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才進門,便感到身後一陣勁力掃過,她本能的一閃,卻發現暗勁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兩扇門,砰的一聲,門已被關上!
與此同時,有些昏暗的室內,忽然亮起一抹幽光,雖不至於明亮到引起外面的於文融等人注意,卻也足以照亮屋中人的面目,但見光下一人緋衣烏髮,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正是賀夷簡!
他手中託着的卻非燭火,而是一顆徑長足有兩寸的夜明珠,散發着淡淡的幽光,幽光之下更顯得其人眉眼深邃、容顏俊挺。看到是他,元秀微微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穆望子所言性命之憂就是說你嗎?”
“阿煌真是不當心,雖然是在長安城內,但你這般毫無防備的踏了進來,若我對你有殺意,此刻你豈不是糟了?”賀夷簡見她出聲,便收起明珠,嘆息着道。
沒了夜明珠光照亮,室中便迅速黯淡下來,元秀憑着方纔的記憶尋到附近一榻坐下,蹙眉道:“你尋穆望子的麻煩做什麼?”
昏暗之中賀夷簡彷彿笑了笑:“原本想殺他,不過他說自己是被阿煌軟禁在此,而且還關係到阿煌一件大事,我纔給他一個機會證明一下。”他悠悠道,“阿煌一直連名帶姓稱呼他,方纔你在窗外和他的對話我也聽到了,看來此人倒確實用不着殺了。”
“他得罪過你?”元秀詫異道,“你進長安時,他似乎還在宮裡吧?”
“呵呵……”賀夷簡輕笑數聲,悠然道,“坊間有傳聞說阿煌很是寵愛他,特特在居德坊裡買了宅子安置,若是真的……”
元秀皺眉:“若是真的又與你何干?”
“若是真的,那這座宅子裡住的人便全都要死!”賀夷簡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的阿煌豈可容他人染指?”
元秀聽了,忍不住笑出了聲:“賀郎,你當本宮是什麼人了?”
“阿煌自然是我心上人。”賀夷簡心平氣和,元秀正了正容色:“可你不是本宮的心上人!”
“這個不要緊。”賀夷簡輕笑着道,“阿煌早晚也會把我當做心上人的。”
元秀果斷結束了這個問題:“你如何得知穆望子是我安置在此的?莫非此事當真已經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她暗自捏了捏襦衫的袖口,思忖穆望子到底是如何足不出戶卻將消息傳得到處都是的?還是……另有其人在推波助瀾,想叫自己這番動作騎虎難下嗎?
“我到長安來本只是爲了遊歷,既然遇見阿煌乃上天所賜予的機會,怎能不多加關心?”賀夷簡說得理所當然,元秀斜睨了他一眼,只見他目中光芒奕奕,顯然打從心底認爲自己派人跟蹤窺探元秀行蹤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元秀吐了口氣,忽然問道:“說起來,你究竟爲什麼忽然跑到長安來?”
“哦,這都是奉了父命的緣故。”賀夷簡併不隱瞞,道,“我出生時先天不足,家父費盡心機,請了本朝李淳風嫡傳後人出手,才漸漸強健起來,家父本想一直留他在魏州盤桓,但那人在我五歲時便不告而別,去年卻忽然回到魏州,登門拜訪,道我今年命有一劫,若留在魏州,只怕性命難保,父親他只有我一個親子,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向他求問解厄之法,那人說惟有遠避爲上,而所避之處,尤以長安爲佳,畢竟是帝都,王氣濃郁,最能辟邪……”說到這裡,他忽地一笑,“其實我從來不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但遇見阿煌之後倒對那裝神弄鬼之輩有些感激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要叫我與阿煌遇見?”
“李淳風嫡傳後人?可是……長生子?”元秀身爲帝女,幼承庭訓,對於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等氣度的修養最是拿手,任憑賀夷簡抓住一切機會表現情深義重,她皆當做了沒聽見,徑自挑出了自己關心的部分。
賀夷簡噫了一聲道:“難道阿煌也遇見過他?”
“哼!”元秀不掩語氣中的厭惡,“上回見過一次,說的都是誅心之言,若非身邊有人攔着,本宮早就遣人亂棍趕打出長安了!李淳風何等驚才絕豔?這長生子……”
“他說了什麼?”賀夷簡饒有興致的問道。
元秀如何肯告訴他:“你不必知道。”她想了想,忍不住道,“這長生子到底有什麼手段,怎這許多人都這般信他,幾乎拿他當做了陸地神仙來看待?”
上回在清忘觀裡,元秀因逆了長生子的意思,玄鴻並薛氏都是勃然大怒,當着長生子的面斥她甚重,爲此元秀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與薛氏翻了臉,到現在都有些彆扭着,這會在賀夷簡處又聽到了長生子之名,頓時蹙緊了眉。
“此人醫術甚是高明,我記得自己幼時確實先天不足,整日虛弱無比,到他手裡不過隨手開了幾個方子,連着喝了小半年湯藥便漸漸如尋常孩童般。”賀夷簡沉吟了片刻道,“除此之外,他的佔術似乎也極爲厲害,這也是父親相信他的緣故。”
“佔術?”元秀有點狐疑的問道,“當真厲害?可有事蹟說與本宮聽一聽?”
賀夷簡嗯了一聲:“譬如今年關中及整個北方少雨,他在去年就已佔出,是以去年冬末時河北調動民夫晝夜趕工挖掘灌溉溝渠,卻是免了這場災禍。”
提到此事,元秀抿了抿嘴,沉默下來。
賀夷簡奇道:“阿煌怎麼了?”
“去年本宮封邑上面……”元秀才說了一句便警覺住口,頓了頓,道,“你到這裡來,就是爲了看看穆望子與本宮到底是什麼關係,再決定殺與不殺他?”
“阿煌的封邑怎麼了?”賀夷簡饒有興致的問道,“若有什麼爲難之處,何不說出來,我也好替你幫上一把?”
元秀不屑道:“本宮的嫡親兄長乃是當今聖人,何須你之幫助?”
“聖人身居至高有時候行事反而不能恣意。”賀夷簡慢條斯理道,“阿煌不說,又怎知我助不了你?”
“你似乎可以走了。”元秀蹙眉道,“穆望子確實被本宮軟禁在此,本宮不希望他與此宅外的任何人接觸,你可明白本宮的意思?”
賀夷簡輕嘆一聲,似乎默認了,元秀正要揚聲喚人,手背上一熱,卻是被他按住,她蹙眉:“你做什麼?”
“今日天氣甚好,阿煌既然出了宮,不如順便去樂遊原上攜手一遊?”賀夷簡說到攜手,手中越發用力攥住了元秀的手,元秀掙了幾下都未能掙開,沉聲叱道:“賀郎!你逾禮了!”
賀夷簡不在意的道:“逾禮便逾禮,我本不是守禮迂腐之人!”
“本宮若是偏偏不去呢?”元秀冷冷問道。
“那我在這裡陪阿煌坐着也是很好的。”賀夷簡爽快的道。
室中片刻寂靜後,元秀緩和了語氣:“本宮有些話想交代穆望子。”
“我陪阿煌進去。”賀夷簡微微一笑,“阿煌,可不是我說你,這穆望子固然手無縛雞之力,但這世人卻並非武人才能作惡,阿煌心思單純,以後還要謹慎提防他的好。”
元秀心下也是頗爲惱怒,但聽他這麼一說,面上卻作出淡然之色道:“若沒有賀郎你與夏侯在,他又怎會來欺瞞我?可見惡人未必是武人,但武人作惡卻比常人更甚!”
賀夷簡輕笑了一聲,感覺到元秀掙扎,猶豫了一下,到底鬆開了她的手,元秀起身追進裡間,過了方纔穆望子臨帖的明室,最裡面的臥房卻是半明半暗的一間,她一進去,還沒來得及對穆望子興師問罪,卻已經嗅到了一陣血腥之氣!
元秀吃了一驚!
胡牀上,穆望子滿不在乎的衝她揚了揚已經被鮮血染透了大半幅的袖子,神態輕鬆道:“爲人所迫不得不騙貴主前來,致貴主於險峻之中,穆望子自知罪大,無須貴主下手,已經自行斬去一截尾指,以求貴主消弭怒火……貴主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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