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見,他的面色愈發的憔悴。
清亮的眸子中依舊帶着些許的傲慢,眉宇之間略帶些許的憂鬱。在他脖頸的位置,還有一條極爲粗重的青筋如同植物的根脈一樣從脖子以下的地方探到了他的側臉。
此時此刻,他的容貌清俊,卻多了一份的詭異。
餓的昏昏沉沉中看着像是他那座古宅的某個房間,他正在把一顆膠囊遞給海柳牀上一個渾身長滿了灰色硬殼的殭屍。
那殭屍其實就是顧彬湘,只是腦子發鈍根本沒想到。
只想到活下去!
傑森這個老孃們心可真狠啊,用這種惡毒的法子困死老子。再這樣下去老子就得喝這裡的墨水,吃這裡破書了,才能苟延殘喘的多活一段時間。
“凌軒,凌軒……救命……”我動着起皮的脣,連滾帶爬的就到窗前,用盡氣力的拍打窗戶,“阿軒,救我!”
他會發現我的……
我相信!
如果這個世界上連他都發現不了我,那我還不如餓死在這裡。
鏡子裡,那個倒在海柳牀上的殭屍吃了下了那顆紅白相間的膠囊,身上如同爛木頭一般腐朽的地方正在慢慢的還原過來。
是顧彬湘的屍化之症得到了治療,在慢慢好轉,心頭不知道爲何一顆大石頭就放下了。
突然,也就覺得易凌軒是否能發現自己似乎……
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要不了一會兒,顧彬湘恢復的差不多了,他緩緩的張開嘴巴說着什麼。看口型和臉上的表情,好像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顧星……什麼的……
最後一個字,好像是……
是失蹤!
電冰箱這個死沒良心的,終於意識到老子沒了嗎?
鏡子裡的易凌軒的表情變得十分的震怒,他抓住了顧彬湘的衣領,做出了一個輕易就能讓人判斷出來的口型。
你怎麼不早說!
他也知道我丟了……
他會發現我媽?
我……
我相信他一定會的,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人能找到我了。
“易凌軒,我在這兒。”我猛敲玻璃,餓到了極致人眼都紅了,不顧一切的去拍玻璃。只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側對鏡子的身子猛的一顫,似乎發現了鏡子裡有什麼端倪,回眸望了一眼。看到他整張俊逸非凡的臉,我的手禁不住摸了一下他側臉的輪廓。
沒想到他的手指頭,也摸到了同樣的位置。
心口有一個類似於蟲子的聲音,在吱吱吱的叫着,好像我還能聽懂這種在心口之間悄然細語的蟲鳴:“顧大王,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嗎?”
“我當然想你啊,凌軒。”我只感覺眼中是一滴脆弱的液體流出,竟然忘記了令人狂躁的肚子空空的感覺。
毫不避諱的額頭貼上了玻璃,脣瓣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上頭的臉龐。
只怕下一秒,我就會丟失這個畫面。
驀地,畫面真的突然就轉換了,變成一張綠5色的輪廓。模模糊糊之間,我還以爲是看到外面長出什麼綠草兒了。
並不是的!
定睛一看,差點沒嚇尿過去。
窗外面站了那個滿臉都是蛇的鱗片的男人,他開裂的嘴角出現化膿的症狀,黃色的膿水在上面附着着。
一雙蛇一樣眼睛,發着幽光陰狠的看着裡面。
他的鼻子已經是徹底的退化了,就跟用菜刀活活削下來一樣,就剩下倆眼兒了。
倒退了兩步,腳下就跟踩了棉花一樣虛浮。
也不知道是人還是蛇的東西,他臉上的鱗片是一縮一縮,就好像是隨着呼吸開始律動着的。
見我後退了,居然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上然後往裡深深的窺視。
臥槽。
小爺我真的差點腿一軟,給這位蛇爺爺跪了,它怎麼老纏着我啊。本大王已經夠倒黴了,他居然還不放過。
登時,腦袋就好像被敲了一記悶棍。
是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直覺整個身子都掉入了滾筒洗衣機一樣,是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隱約之間,有一個帶着土腥味的東西靠近了我。
然後,將我抱了起來。
我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隨手亂摸之下,小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手指頭摸到的是一片一片細小的堅硬的,如同魚鱗一般整齊冰涼的東西。
蛇……
蛇皮!!
我快要哭了,用力睜開眼睛卻睜不開,“蛇……蛇大爺,求你放過小的吧。小的……不想死……”
本以爲要和那隻鬼老頭一樣,被這隻蛇生吃了。
誰知道呢,這蛇附身的人丫的居然開口說話了,“就……就……不放你了,能咋的了!”
能咋的了!
能咋的了……
“我不能把你咋的,可我不想死,你別吃我。”我只覺得身子被他抱着走一段路,放在了沙發上。
“嘿嘿,哧溜。”這被蛇附身的人猥瑣一笑,發出了一聲哧溜口水的聲音。
我渾身就跟過電了一樣,只覺得渾身惡寒。
腦子裡已經腦補自己被這個操着一口純正東北口音兒的大蛇,給一口氣吞進肚子裡。都忘了什麼餓不餓了,上下牙關直打顫兒。
他好像故意看我笑話一般,晾了我一會兒之後,才說道:“皮太糙,不好吃。”
說我不好吃,我反倒鬆了口氣兒。
說實在了,老子從小就皮糙肉厚最耐打。宋春華女士拿鞋底拍我,都讓我可以免疫她的大部分物理攻擊。
倒是這個蛇肉,嘖嘖,老子都多少年沒吃了。
反正現在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破蛇也不打算吃我,我就在腦子裡面yy這隻蛇的味道。
“冷嗎?”他忽然用那種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聲音,發音還十分古怪的口音關心的問我。
我說不出話來,我害怕和緊張。
他……
他爲什麼問我冷不冷,是不是想把我吞進肚子裡,幫我保溫?
我承認我的腦洞很大,身上卻被蓋上了一件又臭又酸的大衣,這時候才能勉強睜開眼睛。那個被蛇附身的男人怪模怪樣的,卻十分溫情的幫我蓋被子。
蒙圈了!
徹底蒙圈了……
他不改吃我嗎?
忽然,他俯下身子,看了我一眼。
朝我吐出了一口古怪的氣,那氣兒還是綠色的,“星星,睡吧,他……他很快就回來了。”
他……
他是誰啊?
是易凌軒嗎……
腦子裡的思路如同“啪”就關上了的電燈一樣熄滅了,不知不久就進入了睡夢當中。恍恍惚惚,就夢見自己在吃滿漢全席。
桌面上一拍好吃的,我就是坐在正北方向的太上皇。
這桌子上的這些菜啊,全是我愛吃的,醬燒肘子,厚燒牛舌,秘製板鴨,魚香茄子,雞公煲,大肉包子,噶瘩湯……
口水都從嘴角流出來,忽然,一隻冰涼細膩的手觸摸了一下我的嘴角。
這隻手的手指頭圓潤光滑,卻十分的冰涼沒有任何溫度,就好像是那種古玩市場裡一顆一顆的玉珠一樣。
一個清冽磁性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餓了嗎?夢中就在流口水了!”
是……
是易凌軒。
猛然一個打挺就坐起來了,這才發現他般跪在牀邊,眸光溫和的看着我。
“做夢,我是在做夢吧?”我看了他就覺得心酸,一把就摟住他了,眼淚嘩嘩的止不住,“阿軒,我以爲我要餓死在這裡了。”
“餓死?”他用鼻子說了一句話,顯得十分的輕蔑,“你要敢餓死在這裡,我就去地府把你撈回來,沒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就聽那個破蛇的聲音陰森森的又在耳邊響起,“她頭上有鋼針,我沒法把她帶出去,所以就在這裡等你。
“我知道了,多謝。”易凌軒謝了那隻被蛇附身的人,手指頭從後邊在我腦袋上的鋼針上輕輕的撥過。
忽然一下將我摟緊,擡手就將腦袋上插的鋼針拔出,“別怕,別怕,一切都有我在。”
拔出鋼針的整個過程,真是日了狗了。
就跟在耳朵上扣了不鏽鋼的大碗一樣,有人拿着小棒槌使勁兒在碗底上敲着,腦子都要碎成了渣渣。
不過,他的手法很快迅雷不及掩耳的。
我疼過了一會兒,就沒事了,腦子裡就有容量想點別的了,“那破蛇呢?是……是你派來的?他是你手下啊?都要嚇死我了,半夜的跟蹤我……”
“他可不是我手下,他是……這朵花守護的靈獸。”易凌軒指了一下長在自己脖子上的植物的根莖,有些鬱悶的斜眼看了一眼那被蛇附身的人。
那人果然是虎視眈眈的看易凌軒,易凌軒滿眼的無奈,在我耳邊說道:“特孃的從地府一直跟我到這裡,說要在我把花還回去之前,都要跟着我。”
東北的土皮子,尤其是成了精的土皮子。
都一些和守護寶貝有關的故事和傳說,比如守護百年何首烏,千年人蔘,萬年太歲爺。都有奇怪的靈獸守護着,其中傳說裡最多提到的就是成了精的土皮子保護寶貝。
“哈?”我愣一下,伸手摸了摸易凌軒脖子上的那株好像紋身一樣的青筋,能夠清楚的感受到……
它在汲取他身體裡的養分,可他卻滿不在乎。
我眼前迷離了,好像蒙上了一層霧,“這是屍香魔芋嗎?你怎麼把它養在了自己的身上……還有啊,這老土皮子,怎麼會出手幫你啊。它不是要追回自己的寶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