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人?”
吳志遠走出海天大廈,驀然回首。
他望着雲端之上的那一盞燈光,那裡,有一個青年,英姿勃發,他提着一壺酒,負手而立。
“兄弟,謝了!”吳志遠捧着那本厚重的相冊,貼在心口。
藍衣用實際行動告訴自己,他藍衣,是他吳志遠的兄弟!
兄弟二字,何其珍,何其重!
但,那句話,他心領了。
藍衣不是一個人,他有父母,有妻子,而自己,註定是一隻孤狼,當他的刀鋒,在東方酒店,劃破第一個人的喉嚨開始,這一切,已經註定。
他是一頭走在懸崖邊上的孤狼,這是一條不歸路!
誰不希望有兄弟?有朋友?
他也想,非常想!
顛沛流離半生,他只有兩個兄弟,一個是鄭勇,一個是餘多多。
現在,多了一個人,藍衣。
他認可這個兄弟!
既然是兄弟,自然不想牽連他。
但,他揹負的血債太多了,他只能走開,越遠越好,只有這樣,兄弟,才能安然無恙。
他渴望兄弟,但不敢奢望。
他依然是一個人!
包括鄭勇,他不想讓這個兄弟牽扯進來。
吳志遠想起,前不久,海天工貿,突然換了一批管理人員,現在看來,這不過是歡兒放的煙霧 彈,目的,無非是用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既然是用來包裝罪惡的,那,海天工貿,自然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鄭勇留在那裡,已然無用。
包括雨幽,他已經通知他們,讓他們儘早辭職。
留在那裡,很危險。
現在事多,歡兒應接不暇,但早晚會注意到。
他希望他們遠離是非之地,只要平安喜樂就好。
一如藍衣和藍雨。
此時此刻,吳志遠只有一個想法,或者說,這是他的一種執念!
找到陳曦!
一人獨行於黑暗中,吳志遠沿街而走,聽着風聲,聽着蟲蟻聲,聽着自己心裡的聲音。
他不由得恍惚!
他走着走着,時而,他仿若變成了風,迷路的風,時而,他仿若變成了一直蟲蟻,在黑暗中哀鳴。
亦步亦趨,吳志遠回到住處。
柳夢然一如既往,依然在等他。
“姐!我回來了!”吳志遠聲音沙啞,從兜裡,掏出一串手鍊,放在柳夢然的手心。
“在哪裡找着的?”柳夢然驚喜,反覆看着手中的手鍊。
“你說的沒錯,在我們以前住的地方。”吳志遠說道。
“小遠,今晚遇到麻煩了嗎?”柳夢然問道。
吳志遠苦笑,這個女人,心思細膩,想必是出去的時間太久了。
同時,他不由得感到心疼,這個女人,時時刻刻擔憂他,爲他着想。
“姐!我碰見百事通了!”沉默半晌,吳志遠說道。
他本不想說,但,於心不忍。
百事通既然是她朋友,她應該知道的。
她沒有朋友了,本來,她有一個朋友,那是她的好姐妹,葉小雯,但,那個女人,無時無刻在利用她。
她只剩下百事通一個朋友了!
無論百事通是什麼人,她應該知道的。
果不其然,吳志遠話音剛落,柳夢然便高興起來,抓住吳志遠的手臂,急忙問道:“他還好嗎?”
“姐!你放心,那種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好得很!”吳志遠說道。
“什麼話嘛!”柳夢然白了吳志遠一眼,嬌笑起來,“肚子餓了嗎?我給你下碗麪!”
“不餓!”吳志遠搖搖頭,坐到沙發上,“姐,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那好吧!你也早些休息!”柳夢然往房間裡走去,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來,“小遠,剛剛夜間新聞說,副市長死了,在自己的家門口,當着公安局的面,被人一槍打死,兇手沒有抓到,同時,公安局的人,在他家裡,發現她老婆兒子被人打昏,綁在地上,還發現大量現金,預計超過千萬元人民幣!”
“我還沒去找他,就死了?”吳志遠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隨後,又慢慢內斂下去,“誰做的!”
“多多,是你麼?”
吳志遠一字一頓地說道,“程興野口中,也許,有小曦的線索,你問也不問,一槍就崩了?”
“咦?這是什麼?”正在這時,柳夢然眼睛一亮,湊到吳志遠身邊,盯着吳志遠手中的相冊,“小遠,這是……”
“我一個朋友,去了大涼山一趟,給我帶來的,姐,你要看嗎?”吳志遠思緒萬千,終於回過神來。
“大涼山……”柳夢然臉色微微一變,接過相冊,“藍色的封面,好善良。”
柳夢然翻開第一頁,看到裡面的小女孩,不由得一怔。
原本,她有些醋意,但當看到相冊裡面的照片時,她竟然升不起一絲排斥感,相反,感覺很親近。
儘管有些照片,已經發黃,她看得出,這是一個嫺靜典雅的姑娘,空靈出塵,她們太像了,無論是氣質,還是遭遇。
隨着她的手,往後翻,那個小女孩慢慢長大,變成一個大姑娘。
柳夢然把相冊關上,她竟然哭了。
“她……她是小曦嗎?”柳夢然顫聲問道。
“嗯!”吳志遠默然,點燃一直煙。
他把相冊接過來,小心翼翼,再一次翻開,隨着香菸嫋嫋,隨着照片的翻動,他仿若,在陪着她一起成長。
“好苦命的丫頭!”柳夢然低聲說道,“我還好有你在身邊,可她……”
“姐,我一定會找到她的,至死不渝!”吳志遠握緊拳頭,沉聲說道。
“嗯!”柳夢然低喃一聲,忽然,香風一閃,她白衫涌動,撲到吳志遠的身上,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
“小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找到她爲止,我相信,你一定要找到她!”
“姐……”吳志遠擡起頭來,柳夢然已經跑進房間裡。
“這是何苦呢?”吳志遠把香菸熄滅,躺在沙發上,把那本相冊抱在懷裡,緩緩地,閉上眼睛。
夜,漫長而寂涼。
婺江邊上,有一道身影,沿江而行。
這是一箇中年男子,溫文爾雅,眉宇之間,卻透露出果斷與霸絕。
項雲飛一身疲憊,他的心情,猶如指間燃燒的香菸,時暗時明。
今晚,又發生命案了!
其實,自從他上任以來,自從在婺江之上,發現浮屍以來,命案,從來就不曾斷過。
從金都匯那幾個女孩,到王尚槐,到黃韻寒,然後是一干蘭花草的女人……
而今晚,董清河死了,程興野死了!
一個是法院院長,一個是副市長!
明天,註定,將掀起一場大風波!
而他,作爲公安局局長,將難辭其咎,將在各個媒體,報紙的包圍下,在各種輿論的漩渦中,搖搖欲墜。
他能想象得到。
接連兇殺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無能!
他的目標,是陳定海和歡兒,這點,毫無疑問。
他有足夠的證據,起訴吳雨蝶。
然而,主謀,是陳定海和歡兒,這點,他清楚。
在楊慕雪家,他發現很多子彈孔及彈頭,很多血跡,楊慕雪口供說,那是歡兒和吳志遠打鬥留下來的,且,當時歡兒準備殺她母女,吳志遠是爲了救她們挺身而出。
血液樣本鑑定結果已經出來,那兩個人,就是歡兒和吳志遠。
但,那也只能證明,歡兒去過楊慕雪家,和吳志遠打了一架,並不證明她與這系列的案子有關。
可以起訴她,但只能告她恐嚇和非法持有槍支,但,這絕對不是項雲飛想要的。
吳雨蝶是一個紐帶人物,也只有在她身上,才能找到突破口,把歡兒和陳定海這個犯罪帝國,連根拔除!
至於吳志遠,在楊慕雪口中,他反而成了英雄了。
儘管種種的跡象表明,他是很多起兇殺案最大的嫌疑人,但,他有作案動機,卻沒有他的犯罪證據。
關鍵人,是陳曦!
只有把陳曦救了,吳志遠,一定會自首!
然而,救陳曦,還是得通過吳雨蝶!
吳雨蝶,纔是關鍵,一個關鍵中的關鍵人物!
項雲飛有絕對的信心,有堅定的信念,把相關涉案人員,繩之以法。
他相信唐風,相信張逸傑,有這兩個人幫他,項雲飛相信,沒有人,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
然而,誠如張逸傑所說,這一天,要等到什麼時候?
陳曦能等嗎?於靜能等嗎?那些被關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女孩們,還能等嗎?
她們等得起嗎?
這樣下去,還得死多少人?
今晚,死了一個法院院長,一個副市長,那以後,會是誰?
還有蘭花草那些女人,她們的身份,項雲飛已經查明,她們都是以前失蹤的那些女孩,然而,現在,變成了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
要知道,她們,以前可以是好人家的女兒啊!
是什麼讓她們變成那樣?
照此下去,又會有多少個蘭花草?
項雲飛深吸一口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項雲飛回到宿舍,這是**給他臨時安排的一個房間。
一張牀,一張書桌,一個衛生間。
項雲飛掏出鑰匙,如同往常一樣,把門打開,他現在,只想洗個澡,睡個覺,養足精神,明天繼續戰鬥!
然而,當他踏進房門的那一刻,神經立馬崩緊。
他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誰!”項雲飛拔出槍,大喝一聲。
“小項,是我!這麼緊張幹嘛!”卻在這時,燈開了。
那是一箇中年男子,年過百半,此時此刻,他坐在書桌前,輕輕地把一本書合上。
“卡耐基的書,不錯!這本人性的弱點,我書房裡也有!不過,和你這本不是一個出版社的!我不請自來,你不會不高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