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內宮不能參與前朝之事,但前朝後宮,兩者相生相依,相互挾制。後宮的女人,無奈悲哀,但都不得不爲之付出努力。並不僅僅是要榮華富貴,榮光萬丈,更是要活着。”皇后淒涼道:“你自幼不關心這些,母后也盡力不讓你看到這些。等你出宮建府後,更是很少接觸這些。如果你稍稍多看一眼,就會發現……”
稍頓,又道:“我不瞭解柳蕭蕭,但看得出,她是個不錯的女子。家世、才華都不錯,是中宮之位的上好人選。只是,她太過任性,這卻不是好事。”
軒轅清宇沉默。
“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你坐上那個位置,你就必須接受這種現實。”踟躇間,皇后目光瞬時凜然,周身散發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囂張的宣誓着她的身份。“除非,你不要那個位置!”
“……!!!”
“而且,柳蕭蕭不一定接受不了,是嗎?即便一時生氣,你之後好好解釋就行了。”皇后的話太過自信。不過,這也難怪,軒轅清宇無論哪一方面都十分出衆。在皇后眼裡,只要軒轅清宇肯大開尊口,對一個女人解釋,就已經足以讓那個女人受寵若驚了。
雖然,事實是如此。曾有過一次烏龍事件:軒轅清宇入宮參加宴會,但門口被一羣女人給堵住了。他又潔癖,不願意與任何人有身體接觸,只能開口讓那些人讓路。但,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讓人讓路的話,就讓那些女人高興了好半天,在宴會上神神顛顛,好像瘋了似的。
可是,皇后估錯一件事情:柳蕭蕭可不是這些女人。若是她看到平日二人相處時的樣子,就會明白這一點。
但是,軒轅清宇卻很清楚。柳蕭蕭一旦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他不得不考慮皇后的話。就如她所言,現在他所面臨的境況,讓他只有一條路可走:前進。
雖然不知道許敏敏到底爲何這麼做,孩子的父親又是誰,但單單就一個許丞相,就足以讓他有所顧忌。
許丞相不是柳青崖,後者雖然溺愛女兒,卻公私分明。但許丞相卻是老來得女,又只有這麼一個後代,因此將她寵到了天上。即便犯了錯,也只是說一兩句。
再則,這是父皇的命令,縱使他又千萬般不願,他也得遵從。之前的反抗,說到底不過是垂死掙扎。
他微微閉眼。
該,怎麼辦?
如果退出的話……不僅僅是自己以血立誓必須完成的事情會化爲泡影,太子登基後自己會無時無刻受到他的威脅,那些支持自己的人,也會……
蕭蕭,我……該怎麼辦?
“還有件事,母后必須告訴你。”
見皇后神情嚴肅無比,軒轅清宇疑惑道:“什麼?”
“你父皇說,如果你不遵從,他第一個就拿柳蕭蕭問罪!”
“什麼?!”
“你不知道,你父皇爲你的事有多麼的煩惱。本來,他都選好了幾個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女子爲你側妃,可京城卻流出柳蕭蕭爲了你爭風吃醋的醜事。你父皇說他後悔了,從一開始就不該將柳蕭蕭許給你!”
“父皇也聽信這些流言蜚語?”軒轅清宇斂眉。
“宇兒,無風,不起浪阿……縱使是捕風捉影的事情,但也得有影子可以捉,風可以捕。還有就是,你父皇一直在調查柳蕭蕭。”
軒轅清宇一驚,“爲什麼?”
“宇兒難道不奇怪,爲什麼一個癡傻了十八年的女子,一夕之間變化這麼大?她在宴會上的表現,絕對不是一個癡兒能夠做得出來的!”
***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
黑黢黢的牢房,只有一個四方凳大小的窗口。窗口被嬰兒手臂粗的三根木棍封鎖。透射進來的光,將木棍的影子拉得顯長。
朦朧昏暗的光,映照出污黑的牆壁上,血跡斑駁。陰森的氣息,無時無刻不隨着這些斑駁氣息四處蔓延,讓人恐懼、驚慌。
這比被關在了無光線的黑屋子裡,還讓人的精神容易崩潰。
但是,這些對於柳蕭蕭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以前,她可是創造了比這還陰森詭異、黑暗恐怖的黑屋子裡呆了三個月的記錄。出來後,只不過是接受了一週的心理輔導就沒事了。
被帶到這裡,已經兩個時辰了。本以爲會去變態密集的太清寺,誰知道竟然是來這裡了。聽說,這裡名叫“煉獄”,是一個只有當權者知道的牢獄。換言之,這纔是真正只能進不能出的地方。
這裡還有許多活着的囚犯,不過,長久的禁閉關押和折磨,讓他們早已失去了昔日榮光風華,威嚴儀態,成了一羣終日絕望咆哮、嘶吼的瘋子、野獸而已。
這裡的獄卒,也是囚犯。只不過,他們沒有被關在籠子裡而已。只因爲,這個地方不能被泄露出去。否則所有人都會被處理掉。
因此,無法與外界接觸,只能將注意打在囚犯身上。
“煉獄”裡,不僅僅有男人,還有女人。只不過,女人很少。在這裡面,也是最短命的。
而這種命運,男人也逃脫不了。
沒有人會好心的警告他們。人性就是如此,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吃苦受難自然也是如此。而一些還未瘋掉,但心理扭曲的人,卻十分樂見新來的人遭受這種命運。
誒?她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因爲隔壁監牢裡的一個還未完全瘋掉的人在歇斯底里咆哮,一邊拼命捶打牆壁,彷彿要將牆壁錘出一個洞來,好逃得生天。一邊斷斷續續的、前言不接後語的吼着。
耳力極好的柳蕭蕭自然聽得見,再說,這裡只是石牢,隔音效果並不怎麼好。而柳蕭蕭分析力極強,從斷斷續續的話語和咆哮的人的聲音分析,輕易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若是這是一般牢房構造,她進來時,一定會接受許多人的不懷好意、猙獰、扭曲、瘋狂、幸災樂禍的目光的洗禮吧?
一般人如果知道這些事情,一定會震驚不已、噁心無比吧?然後,難以接受。
社會的污穢骯髒,就如歷史的真相,總是隱藏在黑暗中。有時候,不知道真相,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情。
冷笑了幾聲,柳蕭蕭看着打開的厚重門扉,走進來幾個拿着鎖鏈、笑得猥瑣噁心的兩個獄卒,心道:軒轅昊……看來你不僅僅是想要弄死我阿!
不過,疑惑又起。
軒轅昊若是因爲柳青崖功高震主而想要剷除柳家,直接將他們滅了就是,何必多此一舉?照理說,除非是有深仇大恨之人,皇帝是不屑這種手段對付他人的。因爲,皇帝有自己的矜持,自己的驕傲。
可是,他卻將做自己丟在這種地方……
到底是爲什麼?柳家,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嗎?還是說,皇帝嫉妒柳青崖到這種不惜矜持高傲,做出這等折辱他人才能泄憤的舉動?
但,不管怎樣。
軒轅昊,我柳蕭蕭再讓你蹦躂幾天。屆時,不論你是神是佛,都要讓你嚐盡今時今天你要讓我柳蕭蕭承受的一切的十倍!
“嘿嘿,這個小妞不錯。”
“是阿,瞧瞧,還長得這麼好看!”獄卒之二道。
“大概是玩膩了吧。看着我們兄弟平日辛勞,連個女人都影子都見不到,就送來犒勞我們。”獄卒之一道。
“嘿嘿,是阿,女人,女人!我們都好久沒見過女人了。”獄卒之二流着口水,雙眼發紅,“之前我還在想,別說送個肥豬,只要是女人,我都會忍着上!沒想到,肥豬沒來,卻來了朵花。哈哈,兄弟,我們今天有福了。”
“是阿是阿,那些早早去偷懶睡覺的傢伙,明天會後悔死的。”
獄卒之一嘿嘿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對着坐在石牀上,曲着腿,手搭在膝蓋,望着窗外,“小妞,好好的伺候大爺。大爺心情好了,說不定會饒你一命。”
“不侍候好的,哼,大爺就讓這煉獄所有的刑具都在你身上走一趟!”
柳蕭蕭無動於衷,仍然冷漠的看着窗外。對於獄卒二人的話,充耳未聞。
這舉動,無異於挑釁。獄卒雖然不過是蝦米,在外面有點力量的人都能輕易捏死他。但在這煉獄裡,他們就是地頭蛇,是土皇帝。來這裡的犯人,只要在他們手裡過了一次,無不害怕的。
就如來俊臣、張湯之流,其惡名,讓人聞風喪膽,聽之無不害怕。縱使,骨頭再硬的人,最後也只有求饒害怕的份兒。
而這些獄卒,就算是再良善之人,也會變得殘酷無比,以折磨人爲樂趣。
他們將柳蕭蕭的反應當成了對他們的不屑和初生牛犢不怕虎。二人對視一眼,多年合作的默契,讓他們對對方的想法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