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說:“小娘子真是心急的人,您生的兩位姐兒和哥兒都很好,您卻非要想下牀看看。要是讓姑爺知道了,肯定要罵我的。”
“姑爺?”我莫名其妙啊,根本聽不懂穩婆說話。
她笑了笑,很慈祥,“就是姑爺把我的賣身契買來,請我來照顧你的。姑爺大概是第一次經歷,奴婢來的時候,你的臍帶都沒剪。”
我最怕的就是古代人,奴婢來奴婢去。
我點了點頭,手卻握成了拳頭。
好啊,臭殭屍居然敢冒充起我的姑爺來了。
“多虧您出手幫忙,我的姑爺人呢?”我咬牙切齒的問道。
那穩婆看到我額頭青筋暴起的模樣,還用絲帕掩口,輕笑了一下,“小娘子爲人真的好生古靈精怪,難怪姑爺對你那般喜歡。他去市場買最新鮮的魚蝦,說是小娘子最好吃,所以不能虧待了您的胃。”
她說這話時,我對臭殭屍恨得牙癢癢的恨意全消了。
心裡頭還是有幾分的奇怪,我和這臭殭屍纔在船上認識幾天啊,他就知道了我是吃貨。一個棺材裡爬的千年殭屍,居然去菜市場上買東西。
要是讓人知道,還不得活活嚇死。
我的手指頭,被搖籃裡的小崽子抓住了,我看他睡的很甜也就沒有把手伸出來。以沫那一頭又翻了個身,砸吧了小嘴,低低的輕喚了一聲:“媽媽……”
我想過去抱起以沫,手指頭卻被那小子握的更緊了。
就見他微微睜開了眼睛,那雙明亮通透的大眼睛裡,沒有分毫的邪異。看着穩婆和我的樣子,就跟尋常孩子一般無二,好奇的觀察着四周。
我說:“我想抱抱以沫,你不會和妹妹吃醋吧。”
他不說話,所以沒嚇着穩婆。
小手輕輕的鬆開我的手指頭,卻依然盯着我看,我過去把以沫抱起來了。
小崽子的眼神變得柔軟起來,就好像無聲之中,充滿了愛意和祝福。
顧以沫這個小妞身子軟軟的,就好像棉花糖一樣。
我把她抱在懷裡的時候,心頭就跟吊了五桶水似的,生怕自己大大咧咧沒輕沒重的個性會一不小心弄傷她。
她睡的很香,還沒發現我抱住了她。
回頭就看到穩婆驚訝的目光,她扶着我在艙中的繡墩上坐下,“小娘子……奴婢……奴婢還是第一次見過,剛出生的女娃兒,就會叫媽媽了。”
“可能是我懷着他們的時候,就總是叫他們這那的。”我對於穩婆說的話完全沒當回事,小孩子剛出生叫爹叫媽雖然很奇特。
但是隻要我自己保持了,淡定自若,那穩婆頂多只會覺得自己見識短淺。
她點了點頭,忽然眉開眼笑了,“小娘子,姑爺回來了,還帶了可口的吃食。奴婢啊,這輩子都沒見過下廚房的男子呢。”
“你怎麼知那菜是他做的?”我問穩婆。
穩婆說:“是姑爺自己說的啊。”
說話之間,就見那身穿大凶之相的紅衣斂服,手提着食盒不羈的就走到了我和穩婆的面前。
隨手就把食盒放在了桌上,看到我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爲什麼不躺在牀上,你可知道若坐月子的時候不好好保護,會留下病根的。”
他這般關心我,我反倒是一愣,說不出半個字了。
只覺得他灼灼的烏眸和凌軒何其的相似,看得我無所遁形,心口微微的發顫。
那穩婆也是個識趣的人,見臭殭屍回來了,福了福身,“既然姑爺回來了,那奴婢就告退了……”
那穩婆剛退出去,就臉色發黑的逃回來。
捂着胸口喘粗氣,似乎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才逃回來。
臭殭屍問她:“怎麼了?”
“姑爺,隔壁那隻出海的船,靠岸了發現穿上有女子。正要……正要丟到火裡燒死,那些扶桑來的……粗漢真是好生的兇殘。”穩婆嚇了半死。
我也嚇了一跳,“怎麼?女子上船出來,在這裡是不吉利的事情嗎?”
“也……也不算是吧,大唐的人可從未如此覺得,還信奉媽祖。以女子作爲保護出海的天神,自是不會覺得女子出海會如何,若在海上遇到救起,還會覺得是媽祖顯靈。小娘子,不就是海上出現的媽祖嗎?”這穩婆嚇了個半死,卻還是跟我拍馬屁。
我算是明白了,這來南洋的商船不少。
各個國家的都有,大家的習俗也都不同。
恐怕就是有某些地方的人,覺得女子出海犯了大忌。外面要燒死女人的火把似乎已經點上了,從遙遠的地方,升起了一絲黑煙。
看得人真是心裡頭發慌,連我都不禁是眯了眯眼睛,眉頭一皺。
臭殭屍盯了一會兒看,從船艙的衣櫃裡,找了兩件男人的衣服讓穩婆披上。穩婆外頭套了男人的衣服,換成了男人的髮髻,纔敢矇混走出船艙。
混跡到了外面的集市之中,看着穩婆平安出去,我才鬆了口氣。
臭殭屍把食盒裡的飯菜放下,看到我髮絲凌亂,還爲我整理了一番,“你頭上的鮫珠,挺好看的,居然會自動跟隨着你。”
“你一個爺們,對女人的髮飾也感興趣嗎?”我擡頭望了他一眼,手上卻已經拿上了筷子吃飯。
他伸手觸摸了一下,然後慵懶邪魅的坐在我的對面,“這鮫珠跟着你,你很難打扮成男人的樣子下船。到時候,那幫扶桑人找上你,你可別指望我救你。”
我正吃着南洋菜呢,聽到他說,纔想到這一茬。
到了南洋以後,我總不能都不下船吧?
可是下船了又能怎樣,只是出去透透氣而已,我現在就在想要怎麼才能回去。舉頭望了一眼臭殭屍,我一邊吃東西一邊咕噥,“怎麼才能回去,你知道嗎?”
“我要知道,早帶你回去了,笨蛋。”他又嫌我脣,伸手把我我嘴角上的飯粒拿掉,雙眼居然有些寵溺的看着我。
一旦和我獨處,他的眼眸就會變成猩紅色,雙眼之中似乎迷上了一層蘊氣。
那般迷離的看着我,就好像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我問他:“你的眼睛,怎麼會變顏色?”
“你這女人好生蠢笨,我要是眼瞳一直是紅色的,怎麼給你買好吃的?我的身份,會被戳穿的。”他用手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卻一點都不自持身份的轉到我身後。
雙手都在給我的肩膀按摩,輕輕的幫我放鬆緊繃的情緒,“一會兒還得在牀上呆着,多休息幾天,纔可以下地。”
這一回,我還是比較聽話的。
生孩子簡直要了我的半條命,雖然好像精氣神沒問題,但卻是喝了他的血吸了他的精氣纔看起來無事。
實則外強中乾,真的需要養一段時間。
否則走幾步路就開始頭暈目眩的,根本就沒法繼續下去。
在船上將養了其實也就是三五天的時間,我就感覺整個人精神多了,只是臭殭屍還不讓我四處走動。
下船看看,周圍的集市什麼的。
只讓我上甲板吹吹風,船上就留了幾個水手看船,其他的也都離開大船,四處採買貨品。
這天夜裡,我正摟着顧以沫,心裡發愁的靠在窗邊。
想着要怎麼回去,眼下是滯留在幾千年前回不去,只有滿心的惆悵啊。我現在特想見到凌軒,特想吃我爸做的炸糕。
在古代世界,我都已經呆怕了。
“姐姐~”
似乎有人在叫我,這聲音不似人聲,還有些尖利。
我猛然一回頭,窗外月影搖曳。
什麼人都沒有啊!
難道是幻聽了?
我回頭繼續抱着顧以沫,又聽到身後,有一個靜謐柔和的聲音在叫我,“姐姐,是我啊,霜兒。”
霜兒?!
霜兒是誰啊。
我腦子一時當機了,卻見以沫那小手指了指窗外,“媽媽,外面有個人魚哥哥找你呢。好帥哥哥啊……”
顧以沫這小妞兒比較文靜,說話的次數少之又少。
這次居然會主動的開口!
回頭一看,海水中居然有個少年的頭露出來。
海水漫過了他的半張連,蔚藍色的眼睛無辜的看着我。
我這纔想到,臨盆生產之前,我還在甲板上勸過那隻鮫人族少年霜兒。讓他老實回大海,但是他不同意,大概是他的家被龍火給毀滅了吧。
所以纔想跟着我,可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負責的姐姐吧。
這個鮫人族小少年,似乎並未走進我的心裡。
好幾天過去了,要不是他來找我,我可能都不記得這條魚了。
“霜兒,你怎麼還跟着商船走,這裡是南洋的碼頭……你呆久了會被人發現的。”我對着窗外說了一聲。
他眨了眨眼睛,“姐姐,我就想多看你幾眼。”
“你……你不要管我,去找你自己的同伴吧。”我看他出沒在滿是商船的碼頭,心頭也是有些着急,卻沒法收留他。
這個小少年必定是在我臨盆的時候,被放歸大海的。
不然一隻鮫人,離開大海太久,也是會被幹死的。
這附近的船隻,除了有黑色旗幟的黃河會,還有一些扶桑的船隻。他要是被黃河會抓到了,估計是挖心挖肝,製成特殊的藥物賣給陰間。
要是被扶桑抓到了,做成生魚片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有些失望,“姐姐,你真的不要帶着我嗎?我會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