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被風吹起來的時候,就見外面的鬼將一擡手。
擡轎的陰差便會意,腳尖點地,擡轎飄起。
臭殭屍不會飛,乾脆就跳上了轎子頂,坐到了上面去,“媽媽,讓我陪你去陰間見他吧,省的陰間的小三欺負你。”
“恩。”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掀開了轎子中,窗口上白色的縞素,除了漆黑的夜空。
還有臭殭屍,從轎頂垂下來的一雙腳。
那懸浮在了半空中,慢慢的朝千米之上的雲月而去。
下面是夜深人靜的城市,安靜的就好像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一樣。
鬼將似乎還不知道美人圖的秘密,卻聽它冷冰的問瑾瑜:“美人圖到底是什麼?嬌龍派你去探查黃河會,是不是就是爲了找美人圖?”
“鬼將叔叔,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多會死的。”瑾瑜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冷漠,隨着轎子升上高空,已經全然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看來鬼將看起來位高權重,卻好像還不知道嬌龍的秘密。
我靠在轎子的窗戶邊看着外面,鬼將的身影已經飄忽上來了,它側眸看了我一眼,“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膽子,某些活人第一次坐鬼轎都會嚇的半死。”
“可是我不怕。”我淡然的看着它,沒有說出實情。
實際上我這不是第一次坐鬼轎了,第一次的時候,是一羣耗子擡着的,我在轎子上面都快要嚇尿了。
現在也只是假裝淡定,本來一切都還好。
可它乾癟恐怖帶着血液的臉,忽然就靠近了許多,直接貼在了窗外,“別以爲我是聾子,你和瑾瑜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們說的什麼真閻君,還有假閻君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來這隻鬼將,只是表面上看着好像代表靈智的地魂消失了,實際上心裡頭跟明鏡一樣的。
真假閻君,它未必全然無知無覺。
可是……
這個鬼將到底支持的是真閻君,還是假閻君,一時半會兒也都還看不出來。
我被它突然靠近的那張臉嚇了一跳,身子往另一邊挪了挪。
誰知道後腦勺上,冒了一股寒氣。
回過頭一看,它的臉已經到了另一邊,嘴裡吞吐着黑色的鬼氣。鬼氣陰涼無比,直接就把轎子裡變得比冰窟窿還要冷上十倍。
它的那雙眼睛,帶着些許的壓迫意味,似乎是必須要我回答。
我渾身戰慄了一下,乾脆豁出去了回答:“有些問題的答案,難道你不是心知肚明嗎?爲什麼非要別人來告訴你,如今在位的閻君,到底還是不是陰間發生叛亂之前的那個。難道……你分辨不出來嗎?”
“如今在位的嬌龍,果然不是她了嗎?我當真……是老糊塗了……”它慢慢的後退了幾步,眯了眯眼睛有些複雜的看着我。
我以爲它就此就放過這個問題,不再繼續追問。
卻猛然間,感覺到脖子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牢牢的扼住了。
低頭一看,一隻帶血的手爪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鬼將的整個腦袋,都從轎子外面鑽進來,血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血淋淋的從下巴尖的位置,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轎子裡。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特殊的腐爛的血腥味。
它猙獰的問我:“說,美人圖和真的閻君有什麼聯繫。”
“我不知道。”我一開始還想保守住秘密,脖子被狠狠掐住了,那好像整個人都要昇天了。
它只要稍微一用力,我的脖子就會被擰斷。
龍火的力量雖然被削弱了,卻還是被我調動運用起來了,這龍火我從來沒有試過用來對付陰間的鬼魅之物。
今天,大可以讓它先嚐嘗滋味。
“你放開她,聽見沒有,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一聲冰涼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就見到有一隻玉手從外面伸進來,冷漠的將鬼將的頭顱拉出去。
只可惜,那鬼將的腦袋跟身子雖然被扯出去,可是它的鬼手依舊是掐在我的脖子上。那手臂居然可長可短,根本不就受任何的限制。
外面閃過了臭殭屍那張英俊的側臉,臭殭屍單手抓住窗櫺,保證自己不會掉下去。
另一隻手狠狠的抓着鬼將長長黑髮,眸光冷峻無比,“鬆開她,聽見沒有?你不就是想找到真的閻君嗎?只要收集齊三張美人圖,就能找到她。”
緩緩的那個狠狠掐住我脖子的鬼手,慢慢的收回去了。
臭殭屍將我保守了已久的秘密,就這樣隨隨便便就給說出去了,我看了他一樣,“喂,我保守的可是很辛苦的……這個秘密!!”
“媽媽,沒事的,他是真閻君的義父。知道這個秘密,只對我們有好處,它……比我們更加的在意真閻君的生死的。”臭殭屍溫柔的趴在窗口,將手伸進來整理我凌亂的髮絲。
又觸摸了我剛纔被捏疼了的脖子,柔聲問我:“很疼嗎?如果覺得疼,我一會兒就去把它的脖子擰斷爲你報仇。”
“你怎麼就知道,他是真閻君的義父?”我凝視着他溫柔如水的雙眸。
他看着我,似是移不開目光了,“您忘了啊,我被留在貞觀年間,一直生活到現在。陰間那些破事,我全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我們的未來……”
“你……你爲什麼不早點出來……見我!!”我看着他的臉龐,很難想象那樣笑的孩子要怎麼從貪婪的扶桑商人的手中逃生。
又要一個人,寂寞的生活上千年。
他攤開掌心,白色的玉核桃在他的掌心轉動,此刻他的一顰一笑幾乎就和凌軒往日的模樣徹底的重疊。
在凌軒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他似乎就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依靠。
凝視了我幾眼,他眉宇之間有些難色,“我的屍身很早就被埋入地下了,魂魄偶爾能在陰間飄蕩,打聽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媽媽。其實我也很想見你。可是……我卻偏偏,只能在那個時候聽憑命運甦醒過來……”
命運真是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哪怕臭殭屍什麼都知道了。
也依舊不得不,在特定的時間甦醒過來見到我。
我如今對當時第一次見他,出現在棺材裡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那時他的眼神當中,全都是思念和溫暖的愛意,我居然沒有被觸動到。
當時我真是夠愚笨的,竟沒有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孩子來。
但是……
但是以凌軒之能……
也該認出他來的,不是嗎?
爲什麼當初凌軒並沒有認他,而是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他的葫蘆裡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我心頭一凜,剛想到這裡,就覺得轎子落了地。
外面的陰差,掀開了轎簾。
就見到一個豆蔻年紀的女孩,穿着鵝黃色的襦裙俏生生的立在我面前,“聽我父親說,你非要來陰間見凌軒哥哥?不過……很可惜……凌軒哥哥是絕對不會出來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