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纔說的也不是很對。”好容易復哄得元秀冷靜下來,昌陽公主認真道,“皇后若是自忖將來會失寵,更不會這樣得罪了你,畢竟……我說一句話你也不要生氣——看咱們那位大姐就是個例子,如今鄭斂人在東都你可能不知道,這一回三哥回長安來路過東都倒是見過他一回,席上聽到了些傳聞,說這鄭斂後娶的夫人兩人也不是蜜裡調油那樣的話,彼此舉案齊眉是有的,看起來這鄭斂本性就是個冷清的性兒,當初也不是故意要虧待大姐,就是這樣大姐還是纏着先帝和離了繼嫁韋坦!你雖然不會如大姐那樣荒唐的讓孌童凌駕於駙馬之上,但天長日久下來,正如你所言,咱們這樣的人,旁的人是真心相待還是刻意敷衍,縱然一時被矇蔽,時間久了焉能不知?你的性情哪裡是能夠容得下這些的人?到了那個時候王家被人恥笑是一則,另一個就是反而大大得罪了你,皇后做什麼要這樣做?”
元秀蹙起眉,思索着。
卻聽昌陽公主悠悠道:“說起來我倒是聽到了蠻兒的一些話。”
“什麼?”元秀正琢磨着王氏的用意,聽她這麼說便隨口應付了一句。
昌陽公主一字字道:“蠻兒甚是眷戀其生父!”
“我記得大娘無意中提到過,當初鄭斂待蠻兒是極好的,何況究竟是親生之父,韋坦哪裡能比?”元秀說到這裡,眉頭忽然一皺!
昌陽公主看着她,話已經說了出來:“如今大姐康健,又續嫁了韋坦,蠻兒年紀還小,雖然有先帝加恩,破格晉封,到底只是郡主,咱們李家枝繁葉茂,郡主在宗女裡雖然尊貴僅次於帝女,其實在五哥面前能夠說上的話也不很多,若是……若是大姐當初才誕下來了蠻兒就……你猜蠻兒的身份可會只止於如今?”
元秀變了臉色:“七姐!”
“大姐因爲是先帝的長女,她歲數又比咱們大了許多,出生時先帝尚且剛開始接手辦事,不比登基之後政事繁忙,與先帝相處之時比咱們要多許多,先帝雖然沒有虧待咱們,但女兒裡面究竟是最關心大姐的。”昌陽公主眯起眼,悠悠的說道,“蠻兒出生時先帝還在,若大姐那時候沒了,先帝愛屋及烏,指不定就會叫蠻兒養在宮裡,到那時候朝夕相處,就算依舊是郡主頭銜,怕是比咱們也差不了什麼!那樣沒有韋坦事……有也無妨,總而言之,蠻兒沒了生母,哪有子女不向着自己父親的道理?若情形當真如我所言,恐怕這會鄭斂……嘿嘿!”
“……皇后她未必有這個膽子!”元秀臉色幾變,末了切齒道,“咱們的命是那麼好動的麼?就算她是皇后,我身邊採藍采綠並大娘內侍,哪一個不是在我幼時就伺候着我長大的?衆目睽睽,若這樣還能夠被她得了手……”
她話還沒說完,採藍和采綠已經嚇得雙雙跪了下去泣道:“奴對阿家忠心天地可昭,萬萬不敢對阿家有半分加害!若有人慾對阿家不利,奴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攔阻在阿家之前!”
“你們兩個起來!”元秀一皺眉,輕斥道。
昌陽公主見採藍和采綠都是一臉震驚,語氣卻又一轉:“我也只是猜這麼個可能,畢竟皇后這回忽然要叫其弟尚你實在有些兒奇怪,她又不是才進宮,對你性情難道還不清楚?這會子不過是在你面前提了一提,你就氣成這個樣子,倘若當真下降了才知道那王子瑕尚主只爲求富貴,對你全沒半點兒真心,你豈能饒得了他?”
元秀蹙眉正待說話,外面卻傳來了腳步聲,修纖見昌陽向自己看了一眼,微微屈了屈膝,悄沒聲息的轉過屏風出去看了,元秀見狀便將接下來要說的話止住,片刻後修纖回來稟告,低聲道:“是駙馬在外面問兩位阿家可敘完話了。”
“就快好了。”昌陽公主點一點頭,問道,“可是柳家郎君到了?”
“回阿家,正是。”修纖道。
“你出去請駙馬先陪一陪柳家郎君看一看園子,咱們這裡回頭就好了。”昌陽道。
修纖出去告訴了崔風物,便聽到門外腳步聲逐漸遠去,修纖回來抿嘴笑道:“駙馬說雖然是六月裡,但正堂放着冰盆,要奴叮囑阿家莫要貪涼食多了仔細鬧肚子。”
昌陽聞言心裡一甜,元秀輕哼了一聲:“他倒是有良心,不枉七姐你從前那樣喜歡他。”
“好啦,五哥再怎麼寵愛皇后想來還不至於糊塗到了逼着你下降給王子瑕,只是你也就要及笄了,究竟喜歡什麼樣的郎君心裡可有個章程?如今我開了府替你掌眼的機會倒是多了許多,知道你現在厭着皇后不肯去蓬萊殿,若有喜歡的或者好奇的,不如就在這裡,我找藉口把人召來讓你好好端詳如何?”昌陽公主原本還要繼續與她一起分析王子節的用意,如今被崔風物假修纖之口這樣一關心,一顆心彷彿是泡在了糖水裡也似,軟得一塌糊塗,頓時有些坐不住。
元秀聞言橫了她一眼:“長安城了據說最出色的幾位郎君,看來看去也就那麼一回事!”
“你這話說的,莫不是嫌長安郎君們都看膩了?難不成還要去東都或者其他地方挑?”昌陽公主嗔道,“雖然五哥自然是緊着你高興,可駙馬身份太低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對了,柳家郎君怎麼過來了?”元秀忽然想到方纔修纖稟告之言,奇道,“是早先就約好的麼?”
“是啊,昨兒你送帖子來後,我只顧着想着怎麼收拾你,竟忘記叫人先去告訴他了。”昌陽公主自然不會說是崔風物的失誤,嗔怒道,“結果你倒好,怒氣衝衝的跑了過來,反叫我又是哄又是勸的,還賠出了一隻茶碗讓你出氣!”
元秀卻丟開了柳折別若有所思:“方纔七姐夫的叮囑倒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兒——光顧着生氣卻忘記說了,昨兒才發生的,就是五哥與我說着王子瑕之事,差點吵起來時,皇后忽然跑了進來,說望仙殿的鄭美人出了事!”
昌陽公主詫異道:“難道是……”
宮妃出事,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樣,能夠叫公主關心並提起的,那就更少了。
元秀沉重的點了點頭:“鄭美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身子,結果昨兒忽然見了紅,皇后說,是她自己貪涼所致!”
昌陽頓時一把推開了面前的梅子飲,眉頭緊鎖:“早先的趙芳儀……”
“這事情,裴才人也被捲了進去。”元秀皺眉道,“還有崔芳儀!雖然她見機快,但我想皇后未必肯就這麼叫她輕易脫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