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軍的後隊全軍覆沒的同時,窩闊臺帶領着約莫兩萬經衝出山口,用戰馬屍體撞開的壕溝陷阱通道,並不寬敞,再加上隊伍拉的很長,沿途很擁擠,所以他此刻只是知道後方有敵人出現,具體情況如何,他不知道。
這讓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落入某種陷阱,就像草原狼一樣,他一直相信自己這種直覺,覺得這是速勒迭大神賜福給自己的。
他勒停馬蹄,站到一邊,看着身邊的隊伍。
此刻二萬左右的騎兵部隊正排成一條細長的火龍,向着前方蔓延過去,漸漸的進入一條比較窄點的官道上。
說這條官道比較窄,只是相對山道出口處的廣闊空間來說,比之別處,這裡至少也可以供上千人活動,小部隊廝殺正合適。
“先放出戰馬探路!”窩闊臺的命令被傳達到前鋒大將野裡知帶那裡,他派出二十多個驅馬人,趕着近千匹戰馬前進探路。
前衝探路的戰馬很快就衝上這條山路,消失在雪野的夜色中,但很快,後面驅趕着的驅馬人發現前奔的戰馬出現些微**,但整個馬羣並沒有停下來,仍然在向前進。這讓驅馬人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不住的吆喝驅趕,隨着戰馬的洪流向着前方奔去。
“這是什麼?”
驅馬人眨巴了兩下眼睛,自語一聲,前方出現一塊黑糊糊像石頭的東西,非常大。就橫在道路中間,大部分戰馬都繞了過去,只有少數戰馬撞了上去,此刻還有數匹戰馬在地上悽慘地悲鳴着。
隨着距離的接近,驅馬人漸漸看出來,那是個圓形的物體,橫面很大,但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
難道是石頭?驅馬人的距離近一步接近,當看清上面黑幽的反光時。突然面色大變,舉起手中的牛角號聲。
“嗚——”
只響了半聲,一支長箭就中止了他的行爲。
驅馬人喉嚨發出不甘的喝喝聲,捏緊喉嚨上的箭桿。不甘地倒下去。
在這個驅馬人倒下的同時,另外一個驅馬人也出現,當他看到前方的同伴倒下後,絲毫不遲疑的拿出示警地牛角號。
在對方阻止前。悠揚的牛角號已經將消息發出去。
前部先鋒野裡知帶,一聽示警,就制止了部隊前進,並將部隊分散開。保持着作戰對列,並派出精幹的人員前去打探消息。
做爲參與過西征的蒙古大將,他覺得今天晚上處處不對勁。從接到告急烽火。到進入這裡遭到攻擊。雖然對方那種攻擊更像阻擊,但他還是覺得沒這麼簡單。
看了看這裡地地形。他又覺得放心,若宋軍真有埋伏,應該在山道中或出口那邊才正常,這裡地形雖然有些起伏,但足夠上千人拼殺有餘。
也許是那支阻擊我們的宋軍也說不定。
心中剛剛浮現點安慰,鳴鏑的響箭已經響起。
野裡知帶心頭一緊,前方已經有遊騎高呼遇敵,不時還有慘呼聲傳來!
不再猶豫,單手一揮,兩狼相遇勇者勝,如今要回頭是不可能的,唯有奮勇向前纔能有條活路。
洶涌向前地騎兵洪流再度奔騰起來,萬蹄雷動的場面只要看看就覺得熱血沸騰。以百人爲橫截面,大隊的騎兵向前衝去,很快就見到敵人地樣子:一大片地盾牌組建成一個圓形地堡壘,高達近丈,厚實堅固,猶如銅牆鐵壁,堅不可催,從盾牌兩邊的射擊孔中可以清晰看到宋軍地弩箭,在火光的反射下,正在散發出冷森的光芒。
不用親眼見到,就能想像此刻裡面的宋軍正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暢飲蒙人的鮮血。
蒙人的騎兵很快就衝了上來,直接面對這個盾牌堡壘,準備展開親切對話。
總體來看,這個盾牌組建的圓形堡壘有點像烏龜,佔地不大,卻正好橫在路中間,周長絕對不會小於五十丈,配合兩邊聳立的丘陵土坡,剛好將整個通道佔據了三分之一。
蒙古人若不想硬撞上去,只能轉向,或者從兩邊繞路。
奔騰的騎兵洪流不可能隨意轉向,直接撞上去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他們只能選擇從兩邊繞開,準備看看能不能從後方攻擊他們。
颼颼颼颼的聲音再度響起,射擊孔中飛出無數細小的黑影,鋪天蓋地,計算精確,將那些意圖繞過的戰士一一射倒,一支百人隊轉眼之間就被消滅,快的讓人難於想像。
後面的騎兵不再猶豫,兇猛的向着盾牌圓陣衝了過去,手上的弓箭也不住的還擊,只是對方有盾牌的保護,收效很小。
無可奈何中,迎着奪命的連環弩陣,這些騎兵策馬向着圓盾陣衝撞上去,如同迎着豪雨衝鋒,連環弩的聲音成爲張揚在夜空的勾魂曲,帶着不容分辨,不容抵抗的意志,直貫而來。
大批的戰馬撲跌,悽慘的叫聲合鳴,在這個冷雪的夜裡,這支穿越冰雪而來的異族騎兵,大量的死在這裡。蒙古的血液在不斷的揮灑,蒙古的生命在不斷的流逝,蒙古的榮耀也在不斷的退色。自從來到這裡,自從這個晚上起,蒙古軍隊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讓他們知道在這個大地的東邊,還有一個帝國的士兵不比他們遜色,他們會讓他們飽嘗失敗的苦澀。
這些對眼前這些衝鋒的騎兵來說,還太遙遠,他們眼前只有一個想法,衝開這座可惡的盾牌,放棄一切希望,把自己當個死人的衝開這裡。
策騎搖擺,鐙下藏身,小距離抖動,微微橫移,各種各樣的騎術紛紛呈現,用着草原民族特有地本能。他們突破了連環弩的封鎖,逼近盾陣。
手中
前指,眼睛睜的大大,不住的夾着戰馬,讓它速度再猛突進到盾陣前方,正要策馬撞上去的時候,無數的長矛從四周冒了出來,縮頭的烏龜瞬間變成防禦的刺蝟。無數寒利地長矛猶如帶着一種深深的諷刺,讓那些以爲可以衝破盾陣的蒙古兵感到無邊的絕望。
蒙人狂衝地戰馬狠狠的撞到這個刺蝟陣上,如同奔騰的洪流中突然出現的一塊礁石,浩浩蕩蕩。氣勢萬千地水流,在衝撞,推搖,拍打。裹抰,諸般都無效之後,只能無奈的從它兩邊分繞過,繼續向着前方奔進。
短短的時間。就在這座盾陣周圍捲起可怕恐怖的死亡旋渦,戰馬扭曲着哀叫,勇士們帶着最後地瘋狂撞了上去。卻被高高的挑在長矛上。然後被遠遠的拋開。猶如被丟棄地一塊破布。無數地戰馬被刺穿了胸膛或者脖子,口鼻流血地在地上掙扎哀鳴。大大的眼睛中流露中深深地眷戀和乞求,成堆的勇士,跳躍着,喊殺着,意圖找到衝進這座刺蝟陣的方法,但迎接他們的只有不甘的死亡。
浩蕩的騎兵洪流在這裡被阻截,被分流。決死的戰馬帶着巨大的衝力碰到盾牌,只讓它微微抖動了兩下,敢死的勇士施展着生死磨練的技藝迎上長槍,卻被輕輕的刺穿胸膛,帶着不能置信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胸前,無奈的睜眼死去。
戰刀砍着鐵槍,戰馬撞上盾牌,馬的哀鳴,人的慘叫,兵器的碰撞,震天的喊殺,如同開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演奏起死亡的壯麗戰歌。
被阻截的洪流在這裡消失,繞過去的洪流卻繼續向前,他們想施展蒙古兵慣用的戰術,在前方某個地點集結,然後又迴轉身子殺來,就像大海的怒濤,一波接一波,永遠沒有止境。
分流的小水流在前方又合攏,變成稍微細了一點洪流繼續向前,可是不到片刻,他們卻驚訝的發現前面又出現一座礁石,圓形的盾牌,發出森森寒光的弩箭,以及那熟悉的颼颼聲。
來不及變陣,夾雜着火熱的騎兵洪流再度經受了豪雨的洗禮,狠狠的撞上巨大的礁石。兩股力量轟然相撞,發出巨大的喧鬧。鋒利的長槍輕鬆的將戰馬刺穿,將人挑起,巨大的慣性讓後面的戰馬又撞了上來,猶如自殺一般的撞了上來,再被刺穿,被挑起。
奪取過無數人性命的戰刀,建立過無數功業的戰刀,甚至都沒來得及舉起就已經跌落塵土,如同生命的弓弩在對方厚實的盾牌前,顯得如此弱小和無力。鮮紅的血漿再度飈射,猶如在雪夜中升騰起一朵朵花朵,血紅的花朵,帶着死亡的華美,盛讚着破滅的壯麗。
骨肉的斷裂聲清晰可聞,長矛刺入身體的寒冷感同身受,大批的騎兵放棄看己方戰友的慘狀,悶着頭繼續向前,只要找到可以讓他們回身的地方,到時他們就可以從四面八方的圍殺這些可惡的宋軍,爲死亡的同袍報仇。
隆隆的馬蹄失去先前的氣勢如虹,但卻顯得越發悲壯,越發的一往無前。
被兩次阻截的洪流已經變的細小,但只要讓他們找到機會,他們仍然可以彙集成滔天巨浪,將一切摧毀。帶着這種信念,他們繼續向前,可片刻之後,前方又出現一片盾牌,圓圓的,上面還有點點寒光,那是弩箭即將發射的徵兆。
長生天啊,你難道真的拋棄我們了嗎?
帶着這種疑問,連環弩的颼颼聲再度光臨,熟悉的豪雨射擊,熟悉的長矛穿刺,熟悉的戰友,熟悉的鮮血,熟悉的死亡,一切都如同前面的重演。
奔騰的洪流再度被削弱,只剩下一條小河繼續向前,可當眼簾再次映出熟悉的盾牌和長矛後,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感到絕望。
此刻,若有人在天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條奔騰的火龍在衝進這條相對比較狹窄的官道後,不斷的變細,變小,逐漸消失不見,猶如將一大盆水潑到沙地中,被迅速的吸收,逐漸消失不見。
“投火把!”
當野裡知帶看到那座盾牌圓陣的第一眼,他就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不該把隊列分成橫列,應該排成尖錐陣,但此刻停下來變陣,顯然不太現實,但他很快想到另外一個辦法:讓拿火把引路的蒙古兵將火把投擲進這個圓陣。
四傳的高呼聲,讓狂奔的騎兵找到應對圓陣的方法,不再直接衝撞圓陣,而是從兩邊繞開,然後將火把投到裡面。
大批的騎兵從兩邊繞過。隨之就是無數的火把被投向這座圓陣,如同一陣此起彼伏的火流星,極爲壯觀。
有些火把撞到盾牌上,落到地上。映照出地上屠宰場一般的慘烈,讓剩下地戰士全都雙眼充血,戰意和仇恨驀然高昂。
更多的火把卻投到盾陣中去,所有人都關注着會發生什麼事情。結果很讓人失望,裡面什麼也沒發生,火光投進去只是閃爍了幾下,就熄滅了。也不知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很明顯,對方不怕火攻。
“拋射!”
後面繼續分流的騎兵拿起弓箭,從兩邊奔馳而過地時候。向着圓盾陣拋射。無數的羽箭斜飛上天空。如雨般的落進盾陣中。只聽見裡面一陣啪啪聲,如同雨打芭蕉。間或有幾聲痛哼傳出,但卻沒聽見慘叫,而且盾陣依然,毫無動搖的跡象。
野裡知帶此刻到真有些束手無策地感覺,若有手邊有投石機,那將好辦的,可此刻只有弓弩和戰刀,面對這比龜殼還要堅固的盾牌,他感覺十分無奈。
窩闊臺此刻也趕了上來,看到這個圓形的盾牌陣,他第一感覺就是遊騎失職,自從進入刀
道以來,以往屢建功勳地偵察遊騎似乎再也不能發揮只能被動的等待危險來臨才能知道。
野裡知帶滿頭汗水的剛要說話,身後突然穿來一陣驚天動地地爆炸聲,它地聲音如此巨大,如同天上萬道炸雷齊鳴,羣山搖晃,大地顫抖,一道可以清楚感受地氣浪橫過四方而去,離的近地,連人帶馬的被推的不見,過萬人都感覺自己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耳朵在一瞬間猶如失聰一般的什麼都聽不見,受驚的戰馬不住的人立和哀鳴,惹的腦子嗡嗡直響的主人不住的安撫和壓服。
巨響的餘波還在夜空中迴盪,窩闊臺已經擡眼看向後方,只一眼,他就覺得一口熱血上涌,在不遠處,他們剛剛出來的那條山道,此刻已經全都是火光,巨大的火焰甚至離地足有十多丈,熊熊燃燒着夜空,似乎整個天空都被點燃一般,大火中傳來的爆炸聲,慘叫聲,不時飛起來的人馬屍體,就算隔了這麼遠,卻清晰的如同在耳邊和眼前。
完了,全完了,幾萬大軍全完啦!
這一定是宋軍的早就設計好的陷阱,從永寧寨遭遇襲擊開始,這一切都是個陷阱!
窩闊臺呆呆的看着遠方升騰的火焰,腦子卻突然清晰起來,從自己接到永寧寨預警,帶部出發,一出山口就遭遇伏擊,接着後方傳來遭遇襲擊的消息,到如今前方出現的阻截,這一連串的事情猶如一條細線穿了起來。
宋軍的戰術清晰無比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們就是利用這條山道的狹窄地形,消滅自己這支部隊。
整個山道瞬間化爲火海,南征北戰幾萬裡的精銳大軍就這麼輕易的灰飛煙滅,這讓他感覺一種深深的顫慄,他想起白石山的那場戰鬥,他代替受傷的阿哈指揮戰鬥。突破對方的山口陣地後,也是派出五萬大軍衝進山道,結果卻是全軍覆沒,諷刺的,對方當時也是用的火,而且火光還沒這次的大。
他沒想過自己會再次遭受這種待遇,他在山道兩邊的山嶺上都安排上警戒,派人指引道路,就是怕出現這樣的事情,沒想到……
他再次親眼見到,親眼見到宋軍是如何創造了偉大的戰績。
父汗,我辜負你的期望!
這一刻,窩闊臺感覺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一直被他示爲軟弱的眼淚,就這麼順着臉頰流出來。
“向前衝,衝!”
野裡知帶也看到後方的火光,也知道那裡面的部隊已經凶多吉少,但他此刻更明白,既然宋軍早就埋伏好陷阱。那他們這支部隊將是他們的下步目標。
他不斷地大喝陷入呆滯的部隊,不斷的吹響進攻的牛角號,他只有一個想法,既然對方已經佈下陷阱,現在只有向前衝才能博取一線生機。
奔騰的洪流在極快的時間變爲巨大的冰錐,帶着決死,帶着毀滅的衝向那座圓圓的盾陣。
尖銳地鋒銳帶着絕強的壓力狠撞上去,弩箭橫空,長矛閃爍。穿透一個個戰士的同時,卻又不可避免的出現微微空隙,抓着這個空隙,無數勇猛地戰士用手中戰刀砍斷伸出來的長槍。大批的戰馬不斷的撞擊着開始搖晃地盾陣。
鋼鐵和鋼鐵不住的對話,血肉和血肉緊密的相連,不斷髮出慘叫和撞擊的悶響,就像敲響地喪鼓。低沉帶着絕望。
冰錐雖然被折斷了尖頭,刺蝟也同樣被削斷了尖刺,一騎倒下,另外一騎繼續衝。前面因爲屍體太多而無法落腳,就從側面狠狠的撞過來,如此猛烈的衝擊讓堅實地圓陣出現扭曲。出現動搖。厚實地盾牆上到處凹陷地坑洞。但它還是堅持沒有崩塌,堅固的讓人難於相信。
“咚咚咚咚!”
急劇地戰鼓聲在四面八方響起來。洶涌奔騰的宋軍騎兵如同神兵一般的從四面八方衝殺而來,組成無數的三角衝擊戰陣,狠狠的切入蒙軍冰錐的腰部,意圖分割掉他們。這些蒙軍騎兵也不甘示弱,雖然因爲方向不對,而不能盡情施展騎術,但他們還是勇敢的迎向這些宋軍騎兵,雙方的兵器不斷的交擊着,衝殺着,不時有人落馬,發出悽慘的叫聲。
“趙範的騎兵?”
窩闊臺也被這陣拼殺驚醒過來,望着遠方衝來的宋軍騎兵,他一眼就看出,這支騎兵和他交過手,他們那種熟悉的組陣衝殺方式,嫺熟自如的控馬揮刀,兇猛頑強的拼殺精神,敢與敵同歸於盡的狠勁,這些都是如此熟悉。當初在臨洮,父汗虎口掏心,消滅宋將師夢龍的時候,他負責阻擊的就是這支部隊,當時是他佔了上風,而此刻,卻是這支部隊從四面八方的將自己圍住。
他們的統帥就是據說和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