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蔣仁杰遠遠的眺望着,似乎在盯着遠處部隊的軍用卡車。
他有些羨慕的目送着那些下飛機的戰士們,排着隊井然有序的登上軍用卡車。
這些戰士身上都是荷槍實彈的揹着武器的,面色一片的肅然,就好像立刻要走上戰場去一般的莊嚴肅穆。
看蔣仁杰垂涎欲滴的眼神,好像是要讓凌軒找部隊,借一趟順風車。
“我不叫車,我只是在等人而已,你要是想坐部隊的順風車……可以自己亮出你黃河會的身份,他們說不定還會看在你是軍方請來的,載你一程。”凌軒看了看手錶,脣邊忽然溢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似乎把蔣仁杰給算計在內了。
就好像他此刻在等的人,會給蔣仁杰帶來什麼有趣的驚喜。
蔣仁杰似乎還沒在意到這些,回過神來,看了凌軒一眼,“我纔不想暴露身份呢,故意和他們岔開來走,還跑去自找麻煩啊。我不去……“
“那你決定跟我走?”凌軒不動聲色的問他。
“哦~我都忘了,易家的祖宅還在江城呢。您是回自己家,怎麼需要自己叫車呢。不知道……方不方便,帶我坐個順風車呢。”
蔣仁杰恍然大悟的脫口而出,明白了一會兒肯定有人來接我們,放鬆了心情之下大大咧咧的雙手抱着後腦勺。
五分鐘之後,不遠處開來一輛夏利。
車頭上還灑了不少泥漿,一看就不是豪車類型的。
蔣仁杰還奇怪,“怎麼來了這麼輛破車,江城現在的境況,還有窮人活下來的資格嗎?”
夏利頂着藍色的車牌,上面的號碼頗爲有趣:江b2b250。
怎麼看都像是一段罵人的話,我也正奇怪,這開車過來的會是誰。
就見到這輛車慢慢悠悠的在我們面前停下來,凌軒意外的拉開了帶着泥漿的車門把手,讓我先進去,“大王,你先上車,我和他有幾句話單獨聊聊。”
我坐進去之後,就感覺滿鼻子都是那種風油精的味道。
開車的男人,仰着頭,往自己的太陽穴上點着風油精,看樣十分的疲憊。眼袋鬆鬆垮垮的,面容上毛孔特別粗大,看起來整張臉也很很油。
一開始我都沒認出來,仔細辨認了,才確認這是蔣仁杰的臉啊。
以前的他雖然是留了一撮小鬍子,眼角有深深的皺紋,可是他是真的皮膚很好。
也沒有眼袋,頂多有臥蠶。
看起來風流倜儻,成熟帥氣的樣子。
嚴格來講,看起來比我婆婆傅教授還年輕,就那副皮囊絕對配得起我婆婆。
可眼下的他至少老了十歲,微微睜開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易夫人,好久不見。肚子都這樣大了,還爲了江城的事到處奔波,真是辛苦您了……”他開腔的那一瞬間,嗓子裡帶着幾許嘶啞,就好像許久沒有調音的鋼琴一般刺耳。
我笑了笑,根本抑制不住內心深處逸散出來的喜悅跟幸福,“是小崽子在長大,所以肚子裡也就圓了。來江城是我們夫妻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可辛苦的。”
“這兩個孩子……你想好名字了嗎?我的那個倒黴徒弟,有段時間跑遍了各種地方找不到你,都快變成第二個我了。”蔣仁義唉聲嘆氣了一番,早就沒有了當初的精神百倍,以及隨時保持的仙風道骨,”他真是……愛慘了你了……“
臉頰很瘦很瘦,瘦的似乎都要從腮幫子上面凹陷下去了。
看到這般頹敗的蔣仁義,我微微有些吃驚,心裡也明白大概是江城的屍化症確實很難搞。但是不是有特效血清麼,怎麼還會如此嚴重的蔓延呢,讓蔣仁義疲憊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話說回來,他……
他說他的徒弟顧彬湘,變成了第二個他自己是什麼意思?
找不到我就找不到我唄,掐指一算,那段時間我在陰間。
他顧彬湘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則,是不會知道我的下落的。
我連忙好奇的問他:“什麼叫第二個您啊?”
“就是一直酗酒和泡妹子啊,當初,我失去你婆婆的時候就是變成這樣的。不過這江城,早就是一片的死城了,大概也只有屍化的妹子給他泡。”蔣仁義喝了一口水,閉着眼睛似乎疲勞到了極致,趴在方向盤上就不說話了。
什麼?
老子的小跟班顧彬湘,居然沒去上學,跑來江城這麼個鬼地方見義勇爲來了。
我有些氣惱,卻沒法發現出來。
驀地,耳邊闖入了蔣仁杰氣有些惱了的聲音,“你剛纔怎麼不說,開車的是蔣仁義這個老傻逼。要是知道他……”
“知道你會怎麼樣?不死皮賴臉的搭順風車,順便讓我請客吃飯?你現在知道這個也不遲吧?”凌軒的身子斜靠在車子的車窗上,眸光冷蔑的看着他。
手裡的香菸上,緩緩的飄着煙霧。
“轟隆”一聲巨大的雷聲從擊入耳膜,電光抓破了陰霾的天空。
雨點快速的落下來,瞬間就溼了凌軒身上藍色的襯衫,肌肉線條完美的胸膛立刻被淋溼的布料勾勒出來。
蔣仁杰一向嬉皮笑臉的臉上,一片冷漠和排斥,“我不想見他,當年要不是這個老傻逼,我的小侄子……也不會……算了當年的事情不提了,這個傻逼,我不想見到他。”
“既然你不想上車,那我也不會攔着你,你自己在這裡等着出租車來接你。可好?”凌軒說話乾脆利落,雙手抱住了胸,淡笑着審視着蔣仁杰。
雨水澆滅了他手上的香菸,溼漉漉的髮絲落垂在額前。
看着是那般性感撩人,他突然捂住了脣,居然“阿嚏”了一聲。
打……
打噴嚏了?!
鬼也會打噴嚏……
我都看傻了,卻見到蔣仁杰僵硬的臉上,突然就閃過一絲賤嗖嗖的笑,“易教授,在這裡等着,到了地老天荒也不一定有計程車。況且我還沒吃飯,還等着您請我吃火鍋呢,您……不希望冷凝素的事情,被易夫人知道吧?”
一提到冷凝素這個名字,不僅是車外面的氣氛怪怪的。
就連車內的氣氛也僵冷下來,蔣仁義的臉上閃過了一道吃驚的表情,似乎特別驚訝蔣仁杰會突然提到這個人。
這個冷凝素是誰,爲什麼害怕被我知道?
“你在威脅我?”凌軒將香菸丟在地上,單手捏住了的他的下顎和臉頰。
手指頭上的力道似乎特別重,虎口緊緊的貼在了他的下巴尖上。
蔣仁杰痛的臉上的五官都扭曲了,用力的想要掰開凌軒的手指,開始告饒:“我……我哪兒敢威脅易大教授你,我……就是口沒遮攔,胡說八道,我不提這個了……我真的不提了,饒了我,好痛。你……你現在怎麼那麼容易生氣啊……”
這個冷凝素是誰啊,怎麼蔣仁杰提起她來,凌軒會這麼生氣。
還對他動手了!
蔣仁義下了車,也沒打傘。
任由雨水澆溼在他的身上,眸光冷冽的看着蔣仁杰,“二弟,你要不想和我同車,我可以叫車讓我徒弟來接你。說這種沒意義的話,吃嘴易先生有意思嗎?”
“你還是別叫我二弟了,我可受不了您這句話,我得折壽我。”蔣仁杰面對蔣仁義的時候,即便下顎被狠狠掐住了,還是沒有半分的好臉色。
我突然發現,顧彬湘的師父蔣仁義也挺可憐的。
不僅白先生白光耀討厭他,就連他自己的二弟也不喜歡他,而且這倆人還十分一致的喊他老傻逼。看來這個蔣仁義在人緣方面,確實做的很不怎麼樣麼。
蔣仁義還算仗義,和凌軒說道:“易教授,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這個口沒遮攔的畜生吧。我畢竟是救過一次易夫人,他下次肯定不敢再威脅你了。”
“再讓我從你們蔣氏兄弟嘴裡面,聽到這三個字,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躲過的。”凌軒丟死狗一樣的把蔣仁杰丟到一邊,拉開了車門進來。
自從蔣仁杰提到了一次冷凝素這個名字,凌軒身上的氣勢便完全不同了,變得怪異邪冷起來。
陰沉的坐在我身邊,眼底深處是讓人徹底無法琢磨的深淵。
蔣仁義把車鑰匙拔出來,丟給了蔣仁杰,“車給你,我在這裡等我徒弟來接我。”
說完,蔣仁義就冒着雨,走到了機場門口避雨。
蔣仁杰上來開車,車子剛啓動一會兒,凌軒就忽然發話了:“你應該要慶幸你有這麼一個哥哥,如果不是他替你求情,今天我會活生生的把你撕碎了。”
這個聲音,似是來自九幽地獄。
冷冽的好像要把人的五臟六腑都凍住,車廂內的溫度一時間似乎降到了冰點。
蔣仁杰還算識趣,縮着腦袋開車。
而我的雙手雙腳不知爲何開始微微的發涼,這樣冷酷的凌軒,讓我感覺到了一絲害怕。他身上的冷極少是針對我的,哪怕釋放出寒意,大概也會避開我。
這一次,卻有些例外。
忽然,他輕輕的握住我手,手掌心溫暖一片,“不要胡思亂想。”
“我沒有。”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學會了小娘們那一套口是心非。
他忽然就摟住了我的頭顱,“不管你有沒有胡思亂想,我都不許你離開我,你是我的全部。哪怕是死,都是我的女人……”
這話說的頗爲霸道冷酷,讓我心頭微冷,總覺得他不似他。
可是不知何時,我的個性就被磨平了。
變得柔軟下來,低低的居然順從的應了一聲,“恩。”
“蔣仁杰,去江城植物園附近,找一間酒店。”凌軒低聲提醒了蔣仁杰一句。
蔣仁杰問道:“不回易家嗎?”
“你管那麼多幹嘛?”凌軒的氣息有些紊亂,就好像被激怒的野獸,隨時都會爆發出來。將身旁的獵物撕碎。
我的身子戰慄了一下,緊了緊了他後背上的衣料。
這個冷凝素到底是誰,竟然有這樣大的魔力。
蔣仁杰僅僅只是說了她的名字,凌軒的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就好像練功走火入魔一般的暴躁易怒。
說起來,我還真好奇她是誰呢。
車子在市中心的地段,往北郊開了一段距離。
外面的情況我是等凌軒緩緩的願意鬆開我之後,才稍微透過車窗看了幾眼,街上根本就見不到行人。
更找不到開着的店鋪,連個小賣部都沒有。
唯一的活人,居然是一羣全身皮膚被熒光色的衣服覆蓋住,背上寫着仨大字“黃河會”的人在周遭遊蕩着。
遇到地上屍化的屍體,會第一時間進行分解,然後上了符咒紅繩。
最終纔會被他們,用畫着古怪符咒的紅布包裹起來,結結實實的用黃紙擰成的繩子給五花大綁起來。
看來黃河會,確實是一個不簡單的組織。
“街上都沒人,也沒有開着的店鋪,這樣能找到酒店下榻嗎?”我輕聲的疑問了一句。
儘管大街上沒人,蔣仁杰還是會把車停在紅綠燈前,遵守了基本的交通規則。
江城以前很十分繁華,紅綠燈都是用太陽能板來儲存能量,即便是下雨天都能讓紅綠燈保持運作。
紅綠燈旁邊,就是一家亮着燈光,似乎還在營業的醫院。
只是醫院外面的鐵門,被鐵鏈牢牢的深鎖住。
一個瘦弱的女人的身體跪在醫院門口,懷裡抱着一個大概只有五六歲大的孩子,苦苦的磕頭哀求着,“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有錢的,我有錢……賣給我抗病毒血清吧,我一定會感激你們一輩子的……”
她在雨水中不斷磕頭,額上磕破了,血液溶進了雨水沖刷的地面。
蔣仁杰還算有血性,整個人都被震撼了,嘴裡的香菸都掉到了地上。憐憫而痛心的看着雨中這對母女,連綠燈了也都忘了開車。
只是醫院的鐵欄杆那般的冰冷,生生把這個狼狽的少婦攔在外面。
“我只要一瓶,只要一小瓶,就能救他的命。”那少婦苦苦哀求着,卻依舊得不到迴應。
她最後都瘋狂了,氣勢幽冷的放下了懷中的孩子。
在雨中爬起身子,衝上去拼命的搖晃鐵門,“你們如果……如果不開門,我就在我的身上貼一張紙,控訴你們的罪行。然後死在醫院門口,紙條上請求黃河會的會員不要給我和我的孩子收屍。等我們……變成了屍化的殭屍,看你們這麼從這扇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