的還是如風的微笑。
“你一個月多少月銀?”夜沫絲毫沒有理會那些各色眼光,而是平靜的問像那名肥胖男子。
肥胖男子正是離府的賬房管事餘虎。
離府家大業大離洛自是不可能親自過目所有的賬目,通常都會由他進行第二次審覈。離洛只是定期抽取一些產業進行覈對,算是一種定期檢驗。
“十,十二兩。”餘虎看着夜沫清冷淡然的眼神,竟然不知覺的報上了自己的月銀。
剛剛說完,又兀自惱火起來,這個丫頭不僅想要進賬房而且看上的是他的位置!語氣兇狠的說道:“小丫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餘虎算賬的時候你估計還在你孃親懷裡喝奶呢!”
他本就爲人粗俗,再加上生起氣來口不擇言,自然是絲毫沒有顧及在他面前的還是一個小姑娘。
十二兩,確實不少!比她這個將軍不受寵的小姐的月錢還多!
夜沫平靜的看着他,不氣不惱,反而若無其事的在他的痛處撒了把煙,平靜的說道:“做賬房做的腦滿腸肥,這帳恐怕早就做進肚子裡了吧。”
離洛輕哂,她就猜到她不會吃虧。
紅妝也因爲她說出這樣的話而有些詫異。
賬房有關財政,一個賬房最最怕的便是扯上金錢上的問題。
餘虎一陣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你血口噴人!你會做賬,從今以後我餘虎跟你姓!”
夜沫微微上前一步,還未開口,離洛便隨手從桌子上遞來一本賬冊。看着含笑的離洛不由訝異,他似乎總是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
翻開賬冊,一頁頁看下去。
餘虎臉上滿是譏笑,不屑的說道:“原來賬房就是看賬本的啊。”他還當這個女子有什麼能耐,竟然只是隨便看看而已。連覈對,審查,記錄都沒有。
夜沫放下手中的賬冊:“錦富布莊,全月進賬三百六十八兩五錢零七個銅板,出賬二百三十五兩四錢,淨賺一百三十三兩一錢零七個銅板,餘賬房在出賬處少算了六兩七錢。其中還有兩筆出賬晦澀不明他也沒有標註,分別在賬冊的第十九頁與第三十五頁。”
餘虎聽了夜沫的話徹底驚呆了!
他依稀記得,這兩天做的錦富布莊的賬,支出數額好像就是二百三十五兩!
紅妝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離洛也有些驚訝,接回賬本翻到她說的位置,細看之下,果然如她所說!
就在幾個人晃神的空檔,白薇又想到什麼,淡淡的開口問道:“房間裡那支白釉花瓶多少錢?剛剛不小心打碎了。”
前後的氣氛差異,讓人更加無言以對,只有離洛神色不變。
餘虎:……
紅妝:……
離洛嘴角輕揚:“不多,剛好你做賬房管事一個月的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