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本王登基還有些日子,你說完顏雲花這麼早要求前來建康,其目的到底爲何?”我拿着手上的一份奏摺,看着司馬風,面色不露半點喜怒。
司馬風低着頭回稟道:“啓稟殿下,屬下以爲,完顏公主此次來我大宋,其目的絕非單單爲了恭賀殿下。如今金國歉收,而且蒙古氣焰也日漸張揚,最有可能之事,金國是想讓我大宋能夠再次施與援手,緩解其迫在眉睫的危機。
另外,屬下也認爲金國是想試探殿下登基之後是否會改變以往對金國之策,爲其下步國策籌謀。而完顏公主此人心思機巧,對我大宋多有了解,金國派她來,也許是想借其見識來試探我大宋之虛實,屬下以爲,對其不可不防!”
我放下奏摺,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本王在平定臨安和福州的時候,曾經特意着人注意,但一直沒有找到金國有幫助他們的跡象,由此可見,金國在我大宋內部之活動已經變的極爲隱秘。
而完顏雲花此人見識過人,而且明白時務,做事務實,她一定不會做一些多餘的事情,她這次來,十有**是看出我們非對金國進行讓步不可,她這次提早來,極有可能就是知道她提出的條件不能讓我們馬上答應,所以她才如此做。”
司馬風思考了一下,才問道:“殿下的意思如何?”
我笑了笑:“金人由以前的明目張膽到如今的藏頭縮尾,正說明我大宋如今的形勢強於他,既然以前我等就不懼,如今還怕他不成?完顏雲花本人雖然有才幹,但如今金國卻難於支撐,而且她畢竟是一介女流,完顏守緒又非本王,她的難處也不少,只要我們能夠把握住此點,有些事情就不怕金國太過分!”
司馬風心領神會的道:“殿下既然如此決定,不知我們需要對金國做到何等地步?”
我肯定的說道:“全力支援,最好能讓其糧草供應都要依靠我大宋,不過每次給的數量要拿捏的好,不能讓金國有超過三天的存糧。而且此次新糧即將收割,我大宋那些存糧也需要賣個好價格,金國的財力還是不小的。”
司馬風沒有再問下去,轉而說道:“屬下知道該如何去做了,請問殿下,關於皇后之人選,不知殿下可否已經有定論?”
我掃了他一眼,斷然說道:“當然要立賢德王妃,那幫人如果再敢羅嗦,就休怪本王不客氣!”
司馬風遲疑了起來,好半晌纔開口說道:“賢德王妃賢惠端莊,確實爲皇后之良選,可其出身多爲官員詬病,殿下……”
“你說什麼?”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跟隨本王時日已經不短,賢德王妃如何,你應當最清楚,難道你還有疑問嗎?”
司馬風猛然擡起頭,沉聲說道:“殿下,屬下知道賢德王妃母儀天下確實是實至名歸,但屬下身爲殿下的總理大臣,有協調百官之職責。殿下以後是爲一國之主,不能因爲區區兒女私情而有所懈怠國事,還請殿下明察屬下之心!”
我心頭一怒,正想訓斥他幾句,可看到他一臉耿然的樣子,我又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本王不能有負賢德王妃。”
司馬風也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說道:“殿下,葉謙葉大人已經對屬下提過,他說雪王妃出身名門,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如果其能成爲皇后,當是大宋,是殿下之幸。屬下當時雖然沒有贊同,但屬下以爲葉謙大人不日將會上折,此事殿下不可不甚!”
我眉頭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一時又說不出來。
建康官員中現在各種勢力都有,情形複雜無比,而在這些政治勢力中,就以姿兒的商賈勢力最爲弱小,雖然擁有龐大的財力,但卻和那些代表舊有勢力的官員代表不相容,這些官員爲了今後的利益,反對姿兒成爲皇后也是必然。
以這件事情爲導火點,建康多派官員爲了今後的政治利益開始了或明或暗的活動。如果不是司馬風的斡旋協調,建康如今不會如此平靜。就算如此,每次早朝時的那種壓力和明爭暗鬥都讓我感到一種危機,一種需要解決的危機。
現在明擺着的事情,我登基之後,各派官員所代表的利益將會面臨重新分配的局面,爲了獲得更大的利益,這些人現在就必需有所行動,反對姿兒成爲皇后就是他們對我的一次試探,也許他們是想看看我到底是否重視他們,以爲將來的利益取得必要的效果。
而在現在的建康官員中,這些官員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們熟悉政令,深明爲官治民之道,比之那些新近提拔的官員有經驗的多。這種積累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形成的,就算我再不滿意他們的作風,但我也得承認,現在大宋離不開這些人,他們是建康不可或缺的力量。
相比較之下,那些從商賈階層提拔起來的官員就太年輕了,不論成績,聲望,實力都和他們都不是一個級別的,如果純粹以利益爲選擇,我也會選擇重用那些官員,畢竟他們的成績都是活生生的。
他們如今會提議念雪,雖然不太讓我意外,但卻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心中的念頭轉了轉,我堅決的說道:“此事絕無更改的道理,不管他們如何想,賢德王妃一定會是皇后。你去告訴他們,這是本王的心意,絕不可能更改,讓他們好之爲之。”
司馬風沒有再說,施禮之後告退而去。
我有些疲乏的揉捏了兩下額頭,長嘆一口氣,寫了一封書信,派人抄錄幾份發了出去。
回到宮中,我徑直的來到姿兒的小樓,誰也沒讓通報,緩緩的走上她的書房,輕輕的打開一條門縫。
姿兒正神情專著的在寫着什麼,不時還會輕輕的蹙眉凝思,有種前所未有的專著和平靜,讓我原本煩悶的心情好轉不少。
推開門,一步走了進去,姿兒聞聲望來,臉色一驚,連忙放下筆,匆忙站了起來高聲說道:“殿下來了,爲何不通知妾身一聲!”
我淡然一笑:“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在寫什麼,讓我看看!”說完,我就走到桌前。
姿兒臉色變了一下,拿起一本書就放到桌上,有些着急的說道:“殿下不用着急,等妾身寫好之後會呈報殿下的,雪兒妹妹今天去看老夫人,殿下不是說去接她的嗎?時間已經不早,殿下還是快去吧!”
我懷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一把抽出書下面的東西,是一份奏摺,應該說是一份還沒有寫完的奏摺。
“妾身謹按,妙姿本一商賈市儈,無知婦人,既不知女工繡紅,也不曉典禮文章。蓋緣殿下憐惜,舉以白首,專務商事,此已是曠古之少有恩典,天下之人,多有議論。妾身也終日惶恐,事事謹慎,深恐有失禮儀,雖得保不失,但終歸流於人言。德薄名低,此非旬日可變。
建康之臣屬,一身關社稷之安危,進退得天下之輕重,是所謂國家重臣,不得一日或缺。況且,此等大臣忠心於殿下,盡心於國事,雖有冒犯之言,但其心並無對殿下不敬之意。如今羣情洶涌,皆乃妙姿之過。
當今天下,殿下之天下也。殿下不日即登大寶,所行所爲不能不以天下爲重,所做所言當爲天下之表,再不可以一己之好惡而定論天下之士。今內有百官,外有軍民,皆談殿下獨重妙姿之事。旁議不絕,殿下卻充耳不聞,仍意孤行,正恐一旦變作,禍生旦夕,此絕非天下之福,難爲殿下之幸。
妾身常聽人言,天下之重務,當在聽人言,恤民本,君心當以自立公正,無偏愛厚薄之舉。妙姿得蒙殿下厚恩,心願實已足矣,斷不想見到殿下再爲妾身而失天下所望。如殿下執意,恐其又會所言陰之其柄應驗矣,對殿下之大業……”
“啪!”
我一把將奏摺扔到桌上,望着姿兒大聲吼道:“你爲什麼總是這樣?難道他們說的都對,本王說的就不對嗎?這些人策不足以定國,武不足以守邦。專一在此等偏廢小事上耗費精力,還說此等是所謂國家重臣?難道本王就是那不明事理的昏君不成?
真正明理重臣者,當以國事爲重,當以百姓爲先,當以外患爲憂,而非在此等之事上糾纏。如今天下大亂方平,內憂外患並重,正是需要同心協力,舉賢任能之時,稍有見識者莫不明此理。而你卻受此等奸邪之言,讓本王大失所望。本王今日真是來錯了。”
一甩衣袖,大步離去。
行到御花園的時候,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轉回頭對修紫暄說道:“你回去看看姿兒,本王剛纔的語氣實在是重了些。”
修紫暄明瞭的看了我一眼,飄身而去,我走到慣去的湖中小亭坐了下來,涼爽的湖風吹來,讓我的心情逐漸安靜下來,開始考慮姿兒提到的一些事情。
現在的傳言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卻沒太在意,只是沒想到姿兒的自卑心理還這麼嚴重,和她在商業上表現出來的精明強幹完全判若兩人。如果不是我深深瞭解她的爲人,我甚至會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看來,還是需要設法打消她的顧慮才行。
“殿下,雲倚虹有信來!”
我接過菊遞來的信箋看了看,然後說道:“她想見本王,你去安排一下,順便告訴念雪一聲,今天我不去接她了!”
菊離開之後,我正想去換衣服,修紫暄就飄然而來。
“怎麼樣?”
修紫暄淡然的說道:“殿下此舉讓王妃很惶恐,紫暄雖然暫時勸慰住了王妃,但殿下還是需要親自去見見王妃。”
我點點頭,微微一笑:“事情這樣反到好解決了,你先換衣服和本王出宮,姿兒的事情我們等會再說!”
***
眼前這座別院清幽雅緻,雖然還是在鬧市區,但卻給人一種靜謐悠遠的感覺,屋中的擺設也顯得文雅不凡,有種不言自語的書香氣息。
最讓我留意的還是雲倚虹身邊的那個女子,一身淡紅配着些微柳綠的長裙,鉛華不施,盡顯本來之清秀,低眉順目,淡雅自如,有種大家閨秀之風範,更有一種難言之端莊秀媚,只是眼神中帶着一種些微挑逗,淡淡的,不那麼明顯,非細看而不能得。
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她的來歷,我可能會以爲她是一個端莊純良的大家閨秀,但如果你要我相信雲家的大女兒,雲漪霞是一個賢淑守禮的好女子,我一定會殺了你,因爲你絕對是在欺騙我。
這個女人絕對是一個美色間諜的天才。
“見過殿下千歲,這是奴家的侄女漪霞,還請殿下多多照拂!”
雲倚虹的話語剛落,雲漪霞就輕柔的說道:“漪霞見過殿下千歲!”話語說的輕柔,人表現的更是文雅,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我坐到椅子上才道:“不用了,你就是雲漪霞,不錯,你在臨安所做的一切非常讓本王滿意,說說你想要什麼獎賞吧!”
雲漪霞先用她那雙透着柔媚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才溫柔的說道:“爲殿下效勞是漪霞的福分,漪霞如今只想知道父親的安康,就足以感戴殿下之恩德!”
好一個雲漪霞,果然聰明!
我淡然一笑:“不錯,本王就是欣賞有孝心的人。你放心吧,你父親已經平安抵達倭國,以他的本事,自保絕無困難。不過本王做事獎罰都是分明的,你確實有功,不能不獎,這樣好了,本王賞賜你一萬元和正衣鏡一面。另外,本王覺得高襄這個人很不錯,本王有意任命他爲督學大臣,你們雲家完全可以爲他正名,你們看如何?”
雲倚虹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連忙說道:“多謝殿下!”
雲漪霞輕柔的說道:“殿下對雲家的恩德,雲家必銘感五內!”
我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你這次來見本王,不知所爲何事?”
雲漪霞擡起頭來看向我,眼中閃過一陣光彩,淡然說道:“漪霞覺得宋國如今已無漪霞之用武之地,特來請見殿下,漪霞想去金國,不知殿下可否應允?”
我心中一驚,看了她兩眼才說道:“金宋兩國世仇,如果你去了金國,本王都不能擔保你平安,你可明白此點?”
雲漪霞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殿下雄圖萬里,所謀絕非江南故地。漪霞雖爲女身,但也敬佩殿下之雄心,能以區區殘軀爲殿下霸業一盡心力,漪霞於願於足,還請殿下成全!”
我掃了雲倚虹一眼,發現她的臉上也有些微意外流露,也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她低下頭去,沒有看我。
沉默了一會兒,我定定的看了雲漪霞一會兒,微微一笑:“既然你如此堅決,本王也不想矯情。你要本王如何幫助你?”
雲漪霞鎮定自若的說道:“只要殿下允許漪霞進入皇家大劇院學習三個月即可,到時漪霞定不會辜負殿下!”
我斷然道:“好,你從今天起歸屬於冷牙帳下,由本王直接對你下命。今後的一切本王都會爲你準備好,只要事情有成,他日定會論功行賞!” Wшw _TTκan _C○
雲漪霞微微一福:“多謝殿下!”
我站起身,再看了她一眼,叫來一個護衛吩咐了幾句,然後將她帶走。
臨走之時,我發現她只看了我一眼,對於雲倚虹擔心的目光視若無睹,這讓我對她的心性有了更多的瞭解。
等她走了好一會兒,我纔對雲倚虹說道:“你們雲家的女人比男人更厲害!”
雲倚虹道:“是殿下的風采氣度值得雲家的女人如此。殿下的吩咐屬下已經做了,但冷家那兩個丫頭還想再見殿下一面,不知殿下意圖如何?”
我沉思有刻,才緩緩說道:“你去轉告她們,本王過些日子會去見她們!”
當天晚上,我召來司馬風,梅,葉謙,上官天南,韓清幾人,先是對他們工作上的失誤一頓訓斥,然後纔將我要冊封姿兒的事情明確的告訴他們,讓他們有所準備。
葉謙本有所言,可是此時連上官天南都不支持他,在我威勢之下,他喃喃半天,終於沒有說出口。
回到後宮的時候,我發現姿兒正在等我,好言安撫她幾句之後,讓她打消顧慮,一切都由本王替她擔當。
數天之後,岳家上報的奏摺也流傳開來,在岳家明確表示支持姿兒成爲皇后之後,朝廷中來自軍方的聲音就消散了下來,除了那些文臣還在竭力反駁之外,所有的風向都在發生悄悄的改變。
十天之後,金國代表完顏雲花一行人來到建康。
我並沒有大肆鋪張的去迎接,只是讓文貴代表我去將她迎進建康,場面既不熱鬧也不冷清,很是一般。
在她住進國賓館的第三天,我纔回應了她要求見面的請求,在外交院的一處密園中和她相見。
比之當初初見,她明顯顯得疲倦了一些,雖然看上去還是那麼明豔動人,但整個人的精神卻有些微的變化,顯示出她最近生活的並不算如意。
“淮王殿下不日即將登基,雲花謹代表我大金國恭賀殿下!”完顏雲花的笑容看上去還是那麼美麗。
我淡然一笑:“貴國有心了,公主坐吧!”
看着完顏雲花入座之後,我才端起茶杯道:“公主請,這次見面並非兩國談判,公主不必過於拘束!”
完顏雲花回以笑容說道:“多有時日不見淮王,不想淮王還是如此風雅不凡,氣魄過人。”
我不置可否的說道:“好說,公主這次來,是否是專程前來恭賀本王的。”
完顏雲花掃了我身後一眼,才道:“恭賀殿下確實是爲雲花之要務,同時雲花也覺得,宋金兩國既然已經有盟約,貴我兩國就應該多有溝通,互相扶持,所以雲花也想和殿下商談一些貴我兩國都關心的事情。”
我看了看她,沉靜的說道:“哦,有什麼事情是你我兩國都關心的事情?”
完顏雲花淡然自若的說道:“比如蒙古之事,雲花來此之前就聽說蒙古新近得到本部一部人馬之增援,如今正蠢蠢欲動,河間府已經聚集了數萬蒙古大軍,殿下不會不知吧?”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完顏雲花也不着急,再次看着我身後說道:“殿下身後這位當是殿下新任命的貼身護衛總管,隱谷傳人修紫暄修姑娘吧?”
她這話的意圖明顯是告訴我,她對我這邊的事情同樣很清楚。
我平靜的說道:“不錯,公主真是好眼力。修總管,這位完顏公主可是大金國不可多得的一位女中英雄,不論見識、氣魄、手段都是一時之選,本王也很欽佩的緊,你過來和她認識認識!”
修紫暄對完顏雲花微微一禮道:“紫暄見過雲花公主!”
出人意料,完顏雲花站了起來回了一禮道:“能夠得見修姑娘,雲花纔是三生有幸,如果修姑娘有閒,可往金國一行,雲花必以上賓之禮迎接姑娘!”
修紫暄淡然說道:“公主有心,紫暄不勝感謝,只是紫暄如今身爲殿下之臣,一切都應殿下做主,公主的心意,紫暄心領了。”
我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望着完顏雲花說道:“公主既然如此看的起修總管,如果有機會,本王會讓修總管去拜會公主。對了,本王聽說貴國的完顏大將軍如今已穩佔了大名府,和平陽的金合達將軍成犄角之勢衛護住開封,不知是否是金國自知不敵蒙古,決意死守了?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大宋又如何相信金國有能力對抗蒙古?”
完顏雲花重新落座之後,纔看着我平和的說道:“戰場之上或攻或守極爲平常,殿下深知兵法,其間的道理比之雲花只怕理解的更多。雲花真不知以殿下如此高才,爲何還會如此責難雲花!”
我目射寒光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說道:“這麼說,你們金國是決意放棄山東。如果蒙古攻克山東,就可截斷大名府之退路,到時完顏成和尚的大軍就無退路,難道公主竟然沒有看出此點嗎?”
完顏雲花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說道:“殿下說笑了,山東一地許久以前就歸於宋國,以殿下之威望,蒙古豈敢輕易冒犯?況且山東如今出了一股巨盜,自稱什麼‘飛鳳軍’,不僅殺了我大金的東莒公燕寧,而且還收編了嚴實之殘部,成爲山東一大勢力,威勢一時無二。
此人不僅我大金無力應付,連貴國委任之安撫使,益都的**都派人和其交好。既然這支飛鳳軍如此厲害,蒙古豈能輕易通過山東。殿下高見,不知雲花說的可對?”
好傢伙,竟然用這個來威脅我,由此可見,金國就算不知彩雲的身份,但也知道我和其關係非同一般。對燕寧一事隱而不發,甚有可能就是爲了拖我下水,重演長安之戰的局面。
不露半點心思的看着完顏雲花,見其安然自若,並無半分不安之後,我才緩緩的說道:“山東雖然名義上歸屬本王,但本王也鞭長莫及,如果蒙古硬是要通過山東,本王只怕也有心無力!”
完顏雲花好整以暇的說道:“殿下說笑,以殿下如今軍威之盛,難道還怕區區蒙古?況且蒙古生性野蠻,多是些化外蠻子,動輒屠城,而且視被征服之民爲牲畜,可以任意欺凌處置。難道以殿下慈悲之心,竟然無動於衷嗎?更何況雲花在到達建康的途中就聽說蒙古已經有意報復當初敗北之恨,如果山東被陷,只怕百姓蒙難,生靈塗炭矣!殿下難道坐視不管嗎?”
我不爲所動的說道:“這個非本王所能及,公主既然看到如此危難,何不建議金國皇帝派出一支部隊衛護山東,而本王就負責供應此支部隊之糧草,這樣豈非兩全其美?”
完顏雲花面色動了動,眼中透出一種肅然:“殿下說的雖然是,但如今我大金國兵力有些不足,如果殿下能夠支援糧草兵器,那我大金國當能在蒙古騷擾山東之際,從側後給予蒙古一擊。不知殿下以爲如何?”
我搖頭道:“這個恐怕很困難,不如你讓完顏成和尚佈防在北清河一線,這樣本王的糧草輜重可以直接通過水路運輸過去,這樣更方便些。”
既然金國承認山東是我的,那我就索性大方些,只要能引得金國和蒙古死拼,區區糧草又算的了什麼?如果金國真的佈防在北清河,那麼山東的濟南益都就有一道結實的肉盾,這其中的好處確實表述不盡。
完顏雲花眼中有道寒光閃過,好半晌才說道:“殿下這是讓我大金將士置於水深火熱之境地,北清河一線綿延數百里,如何可以佈防?殿下不會如此強人所難吧!”
我語氣堅定的說道:“如果金國連此點都做不到,那本王又何能相信金國可以對抗蒙古,何能相信本王支援金國的物資不會成爲蒙古人手中的美食?公主總不能讓本王將這些東西扔進水裡吧!” WWW ▪тtκan ▪CO
完顏雲花默然的注視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殿下,此時再多談此事只怕你我都難以滿意,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不知可否明日再談?”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說,徑直的說道:“好,既然公主如此說,那今天就說到這裡。不過本王最近事務比較繁忙,明日是否有時間還不可知,到時還請公主多多見諒!”
完顏雲花似乎有了什麼把握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說道:“雲花相信,殿下肯定會有最明智的選擇!”
我淡然一笑:“當然,公主請!”
見到我的送客姿勢,完顏雲花微笑着還禮,然後離開這裡。
完顏雲花前腳剛走,菊就拿着一份緊急軍情送到我面前。
“蒙古數萬大軍突襲山東,已攻克禹城,降服齊河,並趁夜渡過北清河,已攻佔洛口鎮,其人數在五萬左右。”
洛口鎮是北清河南岸的一座小鎮,離濟南府只有數個時辰的路途。這份情報落款的日期是一天前,也就是說,如今已經是彩雲勢力範圍內的濟南有可能已經和蒙古交鋒了。
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我問菊道:“彩雲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見到菊搖頭,我有些不滿的說道:“鬼影是如何做事的,爲何如此重要的軍情現在才送來,完顏雲花似乎比我們都先知道。”
菊低聲說道:“此事不能怪鬼影部長,因爲前段日子蒙古人那邊流傳着甚多不明真假的消息,鬼影部長雖然有上報,但我們都不能肯定,殿下當時不時還說蒙古重新攻佔大名府的可能大一些嗎?看來蒙古人是有心策劃這次行動的。”
我想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肯定蒙古是對此計劃籌謀已久,金國也有可能推波助瀾,誤導了蒙古,看來蒙古必得山東之心不小。沉下心來思考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傳本王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清楚蒙古人這次進攻的統帥,兵力和主攻方向,另外,還要弄清楚,河間府如今的情況。”
菊下去傳達命令之後,修紫暄才問道:“殿下,如今情況很危急嗎?”
我搖頭道:“不算很危急,但卻被完顏雲花算了一道。”
修紫暄低聲問道:“會否是完顏雲花故意隱瞞?”
我思考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道:“也許有這個可能,但當時連本王都不能肯定蒙古人的意圖,就算完顏雲花得到消息,也是在她來建康的途中。不過本王懷疑,完顏雲花也許不是靠確切情報,不然她今天的態度就不會是如此!”
修紫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紫暄也覺得這個金國公主很不簡單,殿下想要如何做?”
我無奈的說道:“還能如何做,只有全力支援彩雲,希望她能擊退蒙古。你去通知軍部的諸位大臣,讓他們馬上到司令行省的大廳,一切到時再說吧!”
修紫暄領命而去之後,我看了看完顏雲花坐的位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完顏雲花,有你這樣的對手真是不寂寞。
山東濟南府的一處大院中。
彩雲一身戎裝的坐在地圖前,看着代表敵人進攻的路線圖沉默不語,面上的表情不露悲喜,讓周圍坐着的將領大氣都不敢出,靜心凝慮的看着統帥那秀美中透着剛強的面容。
此時的彩雲已經和當初大不相同,不僅臉色上再看不出半分的天真幼稚,而且神態上也有了一種非常明顯的變化,一種無形的威儀讓人不敢起半點褻瀆,特別是她的那雙眼睛,不時會閃射出一種看透人心的光芒和智慧,一般的人被她看上一眼,心頭就要嘀咕半天,不敢在她面前動什麼歪心思。
在諸位將領中,就以李明全夫婦對彩雲的改變最爲深刻。從當初以五千人開拔到山東,到現在成爲名義上擁有二十萬大軍的統帥,彩雲不斷的在變化着。
似乎伴隨着每一次戰鬥,她就蛻變一次,如同蛹變蝴蝶一般,幅度之大讓這些熟知她的人都感到不可理解,但卻更增心悅誠服的忠誠,特別是看到那些桀驁不遜的將領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時候,他們更是感覺到,如今的彩雲確實已經成長了,成長爲一個名副其實的統帥。
除了私下裡彩雲還和他們夫婦開開玩笑外,在公開場合,李明全金鳳柔夫婦都會表現的中規中矩,不敢多說和軍情無關的話。
其餘那些將領更是恭順,連原本對彩雲還有些心病的嚴西在見過彩雲幾次指揮之後,也被彩雲的指揮和謀略折服,老實的按照她的意思,對原來的軍隊進行徹底改組,重新訓練,最終使得彩雲完全掌握住了原來嚴實留下來的部隊,而且部隊的風氣面貌也發生了根本的改變,不再像一支賊軍。
彩雲也挾消滅燕寧之威,收編各路義軍。在恩威並重之下,使得山東一地,除了益都**還是名義上表示聽從彩雲外,其餘各地大部義軍都被彩雲所整編,留強汰弱之下,組成了一支爲數八萬的軍隊。雖然名義上還是掛着義軍的牌子,可是無論戰力,裝備,士氣,紀律都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語。
特別是彩雲利用這幾個月的休戰期,按照宋軍的新式訓練重新訓練了部隊後,使得這支部隊已經可以和宋軍的正規軍相媲美,除了在一些關鍵裝備上還有些差距之外,其餘地方完全可以有一拼之力。
這次蒙古突然來襲,彩雲也是在前一刻才知道了消息,但因爲她早就對金國蒙古心懷警惕,所以很早就在防守上做足了功夫,特別是濟南府,更是建的城高池深,各種物資足夠三月之用。
在蒙古出奇兵攻克濟南府前哨禹城後,彩雲一邊下令將濟南府周圍之居民撤離,一邊帶二萬人星夜趕往濟南,和已經被任命爲濟南城守的嚴西會面,使得濟南城的兵力達到四萬。此時蒙古人已經渡過北清河,並探得其人數接近五萬,有兵進濟南之勢。
彩雲此時默然的考慮着敵人可能的進攻路線以及此次進兵的目的,良久之後纔開口問道:“不知誰可以告訴我,蒙古人是如何渡河的?”
場中沉默了一會兒,大家的目光都放到嚴西身上,嚴西站了起來道:“據末將派出的探子言,敵軍此次是以皮囊鼓氣,然後浮之渡過北清河。”
彩雲聽後點點頭,平靜的說道:“敵人以此法渡河,一夜數萬也不算稀奇,而且輜重等物攜帶也甚方便。如今敵軍駐大軍於洛口鎮,另有兩支騎兵部隊雖然擺出攻擊濟南周邊之態勢,但卻以虛張聲勢居多。由此可見,這次來敵必不止眼前之敵,甚有可能,敵人在北清河一帶還有一渡河點,此纔是蒙古大軍之真正目的所在。”
嚴西看了彩雲一眼,語氣微微有些懷疑的問道:“將軍所言不知有何證據?末將曾經派出數路探子,但都只探得對方只有此路人馬,如果對方另有部隊前來,末將一定會有所消息,但如今末將一直沒有相關之情報。以末將對此地之瞭解,斷不可能在敵人來後還無所覺。”
彩雲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沒有半點不安,從容冷靜的看着嚴西說道:“敵人如果是利用渡河部隊做掩護,然後派出一支精兵秘密潛伏到北清河一帶,將軍認爲如何?”
嚴西猶豫了一下,纔不確定的說道:“如果敵人在夜晚渡河之時另分一軍,是有可能瞞騙過末將的探子,但北清河一線,末將已經廣佈耳目,如今都沒有發現,或許是將軍多慮了。”
彩雲看了嚴西一眼,才道:“以蒙古如此處心積慮,斷不可能不知道濟南的現狀,以眼前這點人馬何有把握可克?至於對方是否有伏兵,只要一計試探即可,此事先不忙說。不知諸位覺得該如何應對眼前之敵!”
李明全第一個站出來說道:“以末將之見,不如以精兵攜帶全部之火器,趁夜攻打洛口鎮,洛口若下,敵軍全線必震動。到時不論敵人計謀如何,必會顯形無疑,如此也免於我軍之猜測。”
嚴西看到不少將領都贊同這個意見,心中雖然有疑,但又無有力之證據支持他的想法,正在猶豫間,彩雲突然說道:“嚴西將軍,不知你有何意見?”
嚴西想了一下才說道:“末將剛纔想到,如果敵人正如將軍所說,洛口周圍之敵軍想必不是用來攻擊我方,而是用來防護洛口。如果我軍攻擊洛口,此兩軍若回,則對我軍形成包夾之勢。
如果我軍攻打此兩軍,則洛口之敵就可威脅我濟南之存亡。末將思慮之下,認爲如今還是堅守的好,敵軍遠來,必然疲憊,只要我軍避不交鋒。就算此時敵軍有何奸謀,也無所施與其計。等其鋒銳一過,則我軍再出擊,勝算將大增,到時甚有可能一舉敗敵,好過此時冒險攻敵。”
嚴西話落之後,不少將領也贊同他的意見,一時出擊和堅守就成了雙方爭執的焦點。
彩雲靜靜聽了一會兒雙方的爭論,看到局面有失控的跡象才冷冷的開口道:“不要再爭了,我有話說!”
看到彩雲開口,大家不約而同的閉上嘴巴,靜靜的看着她,顯示出對她的信任和服從。
彩雲站了起來,掃視了他們一眼,才緩緩說道:“兵者,氣爲重,氣奪則兵弱,奪氣之法當以攻心爲上。洛口是敵人堅守之重鎮,而且敵軍初來,又有輕取禹城的戰績,必然氣勢雄壯。我軍如果不能一舉攻克,則無益助敵之氣焰,今後交鋒就更難於取勝。
對方外圍兵少,但卻爲騎兵,飄忽遠近,難於捉摸,要想尋獲也非易事,動輒還會威脅濟南之存亡,確爲兩難之選。我有一計,到可一試。我軍可以派出少量部隊,借地利之變,半夜在洛口或吹號擂鼓而進,或以火器弓弩夜襲,或以騎兵趁亂突襲。使其疑爲我軍至而驚擾不安,等其一動,我軍既隱,其一靜,我軍別向又動。如此反覆數次之後,敵人必然疲憊,而疏於防範,到時我軍就可從容定計,一探敵軍之虛實。”
聽到彩雲的話,在座的將領互相看了看,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當下就決定李明全帶人去執行,嚴西派出熟悉當地地形的部隊去協助,計策定下之後,彩雲給了李明全臨機應變之權,就下令停止會議,並讓其餘人整頓部隊,隨時侯命出擊。這些將領行禮之後,就紛紛離開大廳去整備部隊,連李明全都不例外。
金鳳柔等大廳中僅剩她和彩雲之後纔開口問道:“公主,你認爲敵人的目的到底爲何?”
彩雲目射寒光的說道:“敵軍必是想以種種形勢,誘使我軍堅守。如果我軍中計,敵軍則可以少數兵馬做圍城之勢,然後分兵攻克濟南周邊之城鎮,孤立濟南。如此,我軍就被敵所牽制,到時戰場態勢變易,我軍將會攻守失據,極有可能爲敵所趁。看來此次之敵不可小覷!”
金鳳柔看到彩雲面色上的凝重,心中不禁緊張起來,擔心的問道:“如此,我軍將要如何應對?”
彩雲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大嫂不用驚慌,敵軍雖然這樣想,但卻太小看於我,今日我偏要他折兵損將,無功而退。只是有一事需要大嫂去做,不知大嫂能否一行?”語氣自有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金鳳柔慨然的說道:“公主只管吩咐就是!”
彩雲微微一笑,突然低聲說幾句話,金鳳柔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問,就匆匆的出去了。
彩雲又看了看桌上的地圖,然後盯着一個地名長久不語。
***
北清河的夜晚顯得十分安靜,河水輕輕撥打着河岸,發出嘩啦啦的輕響,緊靠河邊的洛口鎮中,一隊隊的蒙古士卒執槍拿刀的在鎮中巡邏,不時還有幾聲互相問訊的低喝響起,一切顯得有條不紊。
就在此時,鎮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嘹亮的軍號,緊接着一聲聲急劇的戰鼓響起,還可聽到隱隱的喊殺聲,似乎正有一隊敵人衝殺過來。
蒙古人反應迅速,守衛部隊馬上集合起來,一陣尖銳的牛角號,將原本還在睡夢中的士兵緊急召集起來,一時洛口鎮中燈火通明,嘈雜聲不絕。
等蒙古人準備好隊伍之後,卻沒發現任何敵人,軍號和戰鼓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派去偵察的部隊也回報說沒有發現敵人。
當此消息傳到蒙古人統帥耳中的時候,他淡然一笑,年輕而堅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淡然吩咐了幾句,然後又回到帳篷倒頭便睡。
蒙古士兵見統帥如此,心情頓時安定下來,也紛紛回營去睡覺。不久,另外一個方向又傳出軍號戰鼓之聲,當蒙古將領將此消息上報給統帥之時,卻發現其統帥好夢正酣,完全不理睬他的報告。
蒙古士兵見統帥如此,也安下心來,不久,果然證明這次敵人又只是前來騷擾,並無任何實質的攻擊行動。
如是三次之後,蒙古士兵已經習以爲常,對其完全不理睬,連搜查士兵也不再派出,沒有當值的士兵還是睡他的覺,只有一些巡邏的士兵偶爾向聲音發出之處看兩眼,然後又低頭去巡邏。
當第五次響過軍號戰鼓之後,正在大帳中酣睡的蒙古統帥突然睜開眼睛,眼神明澈清亮,完全沒有半分睡意。
此時洛口鎮外,一隊掛號拿鼓的士兵正在一片草叢中急行,突然眼前一片通紅亮起,數千蒙古士卒手持火炬出現在這羣士兵的視線內。就在他們愕然停步的時候,一陣如同暴風驟雨般的弓箭射來,一片慘叫過後,這羣士兵全軍覆沒。
這羣蒙古士兵射殺這些士兵之後,並沒有多做停留,割下他們的耳朵後就牽出放在一邊的馬匹向着洛口鎮而去。馬蹄聲輕而綿密,顯然是包有棉布之類的東西。
當洛口鎮中的巡邏士兵發現他們之後,互相詢問了幾句,又覈對了令牌信物之後,纔將他們放入洛口鎮中。
就在此時,這些人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陣急劇的奔跑聲,還有牛鳴羊叫之聲四面可聞。
就在這些人張弓拉箭之時,無數豬,羊,牛,驢,雞,狗等家禽狂亂的衝向他們,有些人射出了箭,但黑夜中一時效果不是很顯著,還是有大量的家禽衝入他們的陣中。
這些動物四散亂跑,有些甚至跑入洛口鎮中,整個情勢一下變的混亂。家禽在士兵和馬匹之間逃竄奔跑,有些還以角刺士兵,有幾隻雙眼通紅的大狗還咬住幾個士兵大腿不放,至於雞飛羊竄更是隨處可見。讓從來沒有遇見過此事的蒙古士兵一時張惶失措,情形混亂的不可收拾。
此時洛口鎮中的那位蒙古統帥已經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還沒等他發令,一陣接一陣的羽箭劃破長空,措手不及的蒙古士兵紛紛中箭,三菱形的箭頭輕易就刺穿其後背,頓時一大片的士兵從馬上倒栽了下來。
眉頭微微一皺,這位蒙古統帥用蒙古語大聲呵斥了幾句,蒙古士兵馬上開始整頓隊列,不過還沒等他們集合完畢,也是一陣密集而綿密的馬蹄聲傳了過來,一大批的騎兵手執長槍的衝了過來。
如同寒光四射的鋼刀,這支騎兵一下就切入此時正用馬股對着他們的蒙古騎兵陣營中,手中的兵器挑起一片片血霧,成百上千的蒙古騎兵才一轉身就被刺於馬下,對方的攻擊有效而狠辣。
攻擊一輪之後,這些騎兵沒有多做任何停留,轉身就策馬而去,藉着蒙古人的混亂狀態,迅速的脫離和他們的接觸,讓那些欲圖報復的蒙古士兵一時找不着出氣的地方。
一些蒙古人正想去追擊,一陣悠揚的牛角號讓他們先是一怔,然後停止追擊憤憤然的策馬進入洛口鎮中,有些人將氣撒在那些可憐的家禽上,斬殺了不少家禽。
他們進入的十分迅速,很快這裡又安靜了下來。
“四王子,我軍初來,疲乏不堪,敵人又如此驚擾,不讓將士有一刻之休息,看來敵方似乎另外有目的,我們是否應派出一軍去通知博魯將軍?”一位漢人打扮的將軍走到那位蒙古統帥前,臉色上有種謙卑和巴結的笑容。
他就是史天祥,是最受蒙古人信賴的漢人將領。自從他哥哥被武仙殺死,進而導致蒙古在長安大敗之後,他就受到蒙古人的多番責難。幸虧博魯還算對他信任有加,雖然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但還是力保了他,使得他還能在蒙古人中立足,不過其日子遠沒有以往那麼風光了。
被其稱呼爲四王子的蒙古統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用一口比較流利的漢語說道:“史將軍的心意小王明白,但博魯將軍另有要務,此事不用再說。關於那位火鳳將軍,不知史將軍還有什麼可以對小王說的?”
看到對方清澈的目光,史天祥心中一陣緊張,好半晌才喃喃說道:“這個火鳳將軍,末將也所知不多,當初我軍在山東之時,並未聽聞此人之名。末將歸於河北之後,才聽人說燕寧死於她手,而且嚴實死後,其弟嚴西也帶部降於此人。以後,末將除了聽聞此人是個女子外,並無其任何消息。”
聽到對方的回答和當初所知道的並無多大差別,這位四王子又皺起了眉頭,好一會兒纔對身後一穿道袍之人說道:“父汗聞得中原大變,木華黎叔叔戰死,而宋金卻有了結盟之意,故才讓小王前來中原。不想才進山東就遇如此勁敵,看來此次進兵不會太順利,不知道長和貴派可聯繫上?”
這名身穿道袍之人沉默半晌才說道:“貧道跟隨師尊,對於中原之事也少有耳聞,如今即已到山東,不如讓貧道去觀中一行,或許可得一些消息!”
四王子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那就有勞李道長了!”
這名道士微微一禮,然後施展身法離去,如同一支大鳥一般,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四王子在這名道士離開之後就陷入沉思之中,他身邊的人一時也不敢驚擾,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從空中飛來一支支火箭,迅速而準確的落在洛口鎮周圍,這些火箭落地不久就紛紛炸裂,無數細小的火星向四處飛散,將蒙古人佈設的拒馬攔樁等物紛紛點燃,不多會,就有多處地方燃燒起來,一時火光熊熊,整個洛口鎮都被映照在火光之中。
史天祥看到這一幕,大驚的說道:“四王子,這是宋軍使用的一種‘火箭’,非常厲害,不僅可穿重甲,而且落地之後還會炸裂,噴射出毒焰,落物既燃,人若中上,皮肉立焦,不出十天就會潰亂化膿。四王子一定要小心!”
四王子聽到史天祥的介紹,看了看周圍的火光,掃視了一眼又被驚動的士兵,搖搖頭道:“看來今晚是不想安歇了!”
當下,他找到一個蒙古百夫長吩咐了幾句之後,就下令蒙古士兵就地戒備,不得輕易出擊,違令者死!
在離洛口鎮十里外的官道上,此時正有一隊騎兵悶頭趕路,除了馬蹄發出的聲音外,別無其他任何聲音。
李明全匍匐在一處高坡之上,默默計算着這隊敵人行進的速度,等到敵人過了一半時,他對身邊之人做了一個暗號。
頓時幾處火頭燃起,絲絲之聲不絕,一種火藥的硝煙味嗆入戰士的鼻腔中。
未幾,那羣騎兵突然發現無數的火星順着地下向他們蔓延而來,**的馬匹也有不少驚慌的亂跳起來,還有數匹人立而起,意圖擺脫士兵的控制,有些沒有坐人的戰馬更是乾脆,強硬的要調頭逃跑,其主人呵斥鞭打,意圖使之安靜下來。
這一切都在瞬間發生,原本未聞聲息的騎兵隊伍突然發出巨大的嘈雜聲,就在帶隊軍官想要使其安靜下來之時,一聲聲巨大的爆炸聲就在他們馬蹄下爆發出來,泥土帶着毀滅的氣浪,輕易的就連人帶馬將之掀上高空,接着又重重的落在地上,砸倒一片騎兵。
一時間,整個官道都只聞爆炸的巨響,濃烈的硝煙,還有不斷閃現的火光,無數的騎兵連情況都沒弄清楚就命歸黃泉,驚慌的戰馬到處亂跑,不少騎兵都被顛簸下馬喪生在馬蹄之下,情況極爲混亂,整個隊列完全被打亂。
李明全見此,命人舉火,頓時整個高坡都亮堂了起來,就在下面的蒙古人發現這一變故的時候,無數的火箭就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橫掃着這羣倒黴的騎兵,無數的蒙古兵被火箭刺穿,接着渾身都燃燒起來,還有爲數更多的蒙古兵被飛射出來的鐵屑所擊傷,一時喪失了戰鬥力。
但此時蒙古人還沒有完全潰敗,帶隊的千人長看到高坡上的火光,直覺的認爲那裡應該是敵人指揮所在,狂喝一聲,帶着還能行動的一部分士兵衝了過去,手中的弓箭不斷的向上面射擊,口中還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嚎叫。
高坡之上並無任何還擊之行爲,當一個騎兵衝上之後才發現這裡早已無人,除了還在燃燒的火把之外,並無任何敵人。
但此時後面的騎兵還在涌上,前面的騎兵又無法將情報送出,頓時這隊騎兵在高坡上互相擁擠了起來,隊形又變的混亂。
就在此時,一陣尖嘯傳來,無數鐵球劃破空氣狠狠的砸到高坡上,巨大的爆炸聲又在其中響起,殘肢和泥土齊飛,慘叫和血肉共舞,高坡之上又呈一人間煉獄,至此,蒙古士兵再無頑抗之力。
李明全在炮火停了下來之後,踩蹬上馬,帶着數千士卒向着已經全無隊形的敵人殺去。
鋼刀縱橫,長槍飛舞,弓弦狂震,李明全帶人在敵陣中來回衝殺,任何敵人只要稍微有所抵抗就會遭到無情的攻擊。
李明全的面容冷靜無比,手中的鋼刀如同判官之筆,劃過各種玄妙的弧線,帶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沒有任何憐憫。
經歷了這麼久的戰爭,對於生死之道,他早就想的很清楚,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憐憫和仁慈是沒有容身之地的。
只是一頓飯的功夫,這隊被伏擊的蒙古騎兵就全軍覆沒。
李明全在匆匆打掃了一遍戰場之後,冷酷的將還有一口氣的俘虜處死,然後絕塵而去。
不久,這支蒙古軍覆滅的消息就傳到洛口鎮中,那位四王子聞訊之後,在大帳中沉默了半天,突然對身邊的衆位將領說道:“敵人爲了拖疲我軍,多番在外設計,其人員數量一定不在少數,不如直攻濟南,誘使敵軍顯形,然後一舉而定之,如此我軍纔能有勝算!”
大帳中的幾位將領合計了一下,也覺得這麼做可行,不然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膽,這仗就不用打了。
當天晚上,洛口鎮中開出數拔軍隊,徑直朝濟南而去。
接近天明時分,一支蒙古部隊抵達濟南城,就在此時,一支軍隊從城中殺出,直衝其大營。在遇到蒙古人的強力阻擊之後,這支部隊不敵,轉而向濟南城逃去,此時正是天明前的一刻。
蒙古人窮追不捨,一直緊跟到濟南城下。看到濟南城門的吊橋即將拉起,數把飛斧從蒙古人手中旋出,準確的讓人難於置信的連續砍在吊橋鐵鏈上,雖然並非同一位置,但落點絕不會差太多。吊橋鐵鏈一時火星四濺,沉重的吊橋都顫抖了幾下。
也許是被蒙古人的表現所震驚,吊橋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了一下,然後猛然的落到地上,濺起了一片灰塵。
蒙古人發出一陣歡呼,然後迅速的衝過吊橋,穿過還沒有被關上的城門,手中已經握着明亮的馬刀,準備大開殺戒。
一衝入進去,這些蒙古人才發現並沒有人來攔截他們,甚至連甕城的大門都沒有關上,只有城樓上射下一陣稀疏的弓箭,還有城樓上守軍驚慌的喊聲。
最前面的蒙古兵沒想許多,又是一陣大喊,然後帶頭衝進甕城,順着兩邊的兵道向着城中殺去。
帶頭的蒙古將領雖然察覺到一絲不對,但還沒等他有所行動,城門處就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一扇巨大的閘門從門洞中落了下來,其巨大的重量使得大地都發出一陣抖動,將這羣蒙古士兵一下就截斷爲兩截。
城內這些蒙古兵一看後路已斷,不約而同的向着城內殺去,意圖闖出一條生路。
可惜,此時城樓上突然一陣通明,然後無數的火把被扔了下來,將這些蒙古士兵映照的清清楚楚,連他們臉上愕然的表情都一覽無遺。
跟着就是無數的大石和弩箭向着他們狂瀉而來,頓時又帶走了大把的生命。有不少蒙古士兵拿出弓箭向城樓上對射,但可惜,因爲對方防護措施做的十分好,他們的弓箭效果十分差,反到引來對方更猛烈的還擊。
數百衝到兵道上的蒙古兵也沒討到好,無數的拒馬將其前進之路斷絕,拒馬之後那一支支發散着寒光的箭頭讓他們明白到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城門外的蒙古兵也遭到城樓上非常激烈的攻擊,各種檑木,釘樁,弓箭,開水,石灰,不要本錢的丟下來,甚至還有一些冒着黑煙的噴筒落到他們之中,不論人馬只要一聞到這種黑煙就會發狂,繼而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這些手段的實施,完全瓦解了他們意圖營救城中士兵的努力,天光大明之後,這些人終於承認了失敗,狼狽的撤走,只留下了上千具屍體。
接到攻城失利的消息,蒙古那位四王子明白到敵人早就有所準備,乾脆下令堅守洛口鎮,不以敵軍進行接戰。
但彩雲卻沒打算放過他們,一連數天晚上,蒙古人數支在外遊巡的部隊都遭到襲擊,而且還有蒙古人在吃過哪天晚上襲擊他們的家禽後,突發癲狂,在軍營中瘋狂嘶咬,如同喪失理智之野獸,逼得蒙古人只得將這些人統統殺死,並將那些被戰士帶進來的家禽焚燬。
與此同時,洛口鎮外不時還發生種種險情,使得洛口鎮中的蒙古人進退無依,疲憊不堪,戰況一時相持起來。
***
齊河城是北清河邊一個城市,從齊河城過北清河,有一條官道可通濟南府,而且還可直插濟南府之腹地,斷絕其和別府之聯繫。
雖然齊河位置十分重要,但不知什麼原因,彩雲一直沒有派人去接管這座大城,在原燕寧委派的守將投降之後,就不再對其有任何改變。自從禹城被蒙古人攻陷之後,齊河城的守將馬上就宣佈投降蒙古,然後派人迎接蒙古使者入城。
蒙古人並沒有大量進駐,只是派出少量部隊拿了一些物資,不過不少齊河城的百姓被這些蒙古人侵擾搶掠,心中極爲痛恨。
而在齊河城外三十里的一處密林中,蒙古數萬大軍正靜靜的隱於其中,大多數人正在閉目休息,好爲即將來臨的搏殺積蓄體力。
博魯此時就坐在一棵大樹下,雖然他也閉着眼睛靠在樹上,但他並無睡意,而是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他和父親木華黎一起在戰場上縱橫的往事,那個時候自己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如何的自信好強,總是認爲自己什麼事情都做的好,而且可以比自己最尊敬的父親做的還好。
想到這裡,他睜開了眼睛,看看周圍,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自從父親死後,自己就一直不順利,還在長安被人打的大敗,使得蒙古軍損失極爲慘重。如果不是後期自己總算還有點表現,恐怕早就被人所棄,不過這也沒什麼差別,自己已經感覺到,不少人已經不信任自己,部隊也開始和自己有離心離德的傾向。
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爲那個該死的宋國太子,不僅羞辱了自己的使者,還幫助金國。如果當初天閃能夠再聰明一點,如今的大宋早就被自己弄的天翻地覆,自己那裡還用如此窩囊的呆在這裡?也許自己早就踏平山東了,自己如今也不會在四王子麪前無顏以對。
博魯的眼中閃過一陣憤然,想起當初天閃意外身死,導致蒙古對中原情報出現重大缺失後,蒙古本部對自己的責難。
或許大汗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然爲何會讓四王子帶隊來中原,名爲協助,事實上是接過了自己的指揮權。
一想及這個,博魯的心中就有一陣煩躁,猛然的站了起來。
看到自己護衛詢問的眼神,他搖搖頭,然後走到一邊,看着從樹葉間透露出來的天空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一位蒙古人才走到博魯身後,低聲說道:“大將軍,四王子派人來了,請大將軍過去一見!”
博魯看了他一眼,一點頭,沉着臉走到一邊,看到一個做漢人打扮的人正站在那裡。
“四王子如何說?”博魯緊緊的盯着這個信使,語氣微微有些急切。
這名信使很平靜的說道:“四王子說,如今敵人都被四王子吸引住了,請大將軍即刻渡河,攻佔敵人後方空虛之地。”
博魯神情一震,繼續問道:“四王子還說了什麼?”
信使平靜如故的說道:“四王子私下有句話要告訴大將軍,請大將軍務必要小心那位火鳳將軍。”
博魯先是一怔,然後心頭不滿升起,很自然的想到,這是四王子不信任自己,認爲自己如今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了。
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平淡的說道:“博魯知道,請你轉告四王子,博魯會小心的!”
信使右手放於胸前行禮之後就離開。
看到信使離開,博魯有些憤然的看了看洛口鎮方向,陰沉着臉招來副將下達了進發的命令。
很快,密林中就行動起來,蒙古士兵按照各自的歸屬排好隊列,隱藏起來的馬匹也被帶了出來,而先頭部隊已經用風箱在給皮囊鼓氣,一切都按照預定的計劃行動起來。
當天晚上,蒙古大軍就渡過了北清河,然後大軍順着官道向着豐濟鎮而去,只要攻克豐濟鎮,蒙古大軍就可以獲得補給,進而擾亂濟南的後方。
蒙古人行軍的速度極快,對於沿途遇到的行人一律斬殺,不到一日就行進到離豐濟鎮不到五十里的地方。
此地地形已經多有變化,不時可看到山岡,樹林,丘陵,爛泥地,連官道上也多是坑窪,不少蒙古騎兵因爲馬失前蹄而從馬上摔下,引起一陣騷亂。
見到如此情況,博魯就下令緩行,蒙古士兵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而且隊伍也漸漸成了一條鬆散的長龍。
當蒙古兵轉過一道山岡,進入一片低窪地的時候,突然一聲炮響,接着無數的弓弩和火箭向着他們射來。
蒙古兵措手不及下倒了一大片,還沒等這些蒙古兵有任何反應,山岡後,樹林中,草叢裡,甚至連泥地下都冒出了無數的敵人,這些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長柄鋼刀,喊殺着截斷了蒙古人的隊列。
這些人一衝入蒙古兵的隊列中就將鋼刀上下揮舞,上劈蒙人腰腹,下砍蒙人馬蹄,兇猛無比,銳不可當。蒙古兵猝不及防下,頓時大亂起來。此時連博魯身邊都出現了不少敵人,而蒙古兵又已經擠到一起,而此地地形明顯也不利於騎兵奔馳,無奈下,他只得下令蒙古兵原地迎擊。
一時整個官道都喊殺連連,刀光和鮮血成了此時最耀眼的旋律。剛開始蒙古兵還可以堪堪抵擋,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在對方有計劃的圍殺下,戰況開始向對方傾斜,蒙古兵不斷的減少,而敵人似乎越來越多。
博魯很快就發現這個現象,明白到對方是蓄謀在此地伏擊自己,而己方都是騎兵,在此種情況下和敵人對攻極爲吃虧。
想明白這個道理,博魯馬上下令全軍突圍,在淒厲的牛角號中,一些蒙古兵不顧一切的攔截住身邊的敵人,讓身後的蒙古人可以擺脫糾纏逃走,而攻擊一方也因爲對方的舍死進攻而一時不能追擊,使得大部分的蒙古人得以脫逃。
博魯在十里外重新整頓了隊伍,然後再向着戰場衝殺而來的時候,敵人早已經撤退,只留下遍地的人馬屍首,這個情況讓博魯憤怒欲狂,但也知此時不可再莽撞。
博魯一邊派人去收斂己方的屍首,一邊派出大量的部隊前去周圍偵察,很快,就得到一隊探子的回報。
敵人就駐紮在豐濟鎮,而且其旗號表示他們是山東的義軍——紅襖軍。
一聽竟然是紅襖軍,博魯心中的怒火又升了起來,就要下令進攻,身邊的幾位將領連忙出言勸慰,連說此時不宜再出戰。
博魯看了看疲憊的戰士,搖搖頭,也不再堅持己見,下令在十里外的一處靠近水源的平地上紮營。
當天晚上,博魯就召集蒙古軍中的諸位將領商議軍情。
博魯看到他們的情緒有些低落,就首先出言道:“諸位不必憂心,雖然我軍被敵所襲,但我軍實力仍存,更何況對方不過山東一亂匪,不足爲懼,諸位都是我蒙古的勇士,難道竟然會害怕他們嗎?”
被博魯這麼一激,當下就有一些脾氣暴躁的將領出言吵嚷起來,紛紛要求一戰,一位穩成的將領見狀,提醒道:“大將軍,我軍這次是奉命偷襲敵人後方,此時遇敵並非小事,還是稟報四王子爲好!”
博魯有些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我軍出於敵人後方,豈能不遇敵?如果這樣的事情都要回報給四王子,那四王子派我等來又有何用?敵軍今次不過趁我軍不備,一時僥倖得手而已。本將軍對這些亂匪知之甚多,此等亂匪得勝之後就會忘形,往往疏於防範,只要我軍今夜去偷襲,必能得手。今日半夜,我將親自領軍,屠滅豐濟鎮,以祭我將士!”
“大將軍不可,今日小將觀對方士卒進攻退守都極爲有成法,而且其兵械也甚爲精良,小將認爲此軍絕非普通之亂軍,如今貿然進攻,恐爲敵所趁,應當探明對方情況之後再做打算。”
這道聲音陰柔近於女聲,讓帳中的蒙古將領都看向了坐在最後的一位年輕的將領。
此人長的極爲清秀,眉目也十分清晰,和蒙古人那種粗放的面容絕不一樣,讓人有種異樣的彆扭。
他叫張若水,是蒙古人河北經略使張柔之子,因爲他的聲音陰柔,而且相貌文雅,一些蒙古人一直戲稱他爲‘女子’,而且也不爲博魯所喜,如果不是看在他父親張柔的面子上,博魯這次根本就不會帶他出來。
見到是他出言反對,博魯很不高興,面色一變的說道:“你知道什麼?還未遇敵就畏戰如此,亂我軍心,再敢多言,就休怪本將軍不客氣!”心情煩躁下,語氣中連以往的表面客氣都省了。
聽到主將這麼說,一個將領開口調笑道:“‘女子’將軍是不是怕了,不如開戰以後你就躲在我旁邊,讓我好好的‘疼’你!”這話引的鬨堂大笑,更有幾個將軍用曖昧的眼神看着張若水,其中更有數道異樣的眼神。
張若水見此,面色一下漲的通紅,看看博魯並沒有制止的意思,眼中閃過一陣憤然,不再開口。
很快,博魯的意見就得到通過,衆位將領連夜整頓隊伍,然後人銜枚,馬裹布的從大營中開出,悄悄的向着豐濟鎮進發。
博魯率領蒙古士兵抵達豐濟鎮的時候,發現豐濟鎮裡一片安靜,幾個哨兵竟然靠着攔馬樁在睡覺,除了夜風吹動旗幟的聲音外,整個豐濟鎮似乎沒有半分防備的意思。
得到哨兵的回報後,博魯大喜,連忙派出一支前鋒部隊去掃清障礙。
幹掉那幾個哨兵之後,前鋒士兵將攔馬樁,木柵欄等物一一搬除,空出了進營的大道。
博魯立時下令,數萬士兵發出如狼嚎一般的聲音,蜂擁入鎮,下馬之後就闖入一間間屋子中,先對裡面一陣亂箭射擊,然後衝了進去,馬刀對着被子就是一陣亂砍,那些躺在炕上的敵人在刀鋒臨身之後,竟然連掙扎都沒有,更無一人發出喊聲,只是無意識的顫抖了幾下,接着就是鮮血流撒,一命歸西。
一連幾間屋子都是這種情況,漸漸的有人開始懷疑起來,但此時涌入鎮中的蒙古兵越來越多,情況一時沒有回報到博魯那裡。博魯此時只是看到士兵衝入鎮中,然後進入一間間的屋子斬殺敵人,對於爲何沒有聽聞敵人的抵抗和慘叫聲,他一時沒太在意。
就在博魯也想入鎮的時候,前面的情況終於傳了回來,聽到敵人竟然沒有任何抵抗就被己方誅殺在牀上,而且在他們衝入屋中還無任何甦醒的跡象,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除非敵人都被人下了藥,否則何能酣睡至此?
做爲一個沙場老將,博魯突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驚心,連聲命令道:“速將前方敵人俘虜數人帶來!”
軍令很快就得到傳達,當一隊蒙古兵將數個還在‘酣睡’的敵人帶來之後,博魯和幾位蒙古將領看着這些只穿着單衣的敵人一時覺的有些眼熟,但對方此刻還未醒,如果不是看到他們仍然有呼吸,他們可能會懷疑這些人是死人。
“啊!阿木爾,他是阿木爾!”突然一個蒙古將領指着一‘酣睡’的敵人叫了起來。
博魯馬上問道:“誰是阿木爾?”
這名將領答道:“他是和我一個部落的,今天白天被敵人襲擊的時候我們失散了,我還以爲他已經被敵人給殺……”
“你說什麼?”博魯此時又驚又怒,頓時明白了敵人的計謀,“通知全軍,立即撤退!”
此時進入豐濟鎮的蒙古兵已達一萬多人,博魯的撤退命令傳達之後,一些士兵就開始向鎮外撤退,但不免引起一些混亂。就在此時,黑色的夜空中飛來朵朵的火花,一落入鎮中就引起數處大火,大火中還有毒煙飄散,不少蒙古兵聞過這種毒煙就渾身**的倒在地上。
以爲又遇到敵人的伏擊,這些蒙古兵頓時驚慌失措起來,又因爲接到撤退命令,敵人又沒見蹤影,一時整個部隊就只顧奪命而逃,情況一下就失控,整個隊伍竟然成了潰逃之勢。
博魯見此,正要派人去阻止部隊之時,四面突然響起軍號戰鼓,一時之間,只見無數的箭弩從四邊射來,而且還有一些冒着毒煙的噴筒被扔進隊伍中,引起戰馬一陣不安的嘶鳴,亂蹦亂跳,奮力想掙脫主人的控制。
蒙古軍中原本就有些渙散的軍心此時突然浮動起來,不少蒙古將領懷疑的目光又落到博魯身上,有些猜測是不是博魯又將他們帶入敵人的陷阱。
看到這種目光,博魯心中雖然憤恨欲狂,但卻無法辯解,立馬下令幾個千夫長帶人去找到敵人弓弩的所在,意圖挽回危局。
可惜,敵人沒給他這個機會,沒等這些千人長找到敵人,數量更多的弩箭和噴筒就落入他們的隊列中,還有一種噴着火的弩箭從天而降,落在地上就發生了爆炸,不僅飛射出傷人致命的鐵屑,還飄散出一種味道十分清香的煙霧,人馬聞到之後,不到一刻就渾身發軟,動彈不得,而且此煙還風吹不散,有越來越大之態勢。
這還不算,對方還向他們發射出一種陶罐,這種陶罐落到地上就破碎了,流出一種非常難聞的油體,不少人更是連人帶馬的被打個正着,不僅受傷不說,渾身還被這種黏糊糊的**所沾染,讓他們好不難受。
不過也只有一刻的難受,一陣極爲突然的大火就在此時燃燒起來,整個大地還有那些沾染油料的騎兵身上,猛然竄起半人高的火苗,其火焰之迅速猛烈讓人完全無從想像。
不到一刻,落入火焰中的騎兵就在慘叫中化成了焦炭,還沒有被波及的蒙古兵趕緊策馬逃開,因爲缺乏組織,蒙古兵的整個隊列很快就被分成無數個小隊伍。
從豐濟鎮的火箭毒煙,到這種火油的燃燒,整個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三十下呼吸,一連串的攻擊就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快的讓這些蒙古兵無所適從。
而此時從豐濟鎮中已經衝出了爲數不少的蒙古兵,一看外面竟然燃燒起這麼大的火光,很自然的想到己方被敵人給伏擊,大軍已經潰敗。一時心中更是慌亂,有些人根本就沒管那麼多,以爲撤退命令是讓他們離開這裡,當下搶了馬匹就跑,此舉引起的後果可想而知。
看到有人帶頭,那些軍心惶恐的蒙古兵馬上如同找到出路一般,紛紛跟隨,竟然四竄逃散而去。
博魯見狀,驚怒無比,不禁大聲斥責起來。
就在博魯大聲喝罵之時,博魯的帥旗周圍突然出現無數頭戴猙獰惡獸面具,手拿弩弓的敵人,這些敵人一出現,就對博魯這邊一通弩箭,然後拿出加長鋼刀兇猛的衝殺過來,其目標直指博魯。
此時整個戰場之上的形式已經變的極爲混亂,到處都是火光和毒煙,蒙古士兵的隊列早就潰散,而且軍心士氣皆無,潰逃的士兵已成江河奔流之勢,隨處都可見。而被敵人分成一截截的蒙古兵雖然還有些人在抵抗,但整體上而言,蒙古的敗戰已成定局。
看到敵人被自己的親衛隊攔截住,博魯也看清了整個戰場的形式,無奈中,他只得下令全軍再次撤退,意圖等到後方整頓隊伍之後再來,這也是蒙古慣用的戰術。
勝則猛追,敗則速逃,充分發揚騎兵的機動性。
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後,蒙古兵逃跑的勢頭越發不可阻擋,一時整個平原上都是蒙古人策馬逃跑的身影。
在護衛隊的拼死保護下,博魯逃回了己方大營,驚魂未定之際,大營外突然又飛射來一批又一批的弩箭,而且還有數量不少的火毒煙箭,火光和毒煙又迅速在大營中擴散開來,此舉又使得還未安定的蒙古兵軍心大動,一些戰馬也於此時發起狂來,在營中橫衝直撞,讓情況越加混亂。
而在大營外,在一批蒙古潰敗的士兵剛剛到達大營的時候,在他們身後就出現了爲數過萬的騎兵,這些騎兵跟隨着敗退的蒙古兵,趁着蒙古大營混亂的時候衝入了蒙古大營,不知他們是否有解藥,這些人絲毫不爲毒煙所困擾,只管在敵人密集處衝殺,縱橫往復,只殺的這些蒙古人四散亂逃,潰不成軍。
博魯看到這種情況,只得下令棄營撤退,帶着部隊向北撤了去。
一路上,博魯數次遭遇到敵人,幾次改變方向逃跑,一時只覺草木皆兵,軍心惶惑不安。
到了天明時分,敵人終於沒再出現,博魯下令部隊暫時停下來整頓隊伍。
經過清點,經此兩役,跟隨博魯出征的五萬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三萬,其餘之人不是戰死就是失散,而且軍隊的糧草輜重都丟棄了,部隊和馬匹也疲憊不堪,更爲嚴重的是,隊伍中開始流傳着一些議論,不少人對博魯已經失去了信心。
看着隊伍稀稀拉拉的排列好,而且戰士身上多是煙熏火燎的痕跡,博魯眉頭皺了皺,也不好多說什麼,下令繼續撤退,爭取儘快的離開險地。
隊伍又開拔了起來,不過此時的速度卻放慢了下來,在長時間沒有發現敵人之後,不少人甚至開始在馬上打起盹來,一種散漫開始在蒙古兵中蔓延起來。
就在此時,打頭的蒙古兵突然發出一聲興奮的大叫,然後策馬衝了過去,後面的蒙古兵張望之下,竟然看見一隊似乎是客商的隊伍正拋棄掉馬車,策馬逃跑。
這個發現讓悶了一夜的蒙古兵興奮起來,不少蒙古兵開始去追逐,不想此時對方竟然射了幾支箭過來,當場就讓幾名蒙古兵從馬上栽了下去。
見到對方竟然敢反抗,這些蒙古兵發出野獸般的憤怒吼聲,一大隊的蒙古兵脫離了隊伍開始追擊。
這些人的騎術也很高明,辛苦一夜的蒙古兵竟然一時追不上,一些蒙古兵搜查了馬車之後,將一個放有書冊文稿的包裹上交給博魯。
當博魯翻看了這個包裹後,竟然發現有一封用金文寫成的公文,是金國給一個叫南力的紅襖軍將領的冊封公文,將他招安爲招討使,協助金人抗擊蒙古。
這個發現讓博魯精神一震,認爲這個南力可能就是讓自己吃鱉的那個人,當即下令全軍出動,務必要活捉那幾個人。
大軍隨即又奔馳了起來,四處圍堵那幾個逃跑的人,不知不覺的來到一處低窪的地方。
一到此地,蒙古人的一些戰馬就不再邁步,只顧低下頭吃起東西來,當後來的蒙古兵趕到之後,他們的戰馬同樣如此。
奇怪之下,一些蒙古兵看向地上,發現這裡竟然佈滿了一些黃豆,而且這些黃豆可能被加工過,正在散發着一種誘人的香氣。
聞到這種香味,不要說這些一夜沒有進食的戰馬,就是那些慣於挨飢忍餓,辛苦奔勞的蒙古人也覺得腸子打攪,口生饞涎。
不過這些蒙古人也不苯,很快就明白這肯定是敵人的陰謀,當下就對戰馬一陣狂刺亂鞭,意圖使其離開這裡。但這些戰馬任憑你如何擺弄,就是不開步,而且還有幾匹戰馬叫了幾聲,引得更多的戰馬跑了過來。
不到一會兒,大部分的蒙古戰馬就聚集到此地,開始放懷大吃,連帶的那些蒙古兵也被馱來,引得這些蒙古人大驚失色,紛紛對自己的戰馬又拉又打,更有脾氣暴躁的甚至用刀背在猛烈敲擊馬股。這些舉動自然引起戰馬的反抗,或拼命的亂跳,或以後足着地,或胡亂的狂奔,一時好不熱鬧。
博魯看到這一幕,心中又氣又急,又大聲的呵斥起來,讓那些將領儘快的約束住隊伍離開這裡。
但沒等這道命令得到貫徹,‘轟隆隆’,似如悶雷般的聲響就傳入博魯和那些蒙古兵的耳朵中,在戰馬突然不安的嘶鳴聲中,一道狂奔的流水向着他們狂涌而來,看到這一幕,博魯和蒙古士兵臉色一下變的煞白,一時呆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種絕望。
就在他們的目瞪口呆中,一道接一道的狂猛巨浪迅速的吞沒他們,如同風捲殘雲一般的將他們連人帶馬的衝翻了下來,然後無情的覆蓋了他們,巨大的水聲傳出老遠,似乎整個天地都只聽聞此刻的水聲。
在這種自然之力下,人類顯得如此無助和無能,甚至連個反抗都不可能,一切都顯得那麼無力和殘酷。
這些蒙古兵十個有九個不會水,落入水中的結局可想而知,不少人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消失在浪峰中,還有一些人在水中奮力的掙扎,做垂死拼搏,更有些戰馬還帶着主人在水中泅遊。不過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浪峰之下,無論人畜都無力迴天,很快就被洶涌的流水帶走,消失在渾濁的浪濤中。
就在蒙古兵陷入滅頂之災的同時,在遠處的高坡上正有一隊人馬冷冷的注視着這一切,爲首的赫然正是一臉平靜的彩雲,在她的身後還站立着嚴西。
此時嚴西正用欽佩的目光看着身前這位美麗的統帥,腦海中只閃過曾經看到過的一段話‘凡戰者,以正和,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周而復始,日月是也。’。
嚴西這次看到了彩雲指揮整個戰鬥的過程,開始不解,甚至還有些懷疑對方的判斷。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見到後面發生的事情,不僅懷疑盡消,他也漸漸的明白過來。但越是明白,他就越是對彩雲佩服,近而甚至產生一種類似崇拜的心理,這以他的性格來說,是極爲難得的,他在以前甚至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對一個人如此折服。
這個美麗的女人到底還有何等的本事?能夠讓這樣一個女人甘心爲其效勞的淮王又是如何?
“嚴將軍,你即刻帶人搜索對方漏網之人,對方如不投降,殺!”語氣中有種冷冽的冰寒。
這個聲音讓嚴西的腦中一清,條件反射的答道:“是,末將立即去辦!”說完,轉身就去召集隊伍,準備捕殺倖存的蒙古人。
在嚴西走後,彩雲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陣迷茫,有些不自覺的摸摸臉,喃喃自語道:“我是怎麼了,這個真的是我嗎?”看到被大水吞沒的那些蒙古人,她眼中迷茫似乎越發濃重了。
這次多番設計,終於將敵人誘入河流故道,然後一舉淹沒,順利的解決掉對方,解除了濟南府的最大威脅,並讓洛口鎮的敵人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極大的方便了今後的行動,可以說取得了一次非常大的勝利。
可自己爲何仍然不開心,難道是因爲那個夢嗎?那座燃燒的高樓,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爲什麼我會感覺到熟悉,爲何我始終看不清他們的相貌,他們到底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他們會出現在我夢中?
爲什麼?
無數的爲什麼讓彩雲突然覺得有些眩暈,好像很多的畫面在腦海中出現,但自己卻又什麼都看不清,如同蒙了一層紗布一般,就在自己想揭開紗布的時候,卻發現手臂不夠長,這種感覺讓人極爲難受。
“公主,你又覺得頭痛了?”一聲輕柔的問候讓彩雲瞬間就恢復了清明,迷茫的眼神又變的銳利清澈。
看看身邊的紫雲,彩雲微微輕嘆道:“最近不知怎麼的,老是覺得不舒服。”說着話鋒一轉:“這邊的戰事已經結束,你通知下去,讓部隊集合,以最快的速度打掃戰場,離開濟南已經有幾天了,如果那邊的敵人發現真相就危險了。”
紫雲應了一聲,然後關心的說道:“小姐,你也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不要總顧着打仗!”
彩雲微微一笑,親切的說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紫雲現在也有些敬畏彩雲,不敢再多說,轉身就去傳達命令。
紫雲離開後,彩雲又看了遠處奔流的河水幾眼,然後轉身離開這裡。
嚴西此時帶人已經追殺了數百個蒙古兵,在深心裡,嚴西是極爲痛恨這些蒙古人,當初他們在山東做的事情,讓嚴西現在想到還想吐,如果不是彩雲的吩咐,他肯定連問都不問就下令誅殺。
不過,這也沒多大差別,很多的時候,他都沒給對方過多考慮的機會。
“將軍,將軍,我們抓住了一個蒙古將軍!”一個士兵的話讓嚴西精神一震,連忙下令將此人給帶來。
一個五花大綁的年輕人跌跌撞撞的被帶了過來,骯髒破亂的軍服,多處還在流血的傷口,披頭散髮的摸樣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淤青,而且還有一種疲憊,顯得極爲狼狽。
“你叫什麼名字?”嚴西坐在馬上斜着眼睛看着此人。
“我是河北經略使張柔之子,名若水,我要見你們的統帥!”張若水的聲音還是顯得那麼陰柔,而且還添了幾分無力。
“你是張柔的兒子?”嚴西並沒有取笑對方陰柔的語調,問起最關心的事情。
“正是!”語氣雖然不太有力,但表示肯定卻是無疑。
嚴西沉吟了一下,突然說道:“將此人帶到火鳳將軍處!”
“你們是火鳳將軍的人馬?”張若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驚愕。
嚴西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你去了自然會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帶走!”
在張若水被帶走之後,嚴西又繼續去執行他的任務,而且比剛纔更加細心,生怕漏掉了對方殘存的重要人物。
張若水被帶到彩雲那裡的時候,彩雲正拿着一把戰刀在觀察,據說這把戰刀是敵人統帥的,彩雲一時好奇就拿來看看。
張若水見到彩雲後,先是一怔,當看到彩雲手中的戰刀,張若水的神情大變,彩雲自然注意到這個變化,輕輕的將戰刀放到面前,低沉的問道:“你是河北經略使張柔的兒子嗎?”
張若水定了一下心神,肯定的說道:“當然!”
彩雲聽到對方那種陰柔的聲音,心中微微一怔,仔細的觀察了對方一番後纔再次開口道:“可有憑證?”
“現在沒有,不過你們只要找一個蒙古人一問就知!”張若水回答的非常快,完全沒有半點遲疑,在他此刻心裡,對彩雲的疑問也十分多。
彩雲平靜的說道:“本將軍自然會做的,不過你爲何要見本將軍?”
張若水看着彩雲,微微有些急切的說道:“你真的是那位火鳳將軍嗎?你不是應該在濟南府的嗎?”
彩雲掃了對方一眼,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聲東擊西的策略並不高明,本將軍只是將計就計而已。這把戰刀是誰的?”
“博魯大將軍的!”張若水回答之後才愕然的看着彩雲,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詐了他一下。
“果然是博魯的,本將軍問你,這次領軍攻打山東的是博魯嗎?”彩雲緊緊的盯着張若水,不放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
張若水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過了一會兒才似下定決心的說道:“不是,而是蒙古的四王子拖雷,他如今正在洛口鎮!”
一聽竟然是蒙古的一位王子,彩雲沉吟了一下才繼續問道:“這位拖雷王子爲什麼要來攻打山東?”
張若水露出苦笑的神情說道:“拖雷王子認爲山東是如今金國最薄弱的地區,而且多爲地方義軍所控制,蒙古人認爲攻打起來不會太費力。而且山東上接河北,下連江淮,如果可以控制山東,對於蒙古人也極爲有好處!”
彩雲淡淡的說道:“後面的是你自己想的吧,爲何你會對本將軍講這麼多?”
張若水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想投靠將軍!”
彩雲不露半點意外的說道:“爲什麼?你父親深受蒙古人的器重,而且你似乎也蒙古軍中任職,爲什麼要想投靠本將軍?”
張若水的臉上露出憤恨的表情,好半晌才說道:“蒙古人根本就看不起我們漢人,我父親也是爲勢所迫才爲蒙古人效力,而且女真人欺壓我們漢人多時,父親也有借蒙古人之手教訓女真人之意。”
彩雲雖然覺得對方話語不盡真實,但也感受到對方確實對蒙古人感到不滿,想了想,下令道:“給張將軍鬆綁,並帶張將軍去沐浴更衣。張將軍,有些事情等會兒還要麻煩你!”
張若水被鬆綁之後,活動了一下麻木的手腳,纔開口道:“多謝將軍,不知將軍有什麼事情需要張某效勞?”
彩雲淡然的說道:“等會兒還要煩勞將軍幫助辨認一下博魯的屍首,不過此刻,還是請將軍去沐浴更衣!”
張若水呆了一呆,臉色露出一種傷感,好一會兒才說道:“多謝將軍,張某一定效勞!”其出帳篷之後,不禁長嘆了一聲,似乎有不少感懷。
彩雲也聽到對方這聲感嘆,看着面前的戰刀,陷入沉思之中。
經過張若水的辨認,終於在一堆浮屍中找到博魯的屍首,此時他已面色青紫,雙目緊閉,腹中飽脹,雙手死握一物,正是溺死之人之狀。
彩雲讓人將其屍體換上乾淨的衣服,並用石灰覆蓋,然後用棺木盛好,放入回行的隊伍中。
張若水此時卻要求彩雲將他還活着的消息隱瞞,言語中對父親多有顧及。彩雲欣然同意,不多久,所有的蒙古俘虜都知道張若水也已經隨博魯戰死。
豐濟鎮此戰,彩雲以三萬多人,以不到二千的傷亡,一舉殲滅了蒙古五萬人馬,並擊殺蒙人大將軍博魯及以下萬戶千戶多人,另生俘蒙人近六千人,繳獲輜重戰馬若干,一舉粉碎了蒙人意圖聲東擊西的進軍計劃,至此,蒙人和彩雲力量持平,但論及局面,彩雲佔優。
經過一天的休整,彩雲留下五千人繼續打掃戰場和追索殘敵,然後大軍從小路直奔濟南府而去,此時濟南府中除去擾敵之軍,只有不到三千人,如果敵人聞得博魯覆滅,極有可能強攻濟南,到時戰場之主動又將易手,甚有可能抵消彩雲此戰之勝利。
經過二夜一天的秘密行軍,彩雲終於平安抵達濟南府,此時洛口鎮的拖雷仍然在和李明全金鳳柔夫婦捉迷藏,雙方互有損失。
當彩雲讓上百個俘虜帶着博魯的戰刀到達洛口鎮之時,蒙古人以爲又是敵人要來襲擊,精神緊張下,竟然還有人對他們射箭,並派出一隊人馬將他們團團圍住,喝令他們投降。
等弄清楚之後,帶頭的蒙古千夫長大驚失色,連忙讓人將領隊的那個百夫長連同博魯的戰刀送到拖雷的大帳前。
蒙古四王子拖雷聞訊之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出來,當他看到那把熟悉的佩刀時,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沒暈了過去,幸虧左右將他扶住。
良久,拖雷纔拿過那把戰刀,語氣有些顫抖的問道:“博魯將軍如何?”
這名百夫長語氣悲憤的說道:“大將軍已經歸天了,那些漢人太狡猾,他們用水淹死了大將軍。”
雖然心中已經知道,但真正聽說之後,拖雷的心絃還是顫抖了一下,沉默良久,才輕聲問道:“事情的經過如何,你詳細的講給我聽!”
百夫長將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講述給拖雷知道,拖雷的面色也隨着他的講述不斷的變化着,在百夫長講述完後,他還沉思了許久才擡起頭,看了看周圍聞訊趕來的將領,語氣恢復平靜的說道:“你們都知道了?”
“這些漢人竟然敢殺大將軍,請四王子下令,讓我等血洗濟南府,將那些漢人統統殺光,以祭奠大將軍!”
“四王子,請讓我做先鋒吧!”
“四王子,請下令進攻吧!”
“四王子,你可要爲博魯大將軍報仇啊!”
“……”
對於他們的爭吵,拖雷置若罔聞,良久之後才舉起手製止了他們的叫嚷,然後目光掃到幾個沒有開口的將軍臉上,最後停在史天祥處,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道:“史將軍,你說我們如今該如何做?”
史天祥對於博魯的死也非常難過,但更擔心的是自己今後的命運,失去了博魯的護持,自己在蒙古人中只怕更難過,因爲對自己今後的命運太過擔心,竟然一時沒有回答拖雷的話。
旁邊的將領看到他失神,輕輕的拍了他一下:“四王子在問你話!”
“啊!”史天祥有些茫然的看向拖雷,“四王子,剛纔小將太過傷心,沒聽見四王子的問話,請四王子原諒!”
拖雷心中暗許,並不見怪的說道:“沒什麼,剛纔小王只是問將軍,以將軍之見,我們如今該如何辦!”
史天祥聽到這話,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纔有些猶豫的看看周圍,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拖雷很明白的說道:“不要緊,請將軍放膽直言,如果有人在將軍說話時打擾,拖雷一定爲將軍重重責罰此人!”語氣說的斬釘截鐵,給人一種莫大的安慰。
史天祥這才緩緩開口道:“小將以爲,如今我軍態勢極爲不利,應該立即撤軍才能保平安!”
聽到這話,周圍的蒙古將領都對他怒目而視,如果不是顧忌拖雷的話,此時肯定會有人對他訓斥了。
拖雷反到是最平靜的一個人,點點頭道:“將軍這麼說,必然有將軍的看法,請將軍告訴拖雷如何?”
史天祥連道:“不敢,小將只是就事論事。博魯大將軍被敵人所害,我軍右路已斷,現在困守在洛口鎮,已成孤軍。正所謂孤不可長,更何況濟南府中的敵人有數萬,而且還有堅城深溝以守,而我軍不僅連日來不得休息,現在又聽聞博魯大將軍之事,軍心已然不安,以此疲軍疑軍如何可以和敵人爭雄?
此時敵人讓人送來博魯大將軍之佩刀,分明是想激怒我軍,使我軍冒失輕進,由此可見,敵軍已有攻擊我軍之計謀。如今天時,地利,人和我軍皆失,再要論戰,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小將認爲此刻撤軍才能保我軍之平安!”
“一派胡言,你們這些漢人就是膽小,我早就知道你們信不過,平日我就說,博魯大將軍如此看好你這個漢人,早晚會後悔的,果不出其然,你這個漢人現在就敢在此如此說,看我……”
“夠了,來人,給我將這個滿口胡話的人拖下去,重重的打他二十鞭子,讓他給我清醒清醒!”拖雷一臉寒氣的命人將那個插口的蒙古將領拉了出去,不久,外面就傳來一陣接一陣的慘叫聲。
此舉讓大帳中的人不敢再開口,都靜靜的看着拖雷,不過不少蒙古將領憤恨的眼神掃過史天祥,讓他感到陣陣驚心。
拖雷此時站了起來,走到史天祥身前,語氣誠懇讚賞的說道:“博魯大哥生前經常提及將軍的才華,如今拖雷方知將軍確實不負盛名。今後還請將軍不要見怪拖雷先前的怠慢。”說完,將右手放於左胸前,竟然對他行了一個蒙古人表示敬意的禮節。
史天祥眼中閃過激動和錯愕,連忙還禮道:“不敢得王子如此之禮,小將今後一定盡心竭力,不忘王子今日之禮遇!”
拖雷點點頭,然後轉過身沉聲說道:“傳我的命令,立即將我軍俘虜的那些漢人驅趕之濟南城下,大軍隨後跟隨!”
在蒙古將領興奮的領命而去之後,史天祥忍不住的說道:“四王子,這麼做似乎太冒險了?”
拖雷看看他,突然說道:“那位火鳳將軍才智深遠,多謀善斷,確實爲我蒙古勁敵,如果我軍就這樣撤退,難保不爲她所趁,如今只有逼其就範,我軍才能安然而返!”
史天祥猛然明白到對方的計謀,心中也感到佩服,一拱手道:“四王子高明,小將明白了!”
拖雷點點頭:“今後還多多需要將軍,這些漢人俘虜就交給將軍看管了,以免旁人不解,而橫生枝節!”
史天祥接命之後,就轉身出帳。
拖雷讓人好生照顧那些送回來的蒙古人後,就揮退了大帳中的其他人,然後獨自一人拿着博魯的戰刀輕輕撫摸起來,眼中流露出一種傷感,喃喃自語道:“博魯大哥,拖雷本心是想幫你,但卻不想反害了你,你放心,你的家人我會好好的照顧的。”語氣充滿索然,有種痛失故友的悲涼。
在蒙古人準備拔營離開洛口鎮時,陸續有些博魯軍中僥倖生還的蒙古人逃了回來,在他們的講述下,越來越多的蒙古人知道了這個消息。連日的疲憊和挫折再加上這個不幸的消息,讓許多的蒙古士兵作戰心思不高,除了少數人叫嚷要報仇外,更多的人保持了沉默。
整個蒙古營地,士氣已經萎靡不振,再無先前的那種傲然。
***
濟南府的南門城樓上,彩雲面容冷峻的看着城牆下那些被綁着的百姓,可以想像,對方如果要攻城,這些人就會被做爲肉盾。
此舉不僅可以減少敵人的傷亡,而且還會擾亂自己將士的軍心,增加其攻城的勝算,不可謂不毒辣。
“將軍,蒙古人慣用這一招,末將以前就見識過,不如讓末將去指揮,保管不讓蒙古人得逞。”嚴西看着彩雲微微皺起的眉頭,心中十分清楚主將的爲難之處。
彩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將那些蒙古人統統給我綁上城牆,如果對方驅使百姓攻城,我們就以蒙古人作爲石塊投擲下去,不得有誤!”語氣決然堅定,有種不可動搖的意志。
“是,末將馬上去做!”嚴西轉身就離去,很快就將數千蒙古俘虜給押到城樓上,還將十人用繩子給掉在城牆上,充滿以牙還牙的意思。
這個舉動自然也讓蒙古人驚愕無比,他們以前驅使敵國百姓攻城的時候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看樣子,對方明顯是告訴他們,你們要敢如此做,我們就將你們的人也殺了。
拖雷坐在馬上靜靜的看着,過了一會兒纔對身邊的吩咐道:“你去告訴那位火鳳將軍,我是蒙古四王子拖雷,想請她出城一談,我拖雷保證她的安全!”
城樓上的彩雲聽到對方的喊話,微微一笑,揚聲說道:“既然如此,不如請你家王子先到城樓下,本將軍順便儘儘地主之宜!”
拖雷聽到這話,想了想,正要策馬前往,左右急忙阻攔,拖雷冷哼一聲,嚴厲的訓斥了他們幾句,喝開了他們,然後帶着三騎越過隊伍出現城樓下。
看到對方的大纛,彩雲也不禁佩服起對方的勇氣,轉過身嬌喝一聲:“敵人既然如此,我方豈能示弱,給我大開城門,本將軍就去會會這個拖雷王子!”
彩雲身邊的幾位將領面面相覷,有個將領勸道:“對方既用百姓要挾我等,如今又如此相邀,只怕有詐,金護衛如今又不在,將軍不用理他!”
彩雲鳳目生寒的說道:“三軍之上,士氣爲先,敵軍如此,我軍又豈能示弱。不用多說,對方僅有四人,難道本將軍還害怕不成?開門!”
這些將領一向敬畏彩雲,見她發怒,不敢多說,只得下令打開了城門。
彩雲只帶了兩人輕騎策馬而去,讓那些將領手裡都捏了一把汗,弓箭手和騎兵都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策應彩雲。
此時戰場之上也出現了罕有的情況,一隊人馬將城牆給圍住,在這隊人馬前還有一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在百姓之前還有四人,其中還有代表對方主將所在的大纛,而城牆上面掉着幾個被捆綁的人,城牆上還有一大批被捆綁的人,每個人的脖子上還放着一把刀,城門卻大開,三騎正緩緩朝對方接近,其中也有一人舉着代表主將的大旗。
所有人都看着這幕景象,使得整個戰場出現奇異的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雙方會面的結果。
拖雷看到彩雲,眼中爆閃出一道光彩,靜靜的看着她走了過來纔開聲說道:“早就聽聞火鳳將軍美豔,如今見了將軍本人才知將軍更勝傳言!”語氣自然,並未流露任何情緒。
彩雲勒馬停定之後,掃了對方一眼,然後停在爲首的拖雷臉上,淡然的說道:“原來你就是拖雷,蒙古成吉思汗的第四個兒子!”
聽到彩雲對成吉思汗並無敬意,拖雷身後的三人都用憤怒的目光看了過來,就是拖雷也皺了一下眉頭才道:“原來將軍還聽聞過父汗之名,既然如此,不知將軍願否歸順我蒙古,只要將軍願意,父汗一定會委將軍以重任,到時封官加爵,也好過將軍流落草莽,不知將軍覺得如何?”
彩雲面色不變的說道:“多謝王子美意,火鳳生性疏懶,最聽不得異族差遣。而且四王子南來侵擾我山東,竟然對山東之情形一無所知,火鳳到真爲將軍感到吃驚。”
拖雷聽出對方有嘲諷的意思,但他此刻確實不知道彩雲的真實身份,聞言只是以爲對方並不願意投降,他對此也沒多大指望,心中也不生氣的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拖雷也不勉強將軍,只是拖雷想向將軍懇求一事情,不知將軍可否將我軍博魯大將軍的遺骸歸還?拖雷願意以重金付與將軍!”
彩雲此時也覺得這個拖雷非同一般,面對剛剛殺死了自己數萬士兵的敵人,還能如此侃侃而談,這樣的人絕不多見。
微微沉思了一下對方的企圖,突然有所領悟,擡頭看了看拖雷,沉聲說道:“王子既然約見火鳳,所圖就絕非博魯之屍首,還請王子將來意說出,也好讓火鳳知道王子到底想做什麼,免於引起誤會!”
拖雷再次看了看彩雲,點點頭道:“將軍謀事料人,處處洞察先機,拖雷佩服。拖雷此次來,除了想要回博魯將軍之遺骸外,另外還想和將軍商討一事,不知將軍可否猜到?”
彩雲看了拖雷後面一眼,然後轉過頭看着拖雷諷刺的說道:“原來王子是想用這些百姓來要挾火鳳,王子這麼做,不覺得太過卑鄙嗎?兩軍交戰,無非是雙方將士互爭短長,以百姓何干?王子竟然使用如此手段,真讓人齒冷!”
拖雷並不生氣,平靜的說道:“戰場之上爲求勝利,手段如何並不重要。將軍久歷戰陣,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彩雲聞言,面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猶如寒梅露春,冰山消融,使得拖雷神情微微一怔。
“王子難道以爲這樣就可以使火鳳屈服嗎?火鳳可以告訴王子,只要王子真敢如此做,火鳳可以保證,今日之事,必以同樣手段償還。言盡於此,還請王子自斷!”彩雲的語氣平淡,似如在說一件無關大小的事情,但話語中的森寒,卻讓人感到蘊涵其中的自信,使人不能懷疑她是否真的能做到。
拖雷也覺得對方不好對付,看來就算自己殺了那些人,這個火鳳將軍還是會和自己頑抗到底,甚至還會讓她對自己進行報復。
看了看城牆上的蒙古人,拖雷也明白自己同樣有把柄落到對方手上,如果對方下定決心死拼,自己也不會討到好去。
此次已經落在下風,對方又非那些軟弱可欺之人,不如暫且放手一次,等以後再來尋回今日之屈辱。
拖雷想及此處,故意裝做考慮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火鳳將軍是威脅小王嗎?”語氣不緊不慢,有種你如果說是,我就做給你看的意思。
彩雲也明白,對方並不想真的拼個兩敗俱傷,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不是,而是告訴王子後果!”
拖雷也沒進逼,藉機說道:“不錯,小王就是認爲這種後果非你我雙方願意看到,不如請將軍歸還博魯將軍之遺骸,並釋放我蒙古將士。小王就將這些人還給將軍,將軍認爲這樣可好”
彩雲不客氣的說道:“王子打的好算盤,火鳳是在戰場之上俘虜蒙古之將士,而王子卻將無辜百姓俘獲之後前來交換,這種行爲,難道是你們蒙古人慣有的舉動嗎?以前常聽人說蒙古人如何英勇,如今看來,如此而已!”
拖雷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他認爲俘獲對方百姓也是戰利品的一種,用來交換也是正常的,所以在聽到彩雲的話後,他的臉色一變:“難道將軍竟然不願意嗎?小王還以爲將軍會愛惜自己的族人,但看將軍似乎並不看重他們,不知小王說的可對?”
彩雲冷冷的說道:“休要誣衊本將軍。四王子,火鳳只是認爲四王子開出的條件太過不公,還需要四王子再加一個承諾才成。”
拖雷眉頭一動:“什麼承諾?”
彩雲堅定的說道:“要四王子立誓,退軍之時不得再騷擾我百姓,並且要將蒙古軍中的漢人百姓盡數放回,不知四王子可否答應?”
拖雷沉吟了一會兒,肯定的道:“只要將軍保證在我軍撤退的時候不追擊,小王就照將軍說的做,並以長生天爲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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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猛然道:“好,就此一言爲定。請將軍先將百姓放回,火鳳會將博魯之屍骸交給王子,其餘蒙古人會在肯定王子確實遵守諾言後放回。”
拖雷看了看彩雲,點點頭道:“小王相信將軍,不知將軍可否將真名告訴小王,也好讓小王知道到底敗在誰手。”
彩雲平和的說道:“王子可以叫我火鳳,其餘的,還是勞煩王子自己去查!”
拖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此別過!”
彩雲大有深意的說道:“王子好走,蒙古之敵並非火鳳一人!”
拖雷明白對方言下的意思,心中升起了疑惑,但表面上還是客氣的說道:“多謝將軍,只要將軍遵守諾言,其餘之事,就不勞將軍操心。”
彩雲不再多言,微微一拱手,然後轉身回城。拖雷也打馬回到本陣,然後宣佈大軍準備撤退,並將軍中的俘虜盡數釋放。雖然一些蒙古將領反對,但在拖雷的鐵腕下,軍令還是得到了貫徹。
不多會,那些百姓就被蒙古人釋放,彩雲也派出部隊將他們接引進濟南城,並讓人將博魯的棺木送到了蒙古軍中。
當李明全聞得音訊趕回來的時候,彩雲正在會議室看着桌上的軍事地圖。
就在李明全猶豫是否叫她的時候,彩雲突然開口道:“李大哥,你是否有問題想問我?”
李明全點點頭道:“公主,屬下不明白,我軍明明有機會可以殲滅這支蒙古人,爲什麼要放他們走?以後蒙古人有了防備,這樣的機會就難有了。”
彩雲直起身來,看看李明全,然後望過一邊,語氣低落的道:“彩雲何嘗不想這麼做?但此時若消滅他們,先不論能否做到,就算真的如願,我軍之損耗絕不會少,兩敗俱傷之下,就會讓在一邊窺視山東的金人得利。
這次金人將主力遷移到大名府,就是懷有漁翁之心,利用蒙古情報不暢的弱點,引誘其和我軍相爭。如果我軍再不放手,就算此次能夠僥倖贏得對方,只怕到時自身也難保。更何況此次能夠使蒙古答應放回我百姓,彩雲認爲已經是難得之勝利,再要貪求,恐過猶不及也。”
李明全突然明白了彩雲心思,好半晌才說道:“既然如此,公主爲何不讓那個蒙古王子答應以後不再掠奪我百姓!”
彩雲不答反問的道:“你認爲可能嗎?”
“這……”李明全一時答不上話來。
彩雲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微微有些落寞的說道:“現在表哥即將登基,李大哥,你代我回去給表哥祝賀吧,順便將山東的情況告與表哥!”
李明全愕然道:“公主難道不親自去嗎?”
彩雲眼中的迷茫一閃而過,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的事情還很多,而且蒙古這次失敗後,難保他不再捲土重來,金人又在一邊虎視眈眈,此時我確實走不開,一切有勞李大哥了!”
李明全突然有個感覺,彩雲的話似乎言不由衷,她好像是在害怕什麼。不過李明全沒讓這個念頭繼續下去,應承下來之後就按照彩雲的要求去準備。
在李明全走後的良久,會議室中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表哥,你到底是誰?我到底又是誰?”
與彩雲商談後的一天內,拖雷就將蒙古軍中所有的漢人百姓釋放,並開始有計劃的撤退。拖雷開始還對彩雲有些防備,但後來看到彩雲確實沒有再來騷擾他們,拖雷的撤軍行動就加快了,第三天的時候,大軍就已經全部渡過北清河。
在接到彩雲派人送還的蒙古俘虜之後,拖雷就下令大軍星夜奔程,在金人聞得消息前就回到河間府。拖雷一邊下令準備應對金人的進攻,一邊派出親信前往蒙古本部去通知博魯也已陣亡的消息。
此次進攻山東,蒙古折兵損將,元氣大傷,短期內再無力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金人也借蒙古實力受損之際,意圖進攻河間,收復失地,完顏成和尚給金國皇帝呈遞了一份奏摺,要求趁此良機,對蒙古再發動一次進攻。
完顏守緒派人星夜給在建康的完顏雲花送信,要她務必幫助金國籌得可供十萬大軍三月之用的糧草。
山東一地,戰事頓平。
昊天觀,是山東泰山之上一處規模很大的道觀,它之出名不是因爲它的規模,而是因爲它是全真教總壇所在,是天下道教人士嚮往的一處勝地。
此觀除了平日已經被人熟知的那條上山之路外,還另外有一條隱秘的小道可以抵達,但因爲此小道道路崎嶇隱蔽,而且多有懸崖,所以平日裡除了全真教的人,一般之人很少使用此條小道。
此時在這條小道之上就有一條身影在奔馳,縱高伏低,騰挪閃移,身手極爲靈活,完全無視小道之險峻,奔行速度比之一般人在平地上仍有過之,其表現確實讓人歎爲觀止。
就在這人剛轉過一道山壁,突然身體微微一震,腳步一停,看着前方默然不語。
在此人前方,正有一人負手而立,一身潔白的儒服顯得飄逸清雅,英俊文雅的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笑容,僅僅只是站立在此,就給人與莫大的壓力,猶如寶劍藏鋒,使人不敢輕視。
來人打量完這個攔路之人,呼吸爲之一頓,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來人可是隱谷谷主白天雪,白谷主!”
“李志常道長好眼力,令師丘老前輩如今可安好?”白天雪神情平淡,沒有露出半點以名壓人之態。
聽到名字都被對方叫了出來,李志常頓時明白對方決不是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此地,但此時他卻不知對方到底是來幹什麼,看情況似乎是衝着自己來的,但自己剛隨蒙古四王子回到中原,並沒有和隱谷之人結有什麼過節,而且全真教和隱谷一向關係良好,難道他是以爲師父也回來了,故而前來拜會師父的?
丘處機雖然也是四大宗師之一,但論及江湖輩分,則是江湖中少有的幾個宿老之一,白天雪等人都還是其後輩,李志常在不解下,自然將對方的來意定爲前來探望師父,況且對方剛纔還問及了師父。
想到這裡,李志常放鬆下來,對着白天雪行了一個平輩的禮節說道:“原來白谷主是來找我師父的,不過師父仍然在雲遊,短期內可能不會回觀,志常只是先行回來處理一些觀中事務,不如白谷主過些日子再來,到時家師當可歸來!”
白天雪露出溫和淡然的笑容,平靜自若的說道:“天雪有一事,本來還想找丘老前輩相商,但既然丘老前輩不在,那就只有麻煩李道長了。”
李志常也露出和藹的笑容,稽首道:“白谷主有話請講,志常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白天雪聞言微微一笑,淡然的說道:“既然得蒙道長如此慷慨允諾,天雪不勝感激。當今大宋之主淮王即將在建康登基,道長既然方從蒙古大漠歸來,對於蒙古之情形想必十分清楚,如果道長肯將所知蒙古之情況告於淮王,淮王一定會很高興,天雪此來就是想請道長前往大宋建康一行。”語氣說的自然誠懇,有種殷殷邀請之意。
李志常卻被對方的話弄的面色大變,一時說不出話來。
見到李志常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白天雪繼續說道:“道長不用驚疑,天雪確實是代淮王誠意邀請道長,請道長隨天雪一行何如?”
李志常定定心神,連聲說道:“白谷主相邀,志常本應相隨,但谷主既知志常方回,當知志常實懸心於觀中情況,不如等過些日子再隨谷主一行如何?”
見到對方拒絕,白天雪嘆了一口氣,惋惜的說道:“道長可能還不明如今之情勢,如果道長回到觀中,甚有可能將全真教百十年的基業毀於一旦,而且還會連累天下道教諸宗。天雪此次邀請道長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爲整個天下計,也不得不爲也。”
李志常眼中突然閃射出一道精光,語氣一變的說道:“如此說來,白谷主是想強邀志常不成?”
白天雪很肯定的點頭道:“如果道長不肯同意,天雪也只得如此,還請道長能夠三思!”
李志常臉上露出一絲寒意:“白谷主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全真教和隱谷一向交好,白谷主如果這麼做,就是讓你我兩派交誼毀於今朝,難道白谷主真的想好了嗎?”
白天雪突然轉過身,長嘆了一聲道:“如果天雪不這麼做,只怕全真教和道教諸宗都要遭受劫難,舍小就大,還請道長不要一意孤行。”
李志常冷哼道:“我如何一意孤行?分明是你前來挑釁我全真教,難道你真以爲隱谷就天下無敵嗎?”
白天雪淡然自若的說道:“隱谷豈敢稱天下無敵,只是隱谷一向都抱着爲天下盡心竭力之心,故天雪纔不能不勉力而爲。至於說道長一意孤行,敢問道長,道長此次回觀,是否負有爲蒙古獲取中原情報之任?”
李志常在對方灼灼的目光下,一時語塞,強辯道:“這是我全真教的事情,輪不到你隱谷來管!”
白天雪頓時威嚴無比的說道:“叛國賊子,賣祖求榮之輩,人人可管。道長難道真的執迷不悟嗎?”
李志常根本不爲所動,冷靜的計算了一下環境,突然大喝一聲,拔出背上的長劍,劃過一道劍花,如同寒光電閃,帶起一片冷洌的劍氣,直向白天雪當胸刺來,劍勢奇險,大有以命搏命的架勢。
在李志常的計算中,自己突然以險招進攻,對方必不能硬接自己這招,只要白天雪稍微躲閃,李志常就有機會逃竄,只要到了觀中,對方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能敵住自己師兄弟的聯手。
獨力對敵,李志常實在沒有信心可以贏過對方。
白天雪面對對方的攻勢,臉上平靜自若,沒有半點驚容,伸出一手成劍指之勢,在極短的時間中接連揮動了十次,每一次揮動都使得李志常的攻擊遲滯了一下,等到了第十下時,白天雪的劍指已經抵上對方劍脊。
“砰!”的一聲脆響,李志常渾身一顫,直覺的一股若劍鋒一般的真氣順着手中的長劍攻入自己的經脈中,迅速的擊散自己的內力,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卻讓自己的手臂一軟,手中的長劍停了停。
沒等李志常再組攻勢,白天雪已經藉着對方劍勢停頓的良機欺進對方身邊,然後劍指連點,極快的封鎖住對方的經脈,使得對方緊繃的身體一下變軟,然後無力的靠在自己身上。
“李道長,得罪了!”在對方憤恨的眼神中,白天雪提起對方,飛身而去。
一陣山風吹過,一切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