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節奏如一的馬蹄聲緩緩逼近,高良惠看着眼前黑壓壓的鐵甲騎兵,人披重甲,馬穿鐵鎧,豎舉的長矛如同密密麻麻的森林,一眼看上去,只能見到無邊的絕望,讓人心直沉海底。
他們就像是地獄中出來的魔兵,渾身散發着一種死亡和毀滅,那種壓力,甚至令十多萬的西夏戰士感到一種恐怖的壓抑,就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捏住喉嚨,讓人喘不過氣來。整個天地都因爲他們的出現而顯得恐怖黑暗,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想遠遠的逃開。
高良惠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口乾的厲害,連喉嚨都像被火燒一般,幹疼幹疼,讓人難受欲死。但都比不上他此刻驚懼的內心,他並非膽小之人,當初西夏滿朝文武被鎮海氣勢所迫,就是他站出來放膽直言,駁斥其非,當初西夏因爲賀蘭山戰敗,蒙人要求他們出兵攻宋,滿朝驚恐,無人敢統兵,也是他站出來親自帶兵,前來與宋軍交戰。
按說,他這樣一個人是不會被對方嚇到的,可是現在他真的感到很害怕,拼命的想鼓起勇氣,可是腦海中卻什麼也想不到,只有心中翻騰着昨日見過的恐怖景象。
二萬蒙古精銳,不到一日,就全成了屍體,這種恐怖猶如詛咒一般的緊緊抓住他,讓他不能逃脫,只能全身顫慄,汗出如漿。
如果打頭的鐵甲騎兵是讓他感到恐懼,那後面排列地宋軍就讓他感到絕望。近十萬大軍分成三個軍陣,以鐵甲騎兵爲尖銳,至少有三萬的輕騎護持住大陣兩翼,隨時可以配合重甲騎兵的衝鋒。中間就是厚實的步兵戰陣,他們排成一個個鋒利的衝擊戰陣,盾牌長矛,大刀巨斧,還有那密密麻麻遍佈的弩弓,猶如一道冰冷的死亡請帖。
軍旗迎風。殺氣沖霄,十萬大軍沉默如山,只有戰馬的打鼻聲,微微算點雜音。只是這種雜音。在十萬戰士寒冷的眼神中,卻顯得如此不起眼,那種冰冷地殺氣猶如實質,將十八萬西夏將士壓的擡不起頭來。只有無邊的恐懼在心中漫延。
宋軍精銳,這支部隊絕對是宋軍精銳。
高良惠此刻充滿懊悔,不知自己爲什麼在接到趙昀的戰書後,沒多想清楚。非要答應和他會戰。如果我不答應,據營死守地話,情況也許要好一些。可剛這麼認爲。他又想到自己是來奪回寶雞。打通後勤要道的。不進攻算什麼?等死嗎?可現在進攻似乎也不妙,宋軍是嚴陣以待。以逸待勞,自己是卻是疲憊驚惶之師,這,還是收兵好?大軍已動,雙方對峙,若此時收兵只怕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不收兵,只要一交戰,我軍同樣也無半點勝算。
猶如兩個高良惠同時出現,一個力主撤兵,一個力主接戰,讓高良惠無所適從,腦子一下混亂起來。
未戰,氣已敗!
咚,咚,咚,咚,咚
大地奔騰,馬蹄飛揚,一陣雷動的戰鼓聲中,最前面地一隊重甲騎兵猛然發起衝鋒,放平的長槍猶如一排尖刺,帶出陣陣尖利的怪嘯,兇猛毀滅的氣勢如同狂風暴雨,以無可抵擋地狂野氣勢猛撲而來。
此舉大出西夏方面所料,依照以前對抗宋軍的經驗,他們會先用弩箭打亂己方的防禦,然後再發動衝鋒,沒想到這次竟然讓重甲騎兵直接衝上來,讓他們措手不及,前方佈防地多是一些刀盾手,對抗重甲騎兵最有力地長槍手還在盾牌手後面。
這種意外放到以前到也不算什麼,最多就是犧牲幾個盾牌手後,將長槍手派出來。但在此刻,在夏軍軍心被奪地情況下,這種錯誤卻被大大的低估。
被連殺多人,前列一陣混亂後,那些驚慌地西夏將領才強自按奈住恐懼,聲嘶力竭的喊出命令,刀盾手們不由自主的想退後,想讓長槍手上前,而長槍手因爲心中害怕,腳步微微出現了遲疑。
嚴密的隊列瞬間就出現混亂,讓開的刀盾兵猶如開門迎盜一般,在重甲騎兵衝來之前就向兩邊讓開,把長槍手暴露在對方的鐵蹄下,原本應該以密集隊列迎戰的長槍手,卻如同擺了一字長蛇陣,只有稀疏的幾個人衝了上去。
這種情況讓重甲騎兵大喜,猛然加速,在對方長矛捅到自己前,手中的長矛就脫手而出,刷刷的一陣響聲過後,長矛手們倒了一片,隊形大亂,重甲騎兵雷霆萬鈞的衝進陣中,手中的斬馬刀帶起死亡圓舞曲,分波逐浪一般的深深刺入,如同在人體上開了一道巨大的創口,巨量的鮮血都從這個創口中噴涌而出。
後續的重甲騎兵抓住機會,一次又一次的擊打在這個創口上,西夏排列的戰陣出現局部的混亂,逐漸有漫延全軍之勢。
西夏軍隊經過數次毀滅打擊,特別是賀蘭山一戰,所有精銳盡喪,此時西夏軍隊的主力,大多是臨時招募的民壯,還有部分招安的義軍,馬賊,流卒等等,來源亂七八糟,又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自從上了戰場,更是沒勝過一場,還在箭關那裡把唯一還算有戰力的幾萬騎兵給弄沒了。這樣的軍隊能有多大戰力,能有多少士氣可言?
高良惠這個人是文官出身,雖然也通武略,但有些事情他沒有武將知道的那麼清楚。在大散關,因爲他們兵力多,宋軍兵少,特別是赤老溫的二萬蒙古騎兵,更是宋軍的勁敵,因此宋軍一直採取守勢,基本上只是防守,最多就是被動反攻。這就給了高良惠一個錯覺,讓他以爲手下的士兵是那麼一回事,只要人多,就能打贏宋軍。
也就是這種自信,讓他在明知道赤老溫全軍覆沒。趙昀就在寶雞的情況下,還答應和趙昀會戰,按他想法,寶雞最多隻有幾萬人,會戰,自己十幾萬人壓上去,穩贏。
寶雞附近恰好就有大片地平地可供雙方會戰,當雙方擺開架勢後,高良惠才發現上當。宋軍不是幾萬,而是十萬,而且都是精銳,這讓他當時就懵了。特別是親眼見到重甲騎兵的威風后。他只感到害怕,戰心全無,整個人的思維
撤,還是戰的混亂中。
當對方發起衝鋒後。他還沒清醒過來,等到被傳令將軍的急聲稟報驚醒,他才發現對方已經衝到陣中,他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是在戰場。看到己方的長槍戰陣已經混亂,猶如病急亂投醫一般把數量最多的輕步兵派上去。
這些只穿着單薄皮甲,拿着圓盾鋼刀的輕步兵。若是排成合適的陣形。用來抵擋輕騎兵。到也算恰當,只要指揮地好。還是可以抵擋一陣的。可是用來擋重甲騎兵,那簡直就是讓他們自殺。排成的密集隊形正好讓對方策馬狂衝,手中的斬馬刀只要一掃,就是盾破頭飛,整個戰鬥幾乎是一邊倒,就像滾湯倒進雪地裡,所向披靡。
就像弱女落進惡漢中,被強暴蹂躪地毫無反抗之力,整個情景,那是一個悽慘說得盡。
幸好西夏軍中還有一個明白的副帥馬肩龍,他一直負責陣前交戰,見到如此情況,就知道是主帥高良惠在亂指揮,頓時氣的差點吐血。
不怕敵人狠,就怕將軍渾。
眼見戰陣就要被對方突破,馬肩龍也顧不得找高良惠理論,找不到負責長矛手的軍將,就擅自任命幾個臨時主將,將那些開始散亂地長矛手重新組織起來,輔之於弩弓手,迎戰對方的重甲騎兵。
這個舉措的確得當,很快就遏制住宋軍的突進,開始變地有攻有守來。而宋軍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只派了一千左右的重甲騎兵衝陣,其餘人都在那裡舉矛看着,猶如看大戲一般。
此刻在宋軍陣列中,處於嚴密保護地一個山坡上,我從望遠鏡中看到西夏軍地狼狽樣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在這個殘酷地戰場反到顯得特別異樣。
昨夜才趕過來的尚懿和餘介二將似乎很不滿我地作爲,咳嗽了一聲,尚懿開口道:“陛下,敵軍已亂,我軍可否下令進攻?若等敵軍緩過來,只怕又是一場麻煩。”
我放下望遠鏡,有些神秘的搖頭道:“不需要,今天朕本來就沒打算重創西夏,他們和蒙古不一樣。不過說起來,朕也聽聞過高良惠的名望,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有趣。”
餘介還是那幅嚴肅的樣子,提醒道:“戰場之上,殺伐之地,陛下怎能如此兒戲?不如由末將去指揮衝陣,一個時辰內,末將可將高良惠擒於陛下座前。”
我神秘笑笑,沒有接口,不光是他們,恐怕此刻沒人能明白我對西夏的打算和佈局,若非爲了現在此刻,前日怎會冒險殲滅赤老溫?
見我沒有允許的意思,餘介無奈的放棄請命,注視戰場上的局勢變化。
西夏軍在馬肩龍的指揮下,逐漸穩定住陣形,而宋軍衝陣的重甲騎兵見再不能佔到便宜,呼嘯一聲,又退了回去,他們佔着上風,說走就走,幾萬西夏士卒竟然不敢阻攔,看着他們離開。
這種樣子,不要說宋軍,就連馬肩龍都感到慚愧,對此戰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轟,轟,轟,轟,轟
宋軍重甲騎兵剛剛一退走,馬肩龍還沒鬆口氣,一陣劇烈的爆炸就在西夏軍中響起,猶如山崩地裂血海現,九天雷光下凡塵,只見陣地上煙霧滾滾,火光熊熊,整個陣地上的一切都被籠罩在厚厚的硝煙中,連人影都似乎看不見,只能見到轟隆的聲音中帶着悽慘的尖叫,還不時可見血肉橫飛的景象。
不知是誰第一聲喊,反正隨着再一次爆炸聲,西夏軍的戰士大批的拋棄手中的兵器,踐踏着象徵榮譽的軍旗,驚恐的猶如世界末日,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勇敢的戰士,而是要逃命的普通人。他們爭先恐後的向着後方跑去,踐踏着。推搪着,叫罵着,詛咒着,沒有任何秩序,完全是一羣絕望的人在逃命。
這種混亂隨着宋軍地弩陣發射達到最**,整個陣地都只見人頭洶涌,大批丟盔棄甲的戰士,組成巨大的逃難人流,向着後方跑去。能搶到馬的搶馬,搶不到的就拋棄一切的向前逃,整個視野內全都是逃跑的士兵,那種瘋狂。那種混亂,簡直是天地崩塌,世界毀滅的末世景象。
馬肩龍手足冰涼,一片絕望!
直到他忠心的親衛裹挾他逃走地時候。他才清醒過來,他瘋狂的叫着,反抗着,可是沒有用。他還是被親衛裹着向前逃,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混入逃跑的大軍中,成爲裡面不起眼地一員。
面對對方的崩潰。宋軍沒有趁機進攻。反到連炮火和弩箭都停止下來。靜靜的站着,看着西夏軍瘋狂的轉身逃跑。冷冷地眼光中,一片輕蔑。
連應戰的勇氣都沒有,廢物!
勝利來的如此突然而不可思議,以至身爲宋軍指揮之一的尚懿和餘介都看地目瞪口呆,這還是印象中那支驍勇善戰的西夏軍嗎?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
“驚弓之鳥,何必用箭?”我的目光隨着逃跑地西夏人落到遠處,“西夏屢次大敗,精銳軍心早亡,高良惠,書生意氣,不知兵時,馬肩龍,雖是良將,卻不得重用。前路受阻,後路被斷,又是烏合之衆,軍心早已惶恐,前日又受朕殲滅赤老溫地影響,軍心早就不堪。上千鐵騎就可以在其陣中馳騁,十幾萬大軍,竟不敢擋,這樣地軍隊還能作戰?”
尚懿想了片刻,也不自覺的點點頭,揚聲道:“西夏既然如此不堪,不知陛下接下來要如何做?”
我看了看身邊地餘介,又望了望遠處逃跑的西夏人,沉思片刻,命令道:“餘介,你率大隊步卒先入大散關,我解決完西夏的事情就趕過來。”
餘介領命,轉身就離開司令臺。
只有尚懿陪着,看着遠處,那裡正翻涌起陣陣風塵。
“陛下,有個西夏人自己跑過來投降,他說叫羅世昌,是西夏特使,想見陛下。”楊林快步走到司令臺上,說出一個讓衆人意外的消息。
我看了身邊尚懿一眼,微微一笑:“果然來啦,走吧,見見此人將大有收穫!”
尚懿也是神情大動,臉泛笑容,緊跟我而去,司令
安靜下來!
沒多久,西夏大軍散盡,只留一地狼籍!
……
……
孤燈如豆,滿心絕望的高良惠坐在大帳中,他的面前放着一杯酒,酒色碧綠,極爲誘人。這種酒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碧水綠,喝了很是柔和,又不上頭,是極品好酒,非富貴人家不得享用。也是高良惠的最愛。
若非宋軍沒有趁勢攻取大營,此刻只怕也不會有這等好酒?
高良惠的嘴角露出淡淡的自嘲,今日白天的戰敗真如惡夢一般,宋軍只是稍微攻擊了一下,己方就潰不成軍,如此局面,真可謂千古奇觀。
“也不知後世史書如何評價於我?”高良惠搖着腦袋,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裡面有種奇藥,叫鶴頂紅,是自殺滅口的必備良藥。
拔開瓶蓋,高良惠將裡面的**傾倒進杯中,看着淡淡碧綠中的一點殷紅,他覺得很像血,很像今天看到的那些鮮血。
顫抖的手輕輕捏住酒杯,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此刻,卻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甘和不捨。
罷了,人死萬事休,我還……
“丞相大人,何必如何?”一個人影猛然衝了過來,一把撥開高良惠的手臂。
酒杯落在地上,碎了!
高良惠憤怒的看向來人,卻發現是羅世昌,這個讓他頗爲欣賞的李德旺親信。
見到是他,連發怒的心情都消失,搖搖頭,帶着看透一切的沮喪:“世昌啊,讓我去吧,大廈將崩,我也沒回天之力,何必讓我再受他人侮辱?”
“丞相,你莫不是老糊塗了?今日戰敗,我軍損失並不大,若你一死,則軍心必亂,到時我西夏才無一絲機會。”
高良惠也是久經考驗的老人,只是今日打擊太大。讓他承受不住才如此,此刻一聽羅世昌之言,就知道對方另有玄機,頓時精神一震:“難道你還有辦法?”
羅世昌沒有立即回答,先走到外面交代幾句,然後才神秘無比地走進來,靠近高良惠,聲音的放的無比之低:“丞相大人有沒有發現今日古怪之處?”
“古怪?什麼古怪?”
“我軍大敗,宋軍竟然沒有趁勢追擊。難道還不古怪嗎?”
就算高良惠不是什麼良將,但乘勝追擊這句話還是懂的,被羅世昌這麼一提醒,馬上醒悟過來。腦子也轉動開來,好半天才遲疑着不確定的道:“宋軍難道是故意的?莫非趙昀還有什麼計謀要害我軍不成?”
“哎呀,我的丞相大人啊,都到這個時候啦。宋軍有必要還用什麼計謀嗎?”羅世昌一幅不知說什麼纔好的表情,讓高良惠慚愧不已。
是啊,只要宋軍衝來,己方就鐵定失敗。用計謀,那還是擡舉自己才成。
高良惠慚愧了片刻,才按奈住羞愧的心情。對羅世昌道:“那依你之見?”
羅世昌肯定地道:“我覺得宋軍有意放我們一馬。所以我偷偷去見了宋皇一面。商談了一些條件,得到一份文書。你看看。只要我們照做,宋軍將保證我等安全。”
高良惠雖然對羅世昌私下去求和感到不滿,但此刻卻也不容他計較,反到急不可待的將文書打開,看了片刻,頓時怒容滿面叱喝道:“你是讓我投降?此等條件怎能答應,你這是禍國殃民……”
“大人不投降就能有生路嗎?就能對我大夏有幫助?就能挽救我大夏百姓於水火?”
一連三個急問,讓高良惠立馬啞口無言,原本因憤怒生起的氣勢瞬間消散,又頹然的低下頭,但嘴裡還是強自倔道:“就算我死,也不能受此侮辱!”
羅世昌何等眼力口才,那能不知道高良惠早就無戰心,此刻反對只是放不下面子,眼珠一轉,看了看周圍,抽出一張地圖來,正是西夏和蒙古此次商議攻宋地作戰地圖。
將地圖放到高良惠面前,羅世昌迎着對方疑惑的眼神,直接了當的說道:“丞相大人,你來看,這是我軍,這是宋軍,這是蒙古,你從中看出點什麼沒有?”
高良惠疑惑的將目光放到地圖上,在對方有意地指點下,頓時眼睛一亮,顫抖道:“這,這麼說來,蒙古人被包圍了?”
“鞏州被克,蒙人後路被斷,如今我軍又敗於宋軍之手,蒙古名將赤老溫更是全軍覆沒,若我在此刻投降宋軍,那宋皇將可全力對付成吉思汗,以今日宋軍的戰力,到時蒙古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蒙古勢力若敗,就是我大夏的機會啊。丞相大人,需知我大夏的生死大敵不是宋國,而是蒙古,如今他們兩強相爭,無論勝負都對大夏有利,我等又何必爲蒙古陪葬?丞相大人,退一步海闊天空,我軍若喪於此地,則我西夏亡國有日啊,若投降,還可保全我軍力,護我大夏,若不降,只怕丞相今日死,大夏明日亡啊!”
“這個,世昌,你說地也有道理,但對方條件太苛刻,不僅讓我全軍投降,所有軍資歸於對方,日後還要拿十萬匹戰馬來贖人,另外,這個賠償三百萬兩銀子,更是奇談,我大夏能拿一百萬兩出來就已經頂天啦……”
“丞相大人,你怎麼還在考慮這些事情?水都要淹脖子啦,先顧現在吧。再說啦,十萬匹戰馬雖然難辦,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比之蒙古人的擄掠,那要少的多。至於銀子,大人何必這麼實心,文書上也沒讓我們一次拿出來,拿個幾十萬兩地應應急,先讓宋國將我們人放了,後面地可以慢慢付嘛!”
看着對方地得意笑容,高良惠頓時心領神會,賴帳,可是西夏的強項,只要過了此關就好。何況依照目前情況來看,宋軍戰勝蒙古地可能極高,到時我西夏就不用再被蒙古所欺壓,自己也算中興重臣。
想到這裡,不僅死志全無,反到升起一種高昂的犧牲榮譽感: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降,堅決的降!
正要答應。高良惠卻猛地想到一事,猶豫了一下,纔對羅世昌道:“此次我軍戰敗,如此大的責任,
下不會輕饒於我,你看……”
羅世昌那能不知道,對方不想承擔戰敗的責任,怕被李德旺秋後算賬,心中雖然鄙視。但還是張口就來:“大人還用考慮這些嗎?我可是知道,當初大人派塔海和馬肩龍二將奪取箭關,馬肩龍畏縮不前,導致塔海爲宋軍圍攻。兵敗被俘,若非大人,只怕早就被問罪。可是此人不僅不知感恩,反到和蒙古私下勾結。故意慫恿大人前去攻打大散關,導致違背陛下心意,此次寶雞大戰,他更是陣前擅專。擅自任命前線將領,導致我軍大敗,如此重責。豈能不罰?”
高良惠知道。對方這是要將責任推到馬肩龍身上。他是副帥,又是武雲公主的那邊的將領。只要他一說,李德旺十有**會相信,但是這麼做,實在有愧,可若不做,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羅世昌察言觀色,頓時知道對方心結所在,咳嗽一聲,慢條斯理的道:“這次我西夏出兵,不僅需要對陛下要交代,對大宋那邊也不能沒有個說法,馬肩龍早就構怨於大宋,主軍鳳翔以來,多次和宋軍交戰,早就引起宋國不滿。再說,馬肩龍一介武夫,只怕不能理解我等爲大夏之心,此人在軍中聲望不低,頗有些軍士受他鼓動,若他到時反對,只怕我等所謀不成。”
高良惠微微一滯,知道對方這是提醒他,馬肩龍很有可能會礙着他們的事情,若不除掉他,一定會出大問題。
又考慮片刻,才猛然下定決心,冷冷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知道本相身邊竟然有這等人,豈能不除,不如將之擒拿,交與宋國處置,並言明我軍和宋國交戰全因他的挑唆,故而如此,請宋國能原諒我等。並以此人見證我宋夏百年之好,如何?”
羅世昌反到微微一怔,薑還是老的辣,話經高良惠這麼一說,前可討好宋國,後可告於陛下,連給陛下地藉口都找好,讓陛下可以坦然應對宋國可能的責難,加上對方又是陛下所憎之人,如此一來,陛下不僅不會因此事而怪責高良惠,說不定還會在心裡誇他會辦事,到時的好處真是說不盡。
“高,還是丞相大人見事明,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請即刻將馬肩龍招來纔是!”
高良惠點點頭,找了幾個心腹將領計議一番,就讓羅世昌將馬肩龍招到大帳來。
馬肩龍正在大營中安撫驚恐不安的士卒,聽到高良惠找他,以爲是要商議軍情,也沒多想,按照羅世昌地要求,連護衛都沒帶,匆匆的跟着他去了大帳。
一進大帳,馬肩龍就看到大帳內站滿了高良惠的親信衛士,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着自己,頓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正要說話,高良惠冷哼一聲:“馬肩龍,陛下一直懷疑你,若非老夫保你,只怕早以身死多時。不想卻是老夫看錯人,你竟然勾連蒙古,陷我軍於絕境!今日還有何話說?”
真是禍從天降,如何說起?
馬肩龍連連分辨道:“大人,末將一直勤于軍務,不敢有半點怠慢,至於勾連蒙古之說,更是子虛烏有,還請大人明辯,不要受了小人挑撥!”一邊說,還一邊拿眼看羅世昌,很明顯地表示出小人是誰,讓羅世昌心頭暗怒。
高良惠是存心要拿他,豈能聽他分辨,手一揮,幾個護衛就上來架住馬肩龍。
馬肩龍剛想反抗,卻又一想,無論如何高良惠是大軍主將,若自己鬧了起來,不是落個犯上之名,何況高良惠一直待己不錯,只怕這次是有所誤會,只要找機會說清就是,此時自己反抗,豈不是坐實小人的誣陷嗎?
心思電轉,馬肩龍放棄抵抗,任憑那些護衛將他捆綁起來,壓到高良惠身邊。
高良惠看着一臉不服悲憤的馬肩龍,心頭多少有些愧疚,好半晌才柔聲說道:“馬將軍,本相也是不相信這些話,奈何言之鑿鑿,只得委屈將軍,若陛下真的認爲將軍無罪,自會放了將軍。”
“丞相大人,此刻我軍士氣低落,不堪一戰,今日還是宋軍網開一面,否則我大軍盡成齏粉。陛下還在都城,只怕時間來不及,我看還是綁了馬肩龍,去宋營求和纔是,遲則生變!”羅世昌見馬肩龍已然就擒,又因爲他諷刺自己是小人,心頭有些怨怒,看到高良惠還在那裡假惺惺地,頓時站出來將話挑明。
“羅世昌,你個小人,竟然敢鼓動我軍投降,我……嗚嗚……嗚!”馬肩龍正要喝罵,卻被護衛所阻止,將他按倒在地,
可憐一個堂堂忠良之將,此刻卻只能哎哎掙扎。
高良惠黯然長嘆,一擺手:“罷了,萬千罵名老夫自承擔,世昌,你去辦吧!”
馬肩龍驀然將眼睛瞪大,此時才恍然,原來對方是想投降,怕自己阻止才故意設計擒下自己,頓時大怒,不住的掙扎反抗,口中也發出嗚嗚的叫聲,顯然憤怒已極!
羅世昌冷笑不斷,走到一個護衛身邊,抽出他地鋼刀,反轉刀背就給了馬肩龍一下,這一下,又快又準,讓馬肩龍發出沉悶地痛哼,昏倒在地。
高良惠大訝,同事這麼多年,竟然還不知羅世昌會武技。
丟回鋼刀,羅世昌換了幅笑臉:“獻醜,行走於各國虎狼之間,世昌也不得不學技自保!”
高良惠沒有糾纏這個事情,略帶同情地看了一眼馬肩龍,嘆息道:“算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將他帶走吧,只要能保全這十幾萬條人命,就算虧心也說不得要做一次!”
羅世昌點頭應命,招呼幾個手下將昏迷地馬肩龍擡走。
見他離開,高良惠也讓護衛們出去,自己一個人坐下來,昏暗的燈光照到他臉上,卻是一片落寞和蒼涼。
良久,才聽到他長嘆一聲,爾後再不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