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凌軒說:“當然沒問題,顧星真的很優秀……”
“崩!”
外頭一聲巨響,易凌軒剩下的後半句話霎時間就被淹沒在禮花鞭炮聲中,看看客廳裡的時鐘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守歲的時間。
到了這個點兒,屯子裡就會鞭炮齊鳴,大家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本來還在嗑瓜子的老少爺們,都自覺地主動的站起身來,出去點菸花放二踢腳了。蔚藍色一片的天空中,是無數禮花齊放。
銀河沙數,璀璨奪目。
還有一幫人直接往河邊走,想去河邊放炮。
屯子附近的這條河是從老林子後面的老黑山裡流出來的,到了冬天全結冰了。一幫人過去,無非就是在冰面上放二踢腳,順便看看能不能把水裡的魚炸出來。
今年冬天特別冷,外頭都零下三十度了,冰面上結的比較厚。
我看是必須要用大型的工具猛鑿,才能鑿開一個洞,所以根本就沒想要過去湊熱鬧。以往我都是跟着他們一塊熊,抓了魚各自帶回家送去伙房燉了吃。
“不好了,不好了葛家他爸,你們家……你們家狗剩子掉進……掉進冰洞了,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誰跑來報信一聲,喜氣洋洋的氣氛頓時一僵。
那沖天而起的,彩色的禮花聲。
成了刺痛了人心尖的利刃,一聲一聲似有些諷刺。
葛家他爸說的就是,葛子君的父親。
這個男人本來還在跟我們聊天看煙花,嘴裡叼着的菸頭驀地就掉了,“什麼……什麼冰洞?”
“就是河面上……的冰洞啊。”那趕來報信的,跑的是兩頰通紅,臉蛋上佈滿了血絲。
大過年的掉到冰洞裡了,那還有命在啊?
那河面雖然結冰了,可是河底下的水其實是流動的,也不知道會被河水衝到哪兒去。下面特別冷,人如果下去找他,等於多賠上一條命。
即便是這樣,一幫子父老鄉親全都趕上去看。
我回頭看了一眼易凌軒,他正低頭和我媽聊天,似乎還在聊建議我換專業這件事。聽到這個噩耗,他微微蹙眉,朝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
我來不及叫上他,自己和人羣一塊兒趕過去看看究竟。在我的潛意識中,時間耽擱的越長,救人的機會就越小。
如果他想來,他自然會跟上來。
葛子君他爸整張臉都嚇白了,跑去救人的時候,在雪地上都摔了好幾次了。喝得醉醺醺的他,整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的。
鼻血都蹦出來了,可是他根本不在乎。
大家都比較好奇的是,河面凍的那麼厚,就算是二踢腳也崩不爛。
怎麼就有塊冰洞子,把人給吞了呢?
一路小跑去屯子附近的大河,就聽趕來報訊的,和葛子君一塊熊的少年講述了經過。葛子君和一羣熊孩子本來在岸邊,放竄天猴。
他們那羣娃兒,沒有一個是不會來事兒的。
那竄天猴壓根就不往天上放,平放在冰面上,讓竄天猴直接在冰面上躥出一條直線來。最後停止了慣性運動,在爆炸就顯得十分壯觀。
買的竄天猴質量特別好,天又比較黑。
在冰面上一竄老遠去了,甚至留下了灰黑色的軌跡。
但是到底了之後,居然沒有按照預想中的一樣,炸開來。
葛子君就是因爲好奇竄天猴咋就沒炸,於是乎就過去看看,他也不是傻子會往冰洞子裡跳。而是冰面滑的要老命,腳底下打滑就跟溜冰似的,直直的就往前划過去過去。
大夥兒在岸上,天色比較暗,手裡拿的都是過年製造氣氛的皮燈籠。
哪兒能看那麼遠啊,沒兩下葛子君就滑沒了,隨着一聲慘叫還有落水的聲音。大家基本上可以確定,竄天猴沒炸,多半就是掉進冰洞裡了。
葛子君一路打滑,還不能剎車,也一下滑進去了。
至於竄天猴之所以沒炸開,估計也是因爲在竄到盡頭之後,落入了深不見底的冰洞之中。
等到地方了,雖然岸邊集結了很多人,上到冰面上的卻沒幾個。屯裡人雖然樸實憨厚,可也不是傻子啊。
都知道冰面所能承重其實是有限的,人多了冰面就會給踩塌了。
我根本就不是袖手旁觀的人,走上了冰面,腳下雖然是一雙防滑棉鞋。可是依舊走的十分吃力,打滑的要命,一個不小心也會和葛子君一樣不受控制向前滑去。
地上是一條竄天炮崩過的軌跡,我繞開了竄天炮的軌跡。
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直接朝前方找過去。
前方其實有人已經在那邊了,手中也有照明工具,只見一個很大的冰眼出現在地面上。在這個寬寬的河面上,彷彿是地面的眼睛。
窺視天空,還有着周圍的人們。
葛子君的爸爸趴在冰塊旁邊,使勁的伸手進去撈。
那水面是一片深沉的藍,水質雖然很清澈。
但是水面能見度依舊很低,再往下就是深不見底。
從葛子君的小夥伴趕來報訊,再等到我們匆匆趕過來。葛子君其實早就沉底兒了,人算是徹底的沒了。
想想葛二蛋以前和我打打鬧鬧的日子,我也呆立在了原地,整個人如同雕像一樣。四肢變得僵硬,而又沉重。
媽的。
這屯裡的熊孩子,終於熊出命了。
心想着,我小時候連二踢腳都往冰面上扔,怎麼就沒要了我的命呢?偏偏會是這個小胖子葛子君呢……
“哇……”葛二蛋的爸爸在河邊大哭起來,一個男人哭起來可比女人悲壯多了。大家都紅了眼了,好在葛二蛋的媽媽沒來,不然景象更加波瀾壯闊。
他爸大概痛失愛子,一時間瘋癲了。
一股腦的就要跳進那深不見底的冰洞洞裡送死,還好我和旁邊幾個人眼疾手快,把他死死的就給摁住了。
他哭嚎,“我要下去救他,你們別攔着我。尤其是你顧星,你以前總打他,現在他沒了。你高興了吧?”
媽的,你他孃的才高興。
老子……
老子現在心裡也很難受的!
“高興屁啊,要下去救人,起碼要在腰間綁個繩子吧?不然你下去找他,怎麼回來上面?你這麼衝動,反而是害了他,懂不懂?”我在這一刻,終於明白出來混都是要還的,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雖然葛二蛋的爸有點痛極亂咬人,可我大概就是得爲小時候的熊付出代價,雖然掉進冰洞裡的不是我。
卻眼睜睜的,親眼看見了葛子君掉下去的那口冰洞。
一旁的幹部手裡是有一條麻繩,葛子君他爸立刻就反應過來,往自己的腰間捆。說什麼也要下潛到冰面下面,把人給撈上來。
葛子君他爸聽了我的話,似乎覺得有點道理,“是啊,快拿繩子來,給我繩子我下去找他。找到了,你們再把我拉上來。”
村幹部說:“聽到消息就準備好了,不過……你下去可要小心着點。”
突然,一隻白色的好似凍豬蹄一樣的人手,從水底下就身上來了。
那手還帶着水底下的水槽,皮膚是刷了白麪粉一樣的白,而且瘦的都皮包骨了。溼淋淋的白皮包裹着指節突出的手骨,手鼓上還帶着水底的水藻。
葛子君他爸還以爲這他兒子的手呢,立刻就伸過去把它拉上來。
要知道葛子君根本就是個小胖墩,雖然不是肥胖的那種胖,而是十分壯。他的手哪兒能是這個樣子的,看到這隻手我心頭就暗叫了一聲不好。
沒想到那東西力道還挺大,使勁兒就把這個體型壯碩的中年男人生生拽下去只剩腰露在外面了。
一時間,冰水裡就冒出了好多的氣泡。
大家夥兒其實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是條件反射的把他往上拉。
“哎喲喲,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是水鬼呢。”清朝鬼幸災樂禍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我一回頭。
只見他覺着一舉着一把沒打開的摺扇,放在了脣邊。
鳳眸中閃着輕佻的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周圍衆志成城,想把葛子君老爸弄出來的鄉親們。
我的手握成拳頭,“你能幫忙嗎?我想……我想你應該挺厲害的。你能對付水鬼的,是不是?”
“我爲什麼要幫忙啊?我和這些活人,有一個銅板的關係?我巴不得所有的活人都去死呢!”清朝鬼說的很惡毒,眼睛裡依舊帶着惡意,嘴角邪惡的揚起。
我真是糊塗,妄圖讓厲鬼幫忙。
站在寒夜的冷風裡,我不知道爲什麼心中就是流淌過一股熱血,男子漢大丈夫老子絕不能袖手旁觀。
這是老子做人的底線,葛子君他爸的腦袋在水裡再泡一會兒,可就窒息而亡了。
撫摸了一下肚子,我在心裡問肚子裡的逼崽子,“在冷水裡,你怕嗎?”
“你太小看我了,我喜歡冷天氣。更喜歡冷水,況且,在水下我還能幫你。”他斬釘截鐵的態度,更是堅定了我的內心。
我要救人,我更不能小看了我肚子裡的小逼崽子。
“我會水,把繩子給我,我下去看看!”我一邊問着,一邊自己從幹部身後抓了那捆麻繩。
自行捆住了腰肢,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就將另一邊交給了村幹部。
我讓他給我拿着,要跳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