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昨天從醫院回來後就在碼字,碼完之後連錯別字都沒看就放上去了。估計是複製的時候沒複製上,這一章還是上章製冰的內容。剛剛纔上線,在此鄭重的說一聲抱歉。以後再也不會做這麼糊塗的事情了!)
製冰非常快,大約一盞茶後,水缸裡的清慢慢的有了一層白霜,再然後,銅盤裡的水也開始散發出一絲涼氣。半個時辰後,銅盤上終於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
安木個子比較低,還沒有水缸高,便站小凳子上用筷子捅了捅銅盤裡那層薄薄的冰層,冰層立刻碎裂開來,喜道:“差不多了吧?”
張致和也看了一眼,拿手在銅盤上方虛空按了按,感受到了銅盤上方的涼意。沉吟道:“照這架勢,估計夜裡就可以成冰。”
“那豈不是明日便可以賣冰了?”安木喜孜孜的說道。
“賣冰?”張致和瞧了一眼安木,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這冰,欲賣幾何?”
“學生在陳州城裡吃的冰飲,大份八十文,夠三人吃;小份四十文,夠一人吃;還有零碎的冰塊,沒摻糖霜水果,只需要二十文十五文既可。咱們若賣,不賣這麼貴,隨意摻一些糖霜,賣上十幾文。好歹家裡也多了一門營生。”安木笑道。
“賣冰不過賣一季,能賺幾何?”張致和搖搖頭,“還不如家裡備些草藥熬成解暑湯,然後裡面再摻些冰塊,這樣才能掙錢。”
“解暑湯?都是什麼藥物?”安木聽到老師這樣講。腦子裡隱隱約約的似乎曾聽過這個名字。倒象是唐朝時有一家店鋪在長安城裡專業做這個解暑湯的。
“香薷、扁豆、法夏、茯神、蔻米、滑石、熟軍、黃芩、生草、這些炒制,然後以竹葉、燈心爲引。再倒水煎。主治癤毒,溼熱佛鬱。先見紅暈,次發腫痛,患不滿寸者,無論大人小孩,時逢酷暑,俱宜服之。”
“這不就是藥湯嗎?那普通人能喝嗎?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出自哪裡?”安木聽完了這幾味藥名之後,忽閃着大眼睛問道。
“毫無影響!此藥方藥性平和最是合適酷暑時服用,出自揣摩……揣……”張致和說到揣摩二字時突然停住,支吾了半天說道。“出處是哪裡,揣摩了半天倒是沒揣摩出來?”
安木隨意點點頭,心想前一段苦涯先生得了中消之症,張致一張方子下去便可以將病情穩定住,雖然現在還是處於靜養的階段,然而到底比起以前要好的多了。范仲淹有云,不爲良相,便爲良醫。許多學問高深的讀書人都是醫術非常高超的大夫,這是因爲醫以活人爲務。與儒道最爲切近。
所以,聽了張致的話後倒是沒有想太多,到夜裡才琢磨出不對勁來。
“那是不是可以煮些三豆湯,這也是消暑去熱的?然後放一些碎掉的冰塊。擺到書屋那裡免費給書生們喝,免得他們中暑。”安木腦筋一轉,計上心來。
“此乃揚名之舉。可行!”張致和拍手同意。
呂氏倒不明白了,“大姐。啥叫三豆湯?”
安木笑道:“綠豆、紅豆、薏米三種豆子混着冰糖煮在一起,等到煮爛之後放涼。消暑解渴,散血消腫,農忙時飲用最是合適。”
“怎麼還放冰糖?”呂氏一聽就不樂意了,若是自己家裡吃放點冰糖倒沒什麼,這可是白白送給書生們喝的,放什麼冰糖?“冰糖可比霜糖都貴,一斤霜糠就要一百多文了,要是放冰糖那得扔進去多少錢?若是準備往外賣那倒沒啥,可是白白給別人喝,這可如何使得?”
安木急忙安慰她,“兒只是說說,不放也行!”呂氏聽了這話,纔算放下心來。
安木又道:“家裡人都在忙着,誰能有空去賣冰?”
李進原本一直在旁邊看着他們議論,聽到安木問這個問題,便道:“我弟媳婦和母親在書屋外面支了一個小吃攤,近來天氣炎熱倒沒有多少生意。不如每天早上讓我弟媳婦來家裡取冰,賣到晚上再回家去。”
“這樣挺好!”安木點頭同意。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會,定下了明日在書屋裡售冰的事情。呂氏又去泡了三樣豆子,在伙房裡生火煮了一大鍋,然後便一次添了炭不再管它,等到半夜再起身一趟,將三豆湯放進罐中吊到水井裡。
夜深了,月色昏暈,星光稀疏,整個沙灣似乎都沉睡過去了。
張致和突然翻身坐起,渾身汗淋淋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夢裡,那個婦人的容貌不只一次出現,那麼威嚴那麼陰冷,她冷冷的坐在寶座上問自己,‘哀家待卿如何?卿如何待哀家?’。自己不敢回答,只敢跪在方磚之上,連連的磕頭。
還有另一個滿頭花鈿身穿旗服的婦人,她卻是滿身的絕望和無助,她在大聲的叫‘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安達,安達……’
安達?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有人叫起過了?有多少次自己想忘卻無數次的重回夢中。
多少次夢裡站到井邊,看着那人陰測測的笑,說了聲娘娘慢走,將人頭下腳上的投到井中。自己想喊,想罵,想哭,卻一動不動。轉過頭,看到他也站在井邊,失魂落魄,滿眼的淚水,然後慢慢的蹲下身子,捂着臉大聲哭泣……
自己猛撲過去,哭喊着:陛下!我的陛下!中國要亡了!牝雞司晨,國之將亡!你因何還不醒?還不醒?變則存,不變則亡……
他擡起顫抖的手,茫然地笑:我連妃子都護不住,還談什麼國?國要亡,便亡。與我何干?何干?這個國,不是我的。是親爸爸的,是她的……你也是她的。你們都是她的!只有我纔是我自己的。
張致和伏到席上,失聲痛哭,雙手使勁捶着身下的席子。
安木也沒有睡,她的眉頭緊緊皺着,視線落在那一行‘芸閣校讎非苟祿,每回高論助經綸’之上。這是北宋詩人周行己《哭呂與叔》詩之二。周行己字恭叔,世稱浮沚先生。生於1067年,卒於1125年,是伊川程頤的入門弟子。
安木從荷包裡取出了安舉人那枚芸閣小印。想起張致和的解釋,目光透過了層層牆壁,一直落到了張致和的院外。
“1067年啊……”安木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點着電腦上的關機圖標,將電腦關閉,輕輕的躺到了榻上。屋外檐廊下傳來韓玲震天的呼嚕聲,不由得搖搖頭。
這丫頭就跟幾輩子沒睡過覺似的,只要頭一挨着枕頭就能沉沉的睡着,一覺不帶醒的直到明日早上呂氏來喊人,氣得呂氏都想拿腳踹她。
“我看你以後嫁給誰?誰會要一個睡覺還打呼嚕的渾家?”呂氏恨恨地站在韓玲的席前。使勁的用手搖晃。
“啊?”韓玲揉了揉眼睛,看到呂氏那張,立刻激靈了一下坐起來,“嬸嬸起來了?天亮了嗎?”
“滾到伙房去。”呂氏看到終於搖醒了,氣呼呼的罵道,“馬上天都亮了。你還睡啥睡?不趕緊給你姊姊熬藥?還想等着家裡再花錢給你們抓藥咋地?一個個不省心的,你也不看看你那臉。都成什麼豬樣了?被蟲子爬了吧?讓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在屋裡睡,你偏不聽……”
韓玲摸了摸被蟲子爬過而腫起來的臉。不以爲然的笑,“沒事,以前在城隍廟的時候,天天被蟲子咬,我都被咬皮實了。我打呼嚕太響,怕嚇着女郎,所以我就抱着席子在檐廊下睡了。”
“白瞎長這麼好看了,腦子裡全是漿糊。”呂氏氣的一腳踹到她身上,“還不滾起來?等着我拉你啊?”
旁邊,侍候大郎的槐花也剛剛起身,看到呂氏又在訓韓玲,捂着嘴偷偷地笑。然後乖乖的走過來,垂手站在門旁。韓玲瞅了空偷偷的對着槐花吐了吐舌頭,槐花一個沒忍住,差點噗哧的笑出聲來。
呂氏看了一眼規規矩矩的槐花又看了眼手忙腳亂收拾睡鋪的韓玲,再想到身體不好還在養病的韓巧,失望的搖搖頭,“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貨得扔。”
看到韓玲收拾好睡鋪捲成一卷用根繩子捆好放在檐廊下,就往伙房走。想了想後喊了聲槐花,“你和她一起去,我怕她毛手毛腳的把伙房點着了。你順便再把昨夜我裡吊到井裡的三豆湯從井裡起出來。我告訴你,別偷喝太多了,要是豆子少了我就下手擰你,聽到了不?”槐花答應一聲,蹦蹦跳跳地追着韓玲的腳步去了。
到了伙房一看,韓玲在井邊賣力的搖井轆轅上的繩子,急忙說了一句:“別盛豆子,嬸嬸不讓偷吃豆子。”
韓玲嘻嘻一笑,“我知道了,我就偷喝點湯水。睡了一夜,嗓子怪乾的!”
槐花白了她一眼,伸手幫着一起往上搖繩子,“你就裝傻充愣吧!當嬸嬸看不出來咋地?她不過是看你可憐,從不拆穿你罷了。”
“你沒發現嬸嬸就愛訓人嗎?”韓玲依舊嘻嘻地笑,看着木大桶離井沿越來越近,饞得直咽口水。
“沒出息!”槐花啐了她一口,“一碗豆湯你也饞成這樣?”
“從我記事起,我就沒吃飽過飯,”韓玲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所以,我曾發過誓,以後能吃飽飯了一定不會浪費一粒糧食。”
槐花聽到她這樣說,低下頭也不再說話,她也想起自己家,經常也是上頓飽下頓飢,一年四季除了過年過節沒有一頓能吃飽的。自從來了安家,纔算能天天吃上飽飯。偶爾還能吃上肉花。這對她來講,是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好日子。所以,看到韓玲這樣,打心底瞧不起她。
“主家是好人!”槐花低低的說了句,“這裡能吃飽飯……”
“我知道!”韓玲用力的點頭,“所以,我把命賣給主家了。他們啥時想要只管拿去好了!我就恨我不是個男人,不能劈柴擔水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