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木走到前院打開了宅門,看到呂氏挎着一個籃子站在院外。
“大姐,家裡這會沒東西吃吧?我烙了幾張餅,還有一罐小米湯,你和大郎先隨意墊墊。”呂氏笑道。
“太謝謝嬸嬸了,兒和大郎正在爲難呢……”安木將呂氏讓進院,站在門樓下面將伙房和庫房的情形講了一遍。
呂氏的眉毛高高挑起,露出憤慨之色,“這些遭天瘟的,安舉人還沒滿一七呢,就這麼欺負人?家裡都丟啥東西了?還有糧食沒有?”
“庫房都乾淨了,兒和大郎掃了許久才掃出幾捧帶土的大米……家裡沒水……兒又不會生火。”安木說着說着就難過了起來,咬着嘴脣將臉扭到了一邊,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呂氏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往常安家這兩個小兒女那可是在福窩裡長大的。安舉人又喜歡女兒,待這大姐驕慣的緊。一個從沒有吃過苦的孩子,眨眼間失去了爹孃,這怎麼能不叫人心疼呢?更何況又遇到了如狼似虎的村民?
她將籃子放在了地上,氣呼呼的出了宅門。
“我呸!一羣沒見過世面的現世窮鬼,老孃就瞧不慣你們的嘴臉,有種你們去落草搶別人去啊,欺負倆個沒爹孃的孩子算狗屁本領?”呂氏揚高了聲音叫罵,“老孃見過不要臉的,還沒有見過象你們這樣不要臉的,人家爹孃剛剛亡故,就急不可待的把他們糧倉搬空了?你們還是不是人啊?當年安舉人是怎麼對待你們?你們拍拍胸口,哪個沒受過安舉人的恩惠?”
“不要臉的窮鬼,活該你們一輩子受窮!將來等大郎考了狀元,娶了公主,當了大相公,到時再來治你們的死罪!讓你們這些背信棄義的窮鬼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呂氏的聲音洪亮,在寂靜的村莊中傳出去好遠。幾家正在外面看熱鬧的人,被罵的臉上發臊,急勿勿的回了自家院子。
“敢做不敢當的孬種!有臉去偷安舉人家的糧倉,怎麼沒膽子出來了?你們讓大郎怎麼活?是不是要活活把人逼死?”呂氏看到村民們都回了院子,叫罵聲更高了。
離安舉人家不遠的一間茅草屋頂裡,一個老婦人正在低聲咒罵,“我早就說過,安家的兩個孩子怪可憐的,你們別逼的太過份了。現如今一粒糧食也沒有給他們留下,你們讓他們姊弟倆人吃啥?”
一個年輕男子蹲在地上,唉聲嘆氣的,“娘,你別罵了!兒子這不是見到別人都拿了,也跟着去拿!哪裡能想到一粒糧食也沒給他們剩下啊。”
“那別人讓你去死,你咋不去啊?”老年婦人瞪了他一眼,“夜裡趁着沒人,你把一半的糧食還回去。”
“一半啊?”男子詫異的擡起頭,有些不捨。
老年婦人更是生氣,“你個不孝子,我咋就生了你這個不孝子?偷東西你都學會了?啊?還不聽話,你是不是純心想要氣死我啊?你爹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嗎?……我咋就恁命苦啊……”
一頓哭罵,訓的那個年輕男子擡不起頭,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打了自己兩個耳光,“娘,你別這樣,別這樣,都是兒子的錯,兒子這就把糧食全還回去!”
“呸你個憨貨,我剛剛說的啥,你全沒聽見?我說讓你全還了嗎?”老婦人越說越來氣,拎起旁邊的掃帚沒頭沒腦的向他頭上打去,“別人說啥你就是啥,咋就我說的話一句也不聽?你是孃老子,還是我是孃老子?”
院子裡一頓雞飛狗跳,年輕男子被打得抱頭鼠竄,還得不停的回過身勸他娘,讓她不要再氣了,小心傷着身子。
相同的情景,不停的在村子裡上演。
呂氏叫罵了一陣,直到罵累了才又進了宅門,見到大郎蹬蹬的跑過來,眼巴巴的看着手裡的籃子,嘆口氣將籃子從地上拿起來遞給安木。
安木道了聲謝,將籃子接過來,低聲道:“嬸嬸,兒,兒想在嬸嬸家裡買點糧食,要不然兒和大郎就沒吃的了。”
“你這娃忒實誠,買啥糧食?”呂氏往宅門外看了一眼,低聲道,“管保到了夜裡會有人來給你送糧食,你就別擔心了!他們要是不還,以後我天天在村子裡罵,罵到他們肯還爲止!明天我再給你拿點油鹽過來。等你李進叔回來後,我就搬回來住。這幾天,你和大郎小心着點,沒事不要出去。”安木聽的連連點頭。
“你李進叔準備丑時末(凌晨3點)動身!”呂氏看到安木用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知道她是在擔心李進何時去找人。
“以後大郎有了出息,斷不會忘記叔叔和嬸嬸的大恩大德!”安木鄭重的說道。
“不用你們孝敬,只要你和大郎過的好就行。”呂氏雖然這樣說,可是嘴角依舊咧到了耳根,“快回去吧,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安木歡快的點了點頭,拉着大郎行了個禮,轉身回了正院,把籃子裡的吃食放下,又把籃子和罐子還給了呂氏。
呂氏接過籃子,一路高聲叫罵着回了家門,所過之處門窗緊閉,無人敢應聲。
等到吃完了東西,安木纔算輕鬆了下來。
今天這一天可以說是分外的緊張,先是糊里糊塗的穿了越,又被逼奪田產,緊跟着家裡的田契房契失竊,到最後伙房和庫房也被人洗劫一空。幸好遇到了李進一家,要不然的話自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過了一會,宅門又被人拍響,安木跑過去開了門,看到是老李頭抱着鋪蓋卷樂呵呵的站在門樓外,急忙把人讓進來。
老李頭嗯嗯啊啊了一通,又比劃了一陣,安木大約看個明白,意思是讓他們不要害怕只管安心睡,夜裡有他呢。便甜甜的笑笑,衝着老李頭施了個禮。老李頭打個手勢讓她回院子,他將宅門關緊卻將小角門敞開,抱着鋪蓋卷就進了門房。
安木陪大郎說了會話,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便將溲器拿到了屋裡,出去將院門關緊用扛門條頂上,回來之後再仔細的將屋門也頂上。
過了一會,院子外面開始嘈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