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是說, 來向我們家大姑娘——”沈夫人上下打量着梅太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梅太太的臉色不可避免地有些憔悴, 即使仔細用了脂粉也仍舊沒能完全遮住眼下的青色,畢竟她這個年紀和身份,也實在不好濃妝豔抹的。
只是再憔悴,她也得打起精神來:“正是。其實之前, 咱們兩家也議過親事,只是那回實在不巧, 府上大姑娘有些不適。這原也就是碰巧的事兒, 倒是有些個小人巴不得咱們兩家不好,很是在外頭造了些謠言……”
這些話, 梅太太說得真是言不由衷。若說有小人,那小人就是沈家府上的!可如今她能怎樣呢?
梅若辰吃了梅大儒親手打的二十板子。別看梅大儒是個文人, 時常在外遊歷,他絕不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 一頓板子打下來,梅若辰現在還爬在牀上起不來呢。
梅太太簡直心疼死了。說起來梅若辰頂天了也不過就是寫了幾首情思之詩罷了, 那詩文既未有提頭又未有落款, 便是落到誰手裡, 也不過就是梅若辰的遊戲之作, 偏梅大儒硬說他心思不正有辱了讀的聖賢書, 若不是梅太太死死攔着,說不準他盛怒之下真會打斷梅若辰的腿。
至於梅若嫿,那就更慘了。梅大儒翻出了當初教長子次子讀書時用的戒尺, 打了梅若嫿二十記手板——手板當然是比落在屁股上的板子要輕得多,可梅若嫿是個女孩兒,梅太太自小是一根手指都沒動過她的,二十下手板,也把她一雙白嫩的手打得通紅腫脹,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不僅如此,梅大儒還給他們定下了起程返鄉的日子,算起來,梅若辰只怕傷還沒全好,就得上路了。
一想到這一點,梅太太的言不由衷也變得真誠了起來。梅大儒已經發了話,梅若嫿一旦回到梅氏族中,立刻就以爲母親祈福的理由住到家廟裡去,不到悔悟不許出來。
後面這句話,梅太太倒沒當真。可問題是梅若嫿年紀已經不小了,就算是在家廟裡住上一兩年,這也耽擱不起。
然而梅若嫿這次做的事,卻確實是觸了梅大儒的逆鱗,任是梅太太想盡辦法也沒能把丈夫的意思扭回來。眼看啓程的日子將近,梅太太也只有來沈家一試了。
不用說,沈夫人聽這些話也聽得不知如何應對了。梅太太對沈雲婷不喜,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會兒突然又說要爲梅若明重提之前的婚約,若說其中沒點什麼緣故,她也白活了這些年。
沈夫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口中敷衍道:“您說的是。那會兒盯着我們家的小人不少,倒是讓府上大公子受了連累。”她一邊說,一邊就想到了白雲觀那一場法事。
那場法事,沈夫人從頭到尾當然是矇在鼓裡的,但回來想一想,她也看出了疑點——許碧與青鶴當時頗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尤其是後來衙門裡查出青鶴用的是些致幻的草藥,這怎麼看,都像是許碧知道些什麼。
可偏偏出事的是梅若嫿與許珠,這可實在叫沈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可今日梅太太登門,沈夫人又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是啊——”梅太太聽沈夫人話裡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心裡不由得暗暗一喜,忙道,“我家老爺是個古板的人,覺得有了這樣傳言,這親事再結下去難免更招人非議,給府上又添麻煩,這才解除婚約的。”
“梅大儒素來高潔,我們家老爺一向都十分敬佩……”沈夫人打着太極,心裡也在迅速地盤算——沈雲婷若真能再把跟梅家這門親事續起來,倒是件好事。
當然,沈夫人素來是不喜歡沈雲婷的。雖說沈雲婷素來安分,可單憑她是香姨娘生的,沈夫人就不能喜歡她。但她也不想落個苛待庶女的名聲,若是沈雲婷嫁了梅若明,倒省了她去操心,而且在沈大將軍面前也有了交待——梅若明可是當初沈大將軍看中的,便是將來過得不好,也與她這個嫡母沒半分關係了。
至於沈雲婷究竟能不能過好……沈夫人瞥一眼梅太太,決定不去刨根問底了。便是梅太太求娶的心不誠,又關她什麼事呢?
梅太太自是不知道沈夫人心中的念頭,有些忐忑地續道:“只是我見了幾回,覺得您家大姑娘委實是個出挑的,若就爲外頭小人幾句閒話……我可實在是捨不得。”
沈夫人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便再不去計較梅太太話裡的漏洞,笑道:“不是我誇自己的女兒,婷姐兒素來懂事,管家理事針線女紅也都是拿得出的,雖說沒投生在我肚子裡,我也向來拿她跟嬌姐兒一樣看待。”
這等話,饒是梅太太如今有求於人,也得在心裡暗暗反駁一句了,嘴上卻順着道:“正是如此。我家老爺古板,覺得前頭都解了婚約,這後頭又再結親,說出去不大好聽……”
沈夫人笑道:“這結親是喜事,只要咱們兩家情願,怕什麼笑話呢?還不都是爲了兒女們日後過得好。”
這就是同意了,梅太太登時大喜:“只是沈大將軍如今不在京城……我是覺得,兩個孩子年紀也都不小了……”
沈夫人痛快地道:“您說得是。你我兩家也算是至交了,那些個繁文縟節的,我們武將人家也不大講究。我家老爺是在杭州,不過,家裡不是還有大爺和大奶奶麼。當初我們老爺把婷姐兒送到京城來的時候,就說過她的親事就交給她兄長和嫂子了。”
梅太太聽了這話,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緊。原以爲在沈夫人這裡說定就行了,沒想到沈夫人前頭答應得痛快,後頭這話頭一轉,居然又把球踢到沈雲殊夫妻那裡去了。她若是敢去見許碧,還來找沈夫人做什麼呢?
不過沈夫人卻是已經打定主意了。這門親事反正她是同意了,下頭的事就交給沈雲殊夫妻倆吧。倘若他倆也同意,將來沈雲婷過得不如意,也有兄長嫂子在前頭頂着,怪不到她身上;倘若這夫妻倆不同意呢,那就由他們去給沈雲婷尋親事好了,她再不插手,沈大將軍也不能怪她不盡心了。
“請大奶奶過來。”沈夫人盤算好了,笑眯眯地吩咐紅線,“這可是大喜事。”
沈夫人與梅太太的談話許碧當然已經知道了,說實在的,她都萬沒想到,梅太太居然會想出這一招來。
“大奶奶,這,這親事可做不得啊……”知雨也傻了眼,“這梅太太分明是……”
許碧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給我更衣吧。”
說起來,梅太太這一舉動也算表明了梅家的態度:一旦梅若明娶了沈雲婷,梅若嫿再怎麼癡心妄想也不可能嫁給沈雲殊了,換親這種事在民間都不免被人鄙夷,更不必說如梅沈兩家這般地位了。
不過,若是梅沈兩家成了姻親,那之前梅若嫿做的那些好事,沈家自然也就不好追究了。再想想梅若辰兄妹兩個要回嶺南族裡的傳言,許碧就已經能猜到梅太太的意思了。
“大奶奶是要答應這門親事?”知雨連忙抱了衣裳來給許碧更衣。
許碧嘆了口氣:“先去聽聽她說什麼吧。”說起來沈雲婷若是能嫁給梅若明倒是極好的事,且若是沈家因此不再追究梅若嫿,想來梅太太也要感激沈雲婷。如此婆媳和睦,鸞鳳和鳴,倒也不錯。
梅太太是滿懷喜悅回的家中,一進門就先去了梅若嫿房裡。
梅若嫿已被禁足。其實就算不禁足,她現在也是不能出門了。畢竟在白雲觀也是人前失態,儘管青鶴已被定罪,仍舊有人私下譏笑梅若嫿與許珠。尤其之前梅若嫿時常出入後宮,得梅皇后和梅賢妃喜愛,也頗被一些官宦人家的女孩兒嫉妒,這會兒自然更是將她們兩人失態之事大傳特傳。
“娘——”梅若嫿兩手都纏着白布,一見梅太太,就委屈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別哭了。”梅太太看着女兒跟爛桃一般的眼睛,也是一陣心疼,“告訴你,沒事了。”
“什麼?”梅若嫿猛地擡起眼睛,“怎麼沒事了?父親答應不送我回族裡了?”
梅太太乾咳了一聲,安慰女兒道:“現在是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替你大哥向沈大姑娘提親了——”
“提,提親?”梅若嫿幾乎要叫了出來,“娘你怎麼能——”
“沈家已經答應了。”梅太太嘆道,“娘也是爲了你好。這親事成了,許氏也就不再追究之前的事,你爹消了氣,自然也就不必送你回去了。”
“不行!”梅若嫿尖聲叫道。大哥娶了沈雲婷,她豈不是永遠都沒有機會再嫁給沈雲殊了?
“娘,這親事不成!我不答應,我不答應!”梅若嫿也顧不得失態了,猛地站了起來。
梅太太厚着臉皮跑去沈家,雖僥倖未曾碰一鼻子灰,卻也是低聲下氣了整整半日,還不都是爲了梅若嫿?這會兒梅若嫿不但不領情,還這麼亂喊亂叫,梅太太也不由得有些氣了:“你這丫頭,怎的這般不懂事!若這門親事不成,你怎麼辦?莫不成,你還惦記着那沈家大郎?我看你是瘋了!”
梅若嫿咬牙切齒:“反正,我不答應!”
梅太太氣道:“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大哥的親事,輪得到你答應不答應?你若是不想回族裡去家廟,就給我安靜些!”
家廟兩個字像根針似的刺在梅若嫿心上,讓她冷靜了些:“父親真的會……”梅大儒真會鬆口麼?
梅太太這會兒已經有了七成把握:“放心好了。沈大姑娘年紀也不小了,這親事定下來就得早些過門,你和辰哥兒怎能不在?”長兄成親,梅若堅是遠在江浙任上走不開,若是梅若辰兄妹兩個也不在,這親事未免有些不成體統,倒顯得梅家不把沈雲婷放在眼裡似的。以梅大儒的性情,斷不會如此的。
“等你大哥成了親,就叫你大嫂去向你父親求情。”梅太太爲了幼子幼女也是操碎了心,長嘆一聲坐到梅若嫿身邊,替她挽起有些散亂的頭髮,“你可不能再犯糊塗了。瞧瞧這次把你父親氣的……還連累辰哥兒捱打。”
梅若嫿咬緊嘴脣,一言不發。梅太太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說話也不大客氣了:“你若是再犯糊塗,娘也管不了你了。不怪你父親生氣,你也是讀了這些年書的,怎麼倒起這樣的糊塗心思……”
梅太太絮叨了半晌,見梅若嫿低了頭沒再說話,還以爲她態度軟了,遂也放軟了聲音道:“娘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女兒家,也難免有些糊塗想頭兒,等將來成了親也就好了……”
梅若嫿低了頭,半晌才道:“只怕父親還不肯消氣……”
梅太太只當女兒回心轉意了,心中大喜,笑道:“只要你想明白了,你父親哪裡就真捨得叫你去家廟裡呢。只管放心,我去瞧瞧你哥哥。”
梅若嫿冷眼看着母親出了門,房門外一個丫鬟探了探頭又縮了回去,繼而輕輕把門關上了。自打白雲觀之事後,她的貼身丫鬟也被處置了,就換了這麼個粗笨的丫頭,與其說是服侍,倒不如說是監視呢。
這粗笨丫頭,問她一句話只知道搖頭,就是想知道外頭是個什麼情形都不能了。不過,看母親這樣子,想來她做的事並未傳揚開去。
也是。這事兒可不是她自己做下的,還有承恩侯府呢。那青鶴的祈福法會,不就是承恩侯府安排的嗎?如今事發,承恩侯府絕不會讓青鶴隨便開口的。承恩侯府的名聲保住,她的名聲自然也就保住了。
這會兒,剛剛聽見梅太太向沈家提親的憤怒和衝動已經漸漸平息,梅若嫿深吸口氣,掐着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梅太太若是不提這門親事,她是肯定要回族裡的,如今有了這門親事,說不定她真的能留下來,那時候再徐徐圖之……
還能圖什麼呢?梅若嫿雙手掩住了臉。長兄娶了沈雲婷,她還有什麼希望呢?可是難道就要這麼放棄?不,那絕對不行的!
可是連母親都不肯幫她,也覺得她這是糊塗心思。父親、母親、長兄,都在反對,唯一幫了她的孿生兄長,這會兒自身難保,她孤立無援的一個女兒家,如今連門也出不了,身邊連個管用的人都沒有,又能怎麼辦?
但要她就這麼認了命嗎?等着父親給她定下一門親事,然後嫁出去?依父親的性子,給她尋的必不是什麼高官顯爵之家,只怕也就是在明年春闈裡給她尋一個寒門進士罷了。那樣的日子,從前她在嶺南的時候還沒有過夠嗎?
爲什麼同樣姓梅,承恩侯府就能出一後一妃,富貴尊榮,而她的父親明明名滿天下,她卻只能嫁個寒門之人?
對了,梅賢妃!
梅若嫿眼睛一亮,她怎麼忘記了,還有梅賢妃啊!如今梅皇后有孕,梅賢妃必定處境尷尬,這個時候,梅賢妃正是要尋幫手的時候呢,必定會幫她的。
可是要見到梅賢妃,先得能出了家門入宮去。梅若嫿握握拳頭,深深吸了口氣。她得忍,忍到父親真的放棄送她回嶺南,忍到她能出門,能入宮,能見到梅賢妃!那時候,只要梅賢妃幫她……
梅若嫿是被禁足於家中,故而還不知道梅皇后小產之事,但除了她之外,整個京城之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佑王妃爲難了幾天,拿捏着時間進了宮探病——來得早了,梅皇后剛剛小產,必定憋着口氣呢,誰知道會不會發到她身上;來得晚了,豈不是不關心皇后?
不過梅皇后並沒像佑王妃想像的一般擺着一副怨婦臉,相反,即使是在病中,她仍舊神色端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竟與平日沒甚兩樣。
佑王妃只看得心中暗暗稱奇,若是她多年未孕,終於有了喜訊卻又小產,佑王妃自忖絕做不到梅皇后這般,便不致一蹶不振,至少也要頹喪上一陣子纔是。可梅皇后從小產到現在不過兩三日,竟就這麼泰然無事一般,着實叫人心裡有些發毛。
“娘娘氣色看起來甚好,早日養好身子,後頭日子還長着呢……”佑王妃也不敢多說,只能含糊地勸慰了幾句。
“有御醫精心照料,自是無礙的,有勞佑王妃掛念了。”梅皇后淡淡地應付了一句,瞥了一眼佑王妃背後,“今日袁娘子不曾入宮?”
“她去景陽宮了。”佑王妃忙道,“原是要來先給娘娘請安,只是臣婦慮着娘娘這裡要休養,她過來怕倒擾了娘娘,所以就打發她直往景陽宮去了。”
景陽宮裡,袁勝蓮直到進了內殿,才鬆了口氣。袁勝蘭擡眼看了看她,開口便道:“這些日子都不進宮,我還當你再不來我這裡了。”
袁勝蓮苦笑道:“這如何會——我一直惦記着姐姐,只是姐姐吩咐的事沒辦成,也不敢來見姐姐……”
袁勝蘭不爲所動,只道:“那東西今兒是帶來了?”
袁勝蓮低下頭,自腰間解下一對象牙香薰球來。這對香薰球都有核桃大小,外表鏤花,十分精緻。袁勝蓮將其中一顆擰開來,裡頭裝的卻不是香藥,而是一包顏色發紅的藥末子。
袁勝蘭接過去瞧了瞧,隨手納進了袖中,淡淡道:“這東西是你帶進宮來的,若是被人知道,你也逃不掉。”
袁勝蓮連忙道:“姐姐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了。”
她臉上賠笑,心裡卻恨得咬牙切齒。原本她挑撥袁勝蘭,爲的是叫袁勝蘭與袁太后對上,若能替皇帝解決了袁太后,她便是一大功。
誰知她誤打誤撞的,倒是撞破了真相。如此一來,袁勝蘭自然深恨袁太后。眼瞧着這計劃就要成功,袁勝蘭卻要她從宮外帶毒藥進來。
袁勝蓮自是不肯的。這毒藥一經她之手,那後頭發生的事她如何能擺脫干係?可袁勝蘭這個愣頭青竟威脅她說,若是她不肯,就將她之前作的那些事告知袁太后。
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袁勝蘭這樣蠻不講理地橫起來,袁勝蓮便有百般計謀,竟也使不出來了——袁勝蘭是豁出去了,她可豁不出去,她還想離開佑王府,另起爐竈再過日子呢!
可如今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首先是淨凡死於火災,這事兒袁勝蓮實在有些半信半疑,多方打探又沒有淨凡的消息,竟不能確定她究竟是真的死了,還是偷偷跑了。
跑了一個淨凡,袁勝蘭又發起狠來,簡直鬧得袁勝蓮無計可施。原是想從中挑撥坐山觀虎鬥,如今自己卻是泥足深陷,實非她本意。
“姐姐,皇后娘娘怎會小產了呢?”雖說砒霜是她帶進來的,可袁勝蘭若覺得如此一來她就只能坐在景陽宮這條賊船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誰知道。”袁勝蘭對此事根本是漠然置之,“御醫都說是身子弱,沒坐住胎。”
鬼才信御醫這話呢。袁勝蓮眼珠轉了轉:“姐姐就信了?”
袁勝蘭嗤了一聲:“橫豎長春宮還有皇次子呢,這一胎坐不坐得住有什麼要緊。皇上都着人查了,也沒見查出什麼來。”
沒查出什麼來,可並不代表就真的沒什麼。袁勝蓮看着袁勝蘭一臉木然的表情,暗中下定了決心:“東西我也給姐姐帶到了,姐姐千萬行事小心。佑王妃在交泰殿,我也得去給皇后請個安纔是,就不打擾姐姐了。”
袁勝蘭擡起頭,看着袁勝蓮輕俏地走出景陽宮內殿的背影,目光裡閃過一絲陰沉。走得這麼急,是急於和她撇清關係吧?又或者是急着再去找個靠山,最好還能把她出賣了?這次無論袁勝蓮打什麼主意,都休想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