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還以爲這個人只帶了一排的人。
可是等到遮擋在視線前面的風沙,變得有些淡去了,便發現這一排黑影后面是整齊的排着縱向的隊伍。
這些黑影的數量根本數不清,一開始看還以爲只有八九人,兩邊各四五人。仔細一看這些人影背後,重重疊疊的還有好多,就跟來了一整個軍隊似的,浩浩蕩蕩的在黑沙之中佇立着。
它們身披鎧甲,腰間還有戰鬥用的兵刃。
手中皆執一盞燈籠,燈籠中燃燒着冥焰,冥焰幽冷的跳動。
在風沙中,卻絲毫不受任何的影響。
風沙吹了一會兒,終於安靜了下來,眼前的視線更加的明晰了。
側坐在棺材上的男子黑色的髮絲狂舞,側臉輪廓棱角分明。下巴如同刀削一般的纖細,鬢邊髮絲飛舞之間總將他的側顏遮擋,他氣勢陰沉的低着頭顱。
一襲白衣在風沙中,衣風飄逸。
看樣子似乎是在低頭思索着什麼,站在他身邊的陰差也穿着官服飄在半空中。
在這些人影的身後不遠處,已經能看見一個藍色的巨大無比的耳朵形狀的雕塑一樣的東西,這東西正對着我們的是耳蝸方向。那耳蝸就跟人的耳朵是一樣的,螺旋向下一片的漆黑。
風沙根本就沒法停留那個巨大的雕塑上,只要一落下就會順着滑落到黑色的耳蝸中。那東西應該就是大耗子說的,距離冥淵方圓十里處一處辨別方向的座標。
據說任何鬼怪和人,都抵擋不住冥淵散發出來的陰氣。
哪怕是靠近十里的範圍,也會被生生壓成碎片,所以爲保證安全就有修建一處耳朵形狀的冥殿。這冥殿據說是在太古之前,就有陰間的陰魂鑄就,千百年來來一直都毅力在這片不毛之地給陰魂指引這方向。
湖藍色的鬼耳座標,在這一片漆黑的風沙中,顯得那樣的強烈。
是它們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那男子緩緩的擡起頭,陰柔俊美的面容頓時呈現在我們眼前。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着,射出一道冰冷陰寒的光來,眼睛下面的妖異的淚痣十分的清晰。
我喘了一口粗氣,心口一緊,“是範無救。”
“顧星,你在這裡等着我,我上去宰了它。”瑾瑜從懷中抽出了桃木劍,那柄桃木劍在他手中頓時就被一股紫色的火焰包圍。
他眼眸之中帶着冷漠霸道之氣,兩隻手指頭夾着桃木劍,單手垂在身側彷彿隨時隨地都要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衝將出去。
我拉住他的手腕,“別……別衝動,我們換了容貌,說不定不會被看出來……”
“來者是瑾瑜少爺和易夫人吧,我在這裡等了你們多時了。”範無救陰冷的聲音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它翻身就從棺材上跳下來。
轉眼之間,臉上的五官已經消失不見了,變成了一片白板。
可它身材極爲瘦長,又站在地勢比較高的地方,那般模樣就好像在至高處居高臨下的睥睨着我們,“雖然本座不知道,你們是怎麼通過從陰街一直到妖鳥城三十座城的排查。可閻君料事如神,早就叫吾等在此等候,說你們無論如何都要趕去救人的。若排查不出,只要在此等着就好了!”
閻君也不算笨,早早的就派範無救在這裡守株待兔。
哪怕那些城中排查的陰兵陰差全都失敗了,只要有範無救在這裡攔着,我們就去不了冥淵。
那耗子穿着一身明代的服飾,衣袖裡還兜着一疊的泰國的詛咒符籙,雙腳着地的朝範無救走過去。
似乎是袖子的符籙太重了,走一步還要搖晃兩下,就跟喝醉酒了一樣。
偶爾滑一跤,還會從袖子裡掉出兩張符籙。
那符籙是瑾瑜給的,它一路都帶着,跟着瑾瑜的步子從未掉隊。
現在,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突然動作舉止滑稽起來,“來者可是範小白啊,是我,你鼠大爺。你不認識我了,這裡沒什麼你要找的瑾瑜少爺和易夫人。只有聖主陰宅裡的兩個家僕,不信你看看啊。”
那耗子飛身而起,後退的爪子頃刻就掀開了我和瑾瑜頭上的帽子。
我滿是膿瘡的臉出現在風沙裡,範無救看上了一眼,白板一樣的臉上雖然顯示不出表情。不過卻見它錯愕的將手放在下巴上,原本是眉骨的位置,也是微微蹙了起來。
耗子飄到了範無救身邊,在它耳邊說了什麼,才又飄了回來。
也不知道耗子跟範無救說了些什麼,範無救連連點頭,似乎十分贊同耗子的說法的。讓我和瑾瑜的眉頭都是一皺,這距離太遠了,根本聽不清耗子說什麼。
瑾瑜手中的桃木劍,被他藏回袖子裡去了。
還好距離比較遠,範無救沒有見到這柄標誌性的桃木劍。
回到我們身邊,耗子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夫親眼跑過去看了,抓你們的有三千陰兵,根本就衝不過去。閻君做了萬全的準備,是絕對不會讓你們真的到達冥淵的。”
三千陰兵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厲害,和古代的千軍萬馬比起來,那數量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腦補一下,我們只有兩個人一隻耗子,我的小腿肚子就有些僵硬了。就算是那些陰兵弱的就跟菜瓜一樣的好切,以我們的人數,一個一個砍過去,手也得廢了。
況且這裡能打的只有瑾瑜,耗子是中立派,而我……
大概只是拉他後腿的廢柴而已!
心不禁冷到了極點,閻君算是做絕了此事。
特地想了一個這樣周密的策略,讓範無救在這裡守株待兔,硬是不讓我和瑾瑜靠近冥淵去救人。
瑾瑜低聲問:“你剛纔過去和它說什麼了?難道就爲了偷看它們的兵力嗎?我可是看範無救對你連連點頭,你該不會是叛徒吧?”
叛徒我倒不覺得,畢竟這耗子身上有血煞誓咒。
耗子氣的眼睛都鼓了,壓低聲音,從牙縫裡解釋說:";我只是跟它說,我是來採冥淵附近的草藥的……纔不是你想的叛徒呢!”
“原來是來採九陰蟠龍草的,最近陰間不太平,還請您改日再來吧。”範無救沉默了一會兒,屬於他特有的陰沉的彷彿刺入骨髓的,連骨頭深處都覺得冷的聲音響起。
耗子兩隻手掌橫向交疊,寬大的衣袂垂在了地上,“那老夫就告辭了。”
“快走,快逃,姓範的狡詐多端……很快就就會反應過來的!!”那耗子明明已經是魂魄了,卻艱難的喘息了一下,催促着我和瑾瑜趕快逃跑。
瑾瑜也不傻,自然知道雙方實力懸殊。
抓住了我的手腕,朝相反方向逃跑,他握的十分緊,“顧星,我帶你離開這裡,放棄了唯一救他的機會,也許你會永遠恨我。可是……可是,我必須保護你和孩子……”
這是要逃命的節奏啊!
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道還要退縮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白色的頭髮立刻被狂風捲的遮了面頰,雖然雙眼被遮蔽了一定的視線。可是依舊能看到身後那隻耗子嘴裡溢出了鮮血,它艱難的背對着範無救跟着我們的步伐前進着。
每走一步,它脊背就會聳動一下。
雖然血煞誓咒不會發光了,卻在皮下一個字一個字的如同烙鐵一樣,挨個的灼傷它的軀體。
它的雙眼在變得無神,指甲居然也有脫落的徵兆。
大耗子見我回頭看到它狼狽的樣子,用力的用自己蒼老無限的聲音提點我,“不要管我!!你是……你是凌軒大人的妻子,我有責任保護你!”
“瑾瑜,我們……我們不能這麼自私,血煞誓咒在殺它。它如果不帶我們去冥淵的話,它會死的……”我明明吃了紅殮無鹽丸,如同一具殭屍無異,面部肌肉麻痹。
此刻,卻感覺眼眶溼溼的。
熱淚流出,很快就被狂風吹散。
瑾瑜握住我手腕的手緊了緊,回頭看了一眼那耗子。
耗子明顯只剩下半條命了,身上有鮮紅的顆粒,正在一粒一粒的蒸發出來。步伐越來越蹣跚,尖銳的指甲都已經掉光了。
就跟進入了垂垂暮年的老耗子,幾乎沒有半點分別。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血煞誓咒發作的樣子,沒想到是這樣的殘忍,難怪對於陰間的陰魂來說都具有十分強大的約束力。
瑾瑜冷淡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一絲的不忍,但還是比我更加理智的,“它死定了這是沒法選擇的,如果遵照誓咒內容。我們三個回頭衝過去,只會一起死在陰兵手裡頭。”
雖然嘴上說着別無選擇,瑾瑜這個傲嬌的小受眸光淡淡的就回頭拉住了那耗子腦袋上的一層皮毛拽着它一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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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少爺,你……你不用管我,反正血煞誓咒也發作了。我……我死定了……哪怕從這裡逃脫,也……也只有死路一條!!”那耗子在陰風中沒堅持一會兒,毛光鋥亮的毛髮越發的多出了白色的雜毛。
而且正一撮一撮的往下掉,眼看就要掉光。
瑾瑜逆風而行,速度根本快不起來,“你在誓咒中發誓說要送顧星到冥淵附近,卻沒說要什麼時候送她去。姓範的頂多在這裡守十天半個月,到時候我們再回來,給易凌軒……”
“收屍嗎?”大老鼠語氣有些冷,擡着老鼠眼睛看瑾瑜。
瑾瑜低眉,隱藏自己眼中的情愫,“範無救堵在這裡,無非就是希望他在底下尸解。我們要想過去,除非把這些陰兵都殺了。”
爲今之計只有……
只有看着凌軒和這隻大耗子死嗎?
還是……
如他所說,把陰兵都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