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祿彩居的這幾日,夜沫每晚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
夢中一對青年男女意外邂逅。女的樣貌可人,開朗活潑,英姿颯爽。男的飄渺如塵,有傾國之資,傾城之貌。
女子對男子一見鍾情,總是跟在男子身後糾纏着他,騷擾着他。隨着時間的推移,男子也愛上了女子,越來越無法自拔。
就在這棵小情苗逐漸長大,正要開花結果的時候,出現了意外。命運就是這樣殘酷無情,總是愛開着讓人撕心裂肺的玩笑。
女子因爲家族的前途被迫與其他人成親。最後一日,佯裝着開心去見心愛的男人,告訴他自己馬上就要成親了。
她想過,只要他開口,她便留下。家族,名聲,還有所有的一切世俗她都不要了,只要和他在一起,生死相依。
心愛的男子只是微微楞了一刻,淡淡的說了一句恭喜。
那一刻,她的心,連同她的情便一起被泯滅了。
婚禮當日,他來了。
一身飄渺的藏青色如故,看的她雙眼微痛。
可更讓她不能接受的事,他下毒毒死了她未來的夫君。那個與她一樣,政治聯盟的可憐男子,那個笑着許諾她成親以後可以送她去找她心愛之人的男子。
他的死狀極其慘烈,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的噴涌而出,如同爆發的火山,將鮮紅的喜服浸染的更加明豔。這樣的情景描進了她的眼,刻入了她的骨,永不湮滅。
她的心很痛,痛的快要窒息。
她不僅害死了一個無辜的男子,更加改變了他。
是她,一切都是他的錯。
讓原本如同神仙般淡然飄渺,瀟灑絕塵的他化身成爲地獄的使者。他翻手間,揮灑着藥粉,將不到半刻,原本熱鬧的喜堂就變爲了滿地屍體的修羅地獄。
她扯下喜帕,看着他,滿眼苦笑。至少在這一刻,她知道了心上人是愛自己的。轉身,將桌上,他下毒的那杯毒酒一飲而盡。
可惜,來不及了。
她,錯了。
她錯極了,她親手毀了一切,毀了自己最最心愛的男子。就讓一切隨着她的死結束吧,用她的生命,償還他的罪過。
她不能再活下去,活着只會消磨掉她對他的愛,還有對新郎的虧欠。
在周家星彩自己的房中,最最漂亮的錦盒裡寂靜的躺着一隻紫檀木的髮梳。髮梳上刻着幾個娟秀小巧的字:“星彩愛風然,一生一世;此志不改,此情不渝。”
……
夜沫幽幽醒來,一雙澄澈的眼睛看向頭頂的牀幔。夢中原本清晰的容貌變的模糊不堪,想不起他們的樣子。只能記得那份讓心臟不停閃爍的愛。
毫無疑問,周星彩與祿風然是真心相愛的。卻因爲一點點的不坦誠,不相信,永遠的錯過了。錯過了相愛,錯過了一生的幸福。甚至至死,祿風然都不相信周星彩心中最愛的那個人,一直是他。
錯過,究竟是誰的過錯?!
夜沫搖了搖頭,撇開不該有的情緒。影寒的傷,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早些下山去吧。“祿風然,周星彩,你們現在已經葬在一起。生前沒能夠說清楚的話,便現在說吧。前生未了的情,來世再敘吧。”
一連三日的休養,影寒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坐在木板牀上任由夜沫檢查。在蓮谷,有着兩個有頂尖的大夫,只可惜,有個大夫並不怎麼友好。
“你走不走,不走我一個人走了!”火蓮看着在幫影寒檢查傷口的夜沫,出言催促道。他看見她在這個男人身上“動手動腳”,他便覺得煩躁!
“那麼,你一個人去吧!”夜沫也不順着他的意思,而是挑挑眉,故意挑釁的說道:“綠柳,將包袱放下。讓他一個人走!”
“你,……自己去就自己去,有什麼大不了的。”火蓮看了夜沫語言,鼻子一哼,用力的摔門而去。
“小,小姐……”綠柳怯怯的看向快要被摔壞的門,猶豫着說道。
“不用管他,他不會一個人走的。”夜沫聽出了綠柳的心思,淡淡說道,手指將貼在影寒背部的膏藥取了下來。火蓮的狗皮膏藥確實不錯,只是三天,那麼深的傷口就完全癒合了。只是受傷的部位顏色還很深,略微有些凹凸不平。
她的指尖滑過那到不再猙獰的傷口,思索着,再抹幾日玉膚膏這傷疤也定會消失不見。
“走吧,也不要讓外面的人等的太久。”夜沫淺淺說道,看向正在整理衣服的影寒。
影寒愣了一刻,點了點頭。
房門打開,果然看見在房子四周打轉的火蓮。
“小姐,你真神,你怎麼知道蓮公子不會自己先走?”綠柳看到走來走去的火蓮,崇拜的看向自家小姐。卻不知剛剛的一番話,猶如清脆的巴掌,拍在了火蓮的臉上。
“我怎麼沒走,我只是忘了東西回來拿。”火蓮立刻就要狡辯,想要扳回僅剩的一絲顏面。
“那你要拿什麼?”一直沉默的影寒開口了,這句話顯然也是針對於他。
夜沫挑眉看向影寒,連日來的相處,影寒似乎改變了一點點。想起初遇那次,他也曾出言挑釁過她。
但是自從他被離洛調來做了他的護衛,便總是愛搭不理的樣子,時不時用那雙格外凌烈的眼看着他們。幾日的相處,現在的影寒,總算有多了一份人氣。
“我拿什麼要你管?”火蓮一聽見影寒說話,便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雙眼睛警惕般的看着他,着呈現攻擊姿態。
“你現在可拿好了?若是拿好了,我們便一起走吧。”夜沫說道,她沒有與他們一同調戲火蓮,而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說完,便轉身走遠。走前,又看了一眼門口的墳包,嘴裡輕輕唸叨:“風然,星彩,打擾你們多時,我們先走了。”
“小姐,你說什麼呢?”
“沒什麼,走吧!”
“嗯。”
看着連成一氣的三個人,火蓮只能自咬門牙發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有過了一會,三個背影漸漸走遠,他還是沒有骨氣的追了上去。
一邊跑,還一邊爲自己爭面子:“哼,沒有我你以爲你們能找到蜂沁花?喂,綠柳,走快點,別耽誤了病人的病情。”
硬碰硬不合算,柿子還是要挑軟的捏,於是他選擇了最好欺負的綠柳。
四人一起上路,一路上有說有笑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過,夜沫淡淡看了一眼一路上沒有停嘴的綠柳和火蓮,他們這一路走來不能叫做有說又笑,只能叫做有打有鬧。
“應該就是前面。”火蓮微微駐足,看了下四周。
“前面?”夜沫眯着眼睛看去,前方只有一個黑咕隆咚的大山洞:“你不會是說蜂沁花在山洞裡面吧?”
蜂沁花喜暖喜乾燥,更加依賴陽光,怎麼會長在黑漆漆又潮溼無比的山洞裡。
“你走過去不就知道了,沒見識就是沒見識。”火蓮昂着頭,一雙眼睛微微下瞥,用眼角看人,十分傲氣。
夜沫:“……那我們走吧。”
火蓮並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他雖然喜歡惡作劇,性子有別扭,但對於藥毒之理,還是相當認真的。
山洞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火蓮從鞋子里扣出夜明珠用來照亮,綠柳捂着鼻子一臉嫌棄的看着他。
好吧,雖然火蓮的腳一點也不臭,可他這個習慣也太惡趣味了吧!
洞內極爲狹窄,隱隱聽見有細弱的水聲,分岔路極多,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迷失方向。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終於看見前方有很強烈的光亮。
“小,小姐,有光啊!”綠柳一臉興奮。
其實這一路走來她都非常擔心。擔心火蓮一時記錯,然後就迷了路,最終他們將會永遠困在這暗無天日的閃山洞中。
“小心,先不要迎着光看,很傷眼睛。”夜沫淡淡說道,她見綠柳只顧着興奮,便出言叮囑。黑暗久了,突然遇上強光眼睛會受不了。
“嗯。”綠柳應道。
就連影寒都稍稍別過頭,避過直射而來的強烈陽光。
走出山洞,猶如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花的世界!
放眼望去,萬紫千紅,百媚千嬌,各色花朵爭奇鬥豔,妄圖搶佔鰲頭。不用刻意,只是呼吸便可感受到,馥郁的香氣。
“花窯。”火蓮驕傲出聲,看着夜沫裂開嘴笑了:“你喜歡這裡嗎?”
夜沫第一次看見火蓮這麼天然的笑,乾淨純粹的像個孩子,看了火蓮真的非常喜歡這裡。其實不止火蓮,自己看着這樣一個花的世界,心情變的格外明朗。她看着恣意生長的花朵,以及紛飛的蝴蝶,微微的說了一句:“喜歡。”
這樣神奇的一個地方,會有蜂沁花的存在也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小姐,你們要找的蜂沁花是什麼樣子的。我也幫你們一起找吧。”綠柳興致勃勃的想要幫忙,一雙眼睛放射出閃閃的亮光。
“……”真正的蜂沁花,夜沫也沒有見過,要讓她說是什麼樣,她也只能按照書本上說描述的:“黃色或淡黃色色小花,花蕊爲白色,約拇指蓋般大小,原本該有的花莖確是一隻五彩花色的蜜蜂。”
“嗯,嗯……”綠柳似懂非懂的點着頭,左顧右看的開始尋找,沒過一會:“小姐,是不是這個。”
綠柳指着不遠處的一朵小黃花,不經意的問道,她似乎沒什麼底氣。
夜沫擡眉,看向那邊。顏色,花蕊,還有被遮擋在葉片下的蜂體,沒錯!這應該就是他們尋找的蜂沁花!
看見真正的蜂沁花,她很開心,臉上盪漾着微微的笑。她走過去,剛要摘下這朵稀有的奇花,卻發生了變故。
從草從中迅速竄出一隻紫色的不明物體,“啊嗚”一口吞下了面前的蜂沁花,又迅速逃跑。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迅速消失在草叢中。
那矯健的伸手,行雲流水的動作……
那是什麼,她怎麼覺得是一隻狐狸……
夜沫看着孤零零的花枝上,只留着一排銳利的小牙印。若不是這排牙印,依然迎着風輕輕擺動,她真的會以爲剛剛自己產生了錯覺。
“哇,有賊啊!偷花小賊把蜂沁花搶走了!”同樣呆愣在原地的綠柳突然反應過來,大聲呼喚道。
是搶嗎?應該是咬吧!夜沫無奈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