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格外的紅,猶如一張猙獰的笑臉,又如一隻燒紅了的眼睛,冷漠俯視着山川大地,芸芸衆生。
“這是黃昏的太陽,我們卻把它當成了黎明的曙光!”
這是一個簡約的客廳:一張乾乾淨淨的茶几,一張破舊的沙發。
吳志遠坐在沙發上,一隻手夾着煙,一隻手握着槍,看着幽遠的羣山,看着血紅的太陽,喃喃自語。
煙霧繚繞,從吳志遠的指尖飄蕩而出,如同迷路的孤魂野鬼,撞在天古板上,最後,消失在風裡。
那急劇燃燒的菸絲,閃爍出一點紅光,隨着吳志遠的手,輕輕一按,隨之熄滅。
風,突然停了!
吳志遠凝神靜氣,坐直腰桿!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客廳那扇緊緊關閉着的大門!
他在等一個人!
一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這是岑雲山寫在他手機裡,名單上的其中一個!
董清河!
一支菸燃罷,他再次點燃一支,他知道,董清河會來!
因爲,這是董清河的家。
這是他的生活日常,日出而起,日落而歸,從未變動過。
時間緩緩而逝,天邊的那一輪殘陽被烏雲遮擋,它很是不甘心,漸漸地,墜入幽遠的羣山之中。
夜幕降臨,風起。
卻在這時,只聽咔嚓一聲,那緊閉着的大門,只聽咔嚓一聲,開了!
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卻在下一刻,他的身體,僵在原地,他看到,客廳裡,有一點紅光閃爍,仿若刺痛了他的眼,他的眼睛,急劇收縮。
“咔!”他的手,按在牆上。
燈開了!客廳裡,一片泛白。
他終於看清,那是什麼,那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菸,那是一個青年,一個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青年,此時此刻,那個青年,一隻手握着槍,一隻手夾着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神色一變,他的手,悄然摸向兜裡。
“找什麼啊!”吳志遠開口,指尖輕輕一彈,一簇菸灰,隨之落下,落在滿是菸頭的菸灰缸裡,“你想找手機嗎?打去哪?公安局嗎?要不要我給你啊!董大院長?”
吳志遠輕笑着,看着門口處的中年男子,他拉響槍栓。
“你是誰?”董清河沉聲道。
“黑夾克,黑西褲,黑皮鞋,也沒有戴金錶,這一身加起來最多也就幾百塊錢,穿得挺樸素的啊!”吳志遠笑着說道,“董院長,果然公正廉潔!”
“你到底是誰,如果要錢的話,我這裡沒有!”董清河冷聲說道,“你可以離開,我當你沒來過!”
“我知道你沒有,你家我都翻遍了,我剛纔不是說了嗎?你公正廉潔,好官啊,你不貪污受賄,怎麼會有錢呢?”
吳志遠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哦!對了,沒我的允許,你最好不要妄動,子彈可不長眼,要是我不小心,一槍崩掉你那隻不老實的手,你該怎麼審案啊!”
“小兄弟,有什麼事,還請開門見山,需要幫忙,我盡力而爲!”沉默片刻,董清河說道。
“我不是你兄弟,你可是堂堂法院的院長啊,我可高攀不起!”吳志遠握着手槍,揮着手,指着對面的沙發,說道,“愣着幹嘛,坐啊,這可是你家!”
董清河汗毛倒豎,吳志遠給他的感覺,表面上風淡雲輕,實則,像是一隻猛獸大蟲,若有若無地盯着自己,他有一種感覺,他要是不照做,這隻猛獸大蟲就會撲過來,把他撕成碎片。
他怕的不是那把槍,而是那個握槍的人!
隔着數丈遠,他都能感受到,沙發上的那個青年,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
“來之!安之!”
董清河終究不是簡單人物,心態更不是常人能比,沉吟片刻,他情緒平緩下來,把門關上,他邁開腳步,在吳志遠對面,坦然坐下。
“挺鎮定的啊,不愧是堂堂法院院長,閱人無數,見多識廣,看來,你並不怕我這把槍!它的威力,比不上你在法庭上那隻錘子!”
吳志遠輕笑一聲,把槍收起來,隨後,他從兜裡,掏出一份舊得發黃的報紙,扔在桌子上。
董清河目光從報紙上掃過,臉色再次一變。
“她很漂亮,是吧!”吳志遠指着報紙上的一張圖片,“董院長,你可還記得她?”
“當然記得!”董清河目光微凝,“半年前,這件案子,就是我審理的!”
“她叫葉清清!”吳志遠的聲音冷冽起來,“既然你還記得她,那你應該還記得,就是因爲你,你的一錘定音,宣判那個人渣當庭無罪釋放,她才跳樓身亡!”
“法庭判案,講程序,講證據!”董清河說道,“她的證據不足,我當然要判被告無罪釋放!”
“放屁!”吳志遠斷喝一聲,拍案而起,“沒證據嗎?難道她被那個人渣侮辱的時候,非得有個人在旁邊看着,錄下視頻,纔算證據?他們發生關係已經構成事實,鐵證如山,難道你他媽的有眼無珠?假裝視而不見嗎?”
“發生關係,並不能證明她是被被告侮辱!”董清河漠然說道。
“也就是,她活該,是嗎?”吳志遠冷笑,“我怎麼聽說,你和那個人渣的父親是同學?也難怪了,一個這麼普通的案子,平日怎會勞動你這樣堂堂院長的大駕來做此案的主審法官?原來,這其中有貓膩!”
“如果不服一審判決,她可以再次上訴,她跳樓自殺,並不能證明她真的無辜!”董清河平靜地說道,其實,他的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因爲,他看到,那個青年,笑了。
那種笑容,讓他毛骨悚然。
然而,他不敢表現出一絲慌亂,因爲,如果讓對面這個人看出他心虛,那他將無比被動。
他有可能,會死!
這種人,他見過,殺你就殺你,絕對不會含糊!
董清河肯定,這個青年,根本不是爲了那個跳樓的女孩而來,如果是,他不會這麼囉嗦和自己扯了半天。
他只不過,想隨便找一個理由殺了自己,僅此而已!
“人都死了,多說無益!”吳志遠說道,心裡卻是難受無比,那個女孩,死得太冤了!
眼前的這個人,比馬興邦更是冷漠無情,那個馬律師,至少還有些許自責與同情,但這個人,全然沒有!
他覺得,理所當然,誠如自己方纔所說,這個看似公正廉潔的董院長,認爲那個女孩的死,是活該!
法院院長的權利,僅限於審判權,然而他們的一念之間,卻可以決定一個的自由與生死!他覺得那個女孩證據不足,被告理應無罪釋放,這符合法律程序,看似合情合理,但,他忘記一點,人倫!
他沒有想過,如果那個女孩是他的女兒,他會怎麼做!
“那小兄弟,你明說吧,目的!”董清河說道。
“我給你一個收買我的機會,如果我滿意了,你今晚可以不用死!”吳志遠淡淡地說道。
“我說了,我沒錢!”董清河搖頭說道。
“我也說了,我知道你沒錢!”吳志遠頓了一下,“你沒有,但別人有!”
吳志遠把包打開,從中拿出一袋錢來,“這是三十萬,我來這裡之前,去過陽光小區一趟!還別說,你那情婦,叫什麼來着?我想想,司徒凌煙?她可是真漂亮,我見猶憐啊!”
“你!”董清河目眥欲裂,突然站起來。
“放心,她很聽話,所以沒死!只是把她綁起來而已!再說,你老婆女兒都去度假了,你有大把的時間去和她相會!”吳志遠慢悠悠地說道,“這錢,是你放她那兒的吧!那個人渣的父親,你的那個同學給的那筆錢?”
“說吧!你想要什麼!”董清河頹然坐下,他現在知道了,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認識吳雨蝶嗎?”吳志遠說着,還沒等董清河回答,繼續說道,“別跟我說你們關係一般,我查過你,所以我纔來,幾天前,你的寶貝千金,還去參加過她的酒會!”
“我們是常有來往,但都是公務上的事情,至於她自己的事,我不太清楚!”
“是嗎?”吳志遠冷笑,“那面具宴會的事情,你知不知?”
“不知道!”董清河說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吳志遠湊前一步,死死盯着董清河。
“我真的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董清河神色坦然。
“很好!很好!”
吳志遠咬牙切齒,寒聲說到,“現在公安局的人四處搜捕吳雨蝶,你就馬上和她撇清關係,不虧愧院長!”
“看你這樣侷促不安,你很沒安全感?”董清河擡起來,突然說道。
“安全感?什麼東西?吳志遠冷哼一聲,“笑話!”
“是嗎?”董清河心裡平靜下來,“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急!”
“不錯,我很急!我迫不及待,想一槍崩了你!”吳志遠盯着董清河,這隻老狐狸,可能想到什麼了。
“你很急,急着找一個人!我知道你是誰了!”
董清河一字一頓地說道,“吳、志、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