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蔑手搭涼棚,望着遠處的雪野,只見己方人馬變成散佈於整個雪野,就像白絨毯上的螞蟻,清楚而分明。醉露書院
從白水關到成州城,最多二天可達,就算於路不斷遭遇爆炸襲擊,但大軍行進並未因此減慢多少速度,反而有所加快,此時離成州城最多隻有五十里,可現在仍然沒有得到任何郭寶玉的消息,反到是探馬若前出大軍一里,必遭襲殺,以至此刻光探馬損失就達上百,可前出仍然不超過三裡。
失去暢通靈便的耳目消息,蒙古大軍再無以往的那種靈活機動,進退自如。也對,連那裡有敵人,那裡沒有都不清楚,怎麼機動?瞎轉悠?看看運氣好能不能撞到?
者勒蔑也算百戰餘生的沙場老將,可這次和宋軍交手,他卻感到深深無力,你明明可以感到宋軍就在你周圍,甚至就在你腳底下,你卻找不到任何蹤跡,那種挫敗的緊張感,心裡素質差點的人估計就會發瘋。一天到晚,眼睛睜的大大的,可死亡還是接踵而來,無論你怎麼防範都沒有,似乎這整個天地都變成殺戮的利器,讓人躲無可躲,防無所防,這種日子,實在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每支軍隊都有他們自身忍受壓力的極限,就算蒙古軍隊誕生於自然條件惡劣的大草原,心裡素質比一般的軍隊要強一些,但也不是說他們可以無限制的忍受這種無形的壓力,這不同於戰場之上的搏殺,心理之間地較量不見刀光劍影,卻比其更有效。更殘忍。
自古將領間的對決,除了考較雙方的指揮謀略,這種心理之間的較量從來都是決定因素之一。欺敵、誘敵、惑敵等等作戰方法,說白了,就是雙方的心理較量,一方稍微不慎。或心理落入下風,就會墮入對方的陷阱,以至兵敗身辱。
者勒蔑深知,自己和這個不知名地宋將在心理較量中已經落到下風。對方未見一人,己方卻士氣低靡,猶豫恐懼之心漫延,若任憑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不等宋軍來打,己方首先就要崩潰。這幾乎是可以預見到的事情。
望着毫無動靜的雪野,者勒蔑的目光中透露出無比地憂慮。他此刻早就沒了憤怒的心情,只有無盡的擔憂:離成州城已經如此近了,爲何郭寶玉沒有任何消息?
他隱隱想到一種可能,但卻不太願意相信!
“也許他們也是被宋軍阻截了探馬!”
似安慰,似肯定的自言了一句。夾了夾了戰馬,衝下了雪坡,遠處又傳來一聲爆炸聲。他連看的興趣都沒有,徑直向前衝去,其他人的表現和他類似。
這種爆炸聲,他們已經聽地麻木,早就不會有任何意外或者驚訝的心情。
大軍繼續前進到離成州二十里地時候,者勒蔑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幾乎可以肯定,郭寶玉出了問題,不過還抱有萬一之念,畢竟十幾萬人,怎麼也該支撐兩天不是?
“讓開,讓開,緊急軍情!”一個探馬不住的吆喝着,穿過散亂的隊列直曏者勒蔑奔來。
“前方發現一隊宋軍遊騎!”
“有多少人?周圍可見其他部隊?”
“不過百人,未見周圍有異常之處!”
者勒蔑遲疑了片刻,毅然道:“傳令前鋒,至少活捉對方一人!”
幾聲牛角號聲發出長短不一的鳴響,原本懶洋洋地隊伍突然活了過來,大約三千多人突然變成散亂的大網,向着前方撲去。
出現的宋軍遊騎一見對方追來,馬上掉轉馬頭向着遠處奔去,只是他們地馬速明顯比不過蒙古騎兵,只見他們拼命鞭馬,身子緊緊俯在馬背上,頭也不敢回的死命逃跑,不過距離卻是明顯的被拉近,雙方越追越近,眼看這支騎兵就要從兩個土坡之間的小道穿過去。
吃盡苦頭的蒙古騎兵在追逐的過程中卻突然發現,讓他們害怕無比的“鬼雷”再也沒出現,這個發現讓他們如吃了猛藥一般,越追越興奮,越追越高興,就像在草原上的圍獵,又像是要把一路上的憋屈無奈統統發泄出來,他們呼喝着,叫囂着,不住有人彎弓,只是箭支在一追一趕中,往往力盡落地,未中目標。醉露書院不過這絲毫未減弱他們的士氣,反而越發高昂,以至不知不覺間似乎追的有些過遠,來到一處四野空曠的雪地。
“轟轟轟……”
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驚碎了原野的馬蹄聲,雪野中突然沸騰起一片硝煙,打頭的百多名蒙古騎兵猶如狂濤中的獨木舟,被輕易的掀上天空,碎爲幾截,灑落於雪野。
人喊馬嘶中,疾奔的蒙古騎兵突然大批的翻倒,原本平坦的路面憑空出現條條壕溝,衝的正急的蒙古騎兵你推我撞的衝了進去,隨即裡面傳來聲聲人嚎馬叫,悽慘無比。
身後的騎兵發現有異,紛紛勒馬想停下,可這騎兵衝鋒,好衝難停,蒙古騎兵的衝鋒本來排列的很散亂,可是這麼一急停,很多人就撞到一起,還有一些策馬繞行,卻又和另外衝來的騎兵撞上,原本鬆散的大網變成一團團絞到一起的亂麻,衝鋒被截停,情形一片混亂。
“殺!”
無數的宋軍猶如變魔術一般,從騎兵周圍的雪野中鑽了出來,四面八方,一塊塊僞裝被掀開,整個雪野變成千瘡百孔,而這些瘡孔裡面正源源不絕的吐出身穿白衣的宋軍,挺刀吶喊,一躍而出,勇猛的插入騎兵之間的縫隙,有若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因急停而糾纏到一起的蒙古騎兵從未見過如此戰法,就在他們身旁的地下,就涌出大量的宋軍,幾乎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宋軍近身衝來。鋼刀縱橫。
長槍攢刺,殺地蒙古騎兵哭爹喊娘,叫苦不迭。呼吸之間,至少從地下涌出上萬的宋軍,和近三千的蒙古騎兵糾纏到一起,密密麻麻。再也無法分開。
這些宋軍個個訓練有數,數人配合,長槍捅人,戰刀砍馬。上下夾攻,無有遺漏。蒙古騎兵大是驚慌,顧上防不了下,防下顧不了上,策馬前衝,卻爲人阻。進退無依,招架乏力。被殺的驚慌失措。恐懼萬分,馬蹄狂飛,人頭亂拋,引得後面的騎兵亂衝亂撞,自相踐踏。一片混亂。
宋軍卻是好整以暇,組織得力,按照各自的方位。將面前地敵人聯繫斷開,讓他們變成一個個獨立的孤獨團體,然後聚而殲滅,正是宋軍主力最擅長的分割圍殲。
野只見一片白色的海洋,不斷推起驚濤駭浪,兇猛地洋中的孤島,浩蕩奔騰,無可阻擋。
被圍住的蒙古騎兵初期的慌亂一過,也展開奮力的反擊,他們不斷髮起衝鋒,卻被鋼刀長槍一次次的逼退,幾個千夫長幾乎剛喊了一聲,就被宋軍地神箭手給解決掉,大批的百夫長根本連指揮部隊地機會都沒有,就被宋軍聚射的連環弩變成馬蜂窩。這支宋軍的目標非常明確,刀槍手負責切割消滅敵人,弓弩手負責殺掉對方的指揮人員,分工合作,各組爲戰,殺的那是一個酣暢淋漓,痛快解恨!
片刻之間,被圍地蒙軍就銳減了一半,只剩下幾團大的亂麻還在苦苦支撐,當見到一個蒙古騎兵暴怒之下殺馬步戰,稍微阻攔的一下宋軍後,有一支蒙古騎兵紛紛效仿,下馬聚攏和對方步戰,還有一支蒙古騎兵奔馳衝突,不管不顧,任憑戰馬在陣中胡亂地衝撞,就像一頭頭髮狂的公牛,毫無任何理性和戰術可言,純粹就是絕望的掙扎。
殺聲動天,喊聲震地,雙方就在這不算太大的距離內浴血搏殺,一方是有備而戰,一方是猝不及防,槍刀揮舞若森林,戰馬卷地似悶雷。醉露書院洶涌巨浪不斷撲擊着岌岌可危的孤島,而孤島也不甘示弱的要揪碎點浪花,你來我往,互相搏殺。
隨時可見鮮血飛濺,隨時可聞慘叫問天。
一隊左手鐵盾,右手長槍的重步兵出現在戰場上,盾牌橫列若牆,向着包圍中的蒙古騎兵擠殺而來,大批的蒙古騎兵轟然落馬,就算僥倖未死的,也被隨即而來的鋼刀斬斷脖子。
頭顱亂飛,鮮血迸濺!
整個戰局出現一面倒的屠殺場面!
鐵甲重盾壓迫,鋼刀長槍刺殺,強弓硬弩狙擊,被包圍的蒙軍就如落入陷阱的野獸,雖然不斷的咆哮衝殺,但傷口卻在不斷增加,無論他們如何兇頑,如何拼命,這個結果都不會改變。
白色的浪潮越來越多,逐漸連成一大片,隨後從四面八方向着僅剩下的幾塊孤島涌去,每一次衝擊都會撕下一塊血肉,每一次撞擊都會留下一道傷口。
轟然相撞中,屍體縱橫,鮮血流淌。
隨着一道道巨浪打去,孤島逐漸被完全吞沒,只剩下一個黑點,一道白色浪頭推了過去,撲騰了兩下,就涌了過去,和對面而來的浪頭融爲一體,隨即一聲巨大的歡呼聲響徹戰場。
三千蒙古騎兵,在宋軍殘酷而有效的戰術配合下,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被全殲,快的讓始作俑者都感到驚訝,以爲這支部隊不是蒙古精銳。
而者勒蔑聽聞前鋒遭到伏擊,帶着一萬多主力趕去增援的時候,卻被沿途接連不斷的密集爆炸聲弄的膽顫心驚,上下惶恐,遲疑中,部隊逐漸停止了前進,無論是軍將,還是普通小兵,都認爲前方又有那種“鬼雷”,自己衝上去肯定會被炸的死無全屍!
就在這種遲疑中,他們喪失了最寶貴的時間,等前方探馬將緊急消息傳回時,者勒蔑帶着最大的決心,派出大批人員,強令部隊前進,卻遭遇到過千的宋軍騎兵攔截,沒有人知道這些宋軍是怎麼來的,他們就像神話中的天兵,突然而不可思議的就出現在蒙古人視線內。
雙方只是糾纏了片刻,這支宋軍騎兵就敗退了,有些因恐懼而癲狂的蒙古人想追,被者勒蔑強力制止。帶着主力繼續向着前鋒遇伏的地方趕去,沿途的爆炸還是不斷響起,不時可見片片血肉飛上天空,那種恐懼,那種壓力,就像有一個最可怕地死神正在他們頭上徘徊。隨時伸一下手,帶着一個鮮活的人命。
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難於想像他們此刻的恐懼,身邊的戰友隨時會變成碎肉落到身上。而自己也不知戰馬落蹄後會不會突然變成一灘血泥。
視覺精神的雙重壓迫下,這支飽受摧殘地部隊速度並不算太快。
他們都是勇敢的戰士,也是殺戮的工具,這是無庸置疑的,但他們同樣也是人,也有自己地喜怒哀樂。他們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戰鬥。不見一個敵人,卻死傷無數。恐懼害怕的情緒找不到發泄的目標,只能深深的壓抑在心底,但這種壓抑又引發了內心深處的絕望,讓他們對這場戰鬥失去了信心。
一個失去信心地絕望戰士,無論他以前多麼勇敢。都已經是個懦夫,甚至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誰也不知他會什麼時候發作。
而這些者勒蔑並不清楚。他只是以爲部隊因爲對方的戰術,導致士氣低落,在他過往地經歷中,對這種心理上的壓迫只是有種模糊的認識,知道很多敵人在人數佔優的情況,卻被蒙古騎兵的機動迴旋弄地士氣惶恐,軍心不定,最後全軍崩潰,成爲待宰羔羊。
這是蒙古機動戰術的關鍵核心所在,者勒蔑雖然勉強算是個大將,也能熟練的使用蒙古各種戰術,但在理解領會這種兵法神韻上,就遠遠不如木華黎,哲別,速不臺等人。
他雖然是蒙古著名地‘四狗’之一,除了對成吉思汗的忠誠外,能夠獲得高位也是因爲他和成吉思汗的關係,諸多伴當中,他和成吉思汗是最親密的,也救過成吉思汗的命。成吉思汗對他的信任是非常高的,甚至在衆將之上。
但論起才能,他就不是最高,反在行事上有些呆板,總是一心要按照成吉思汗的命令行事,在臨機決斷上,遠遠不如其他幾人。
攻心爲上,並不止一種辦法,不僅對別人有效,對自己同樣有效!
這點他沒有想到!
在疑懼惶恐的軍心中,者勒蔑的部隊移動速度遠遠不如平時,等他們趕到戰場的時候,宋軍早已離去,入眼所見,只見大條大條的壕溝縱橫,不時還可以看到某個地道入口——上面沒有積雪,只有一塊木板,但此刻卻無人有勇氣掀開木板進去。
壕溝中,雪地邊,泥土旁,大片的屍體撲倒,折斷的刀槍隨處可見,血水混合着泥水攪拌成一鍋血疙瘩湯,不時還響起一聲聲有氣無力的傷馬哀鳴,越增淒涼!
寒風呼呼,直滲人心!
者勒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就是自己拼死拼活趕來的目的?三千精銳前鋒騎兵就這樣被全殲,連逃跑都做不到?我到底是在何誰作戰?不是說這裡沒有宋軍主力嗎?難道速勒迭大神的眼睛看向了別處,不
們蒙古人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失敗?
無數的問題糾纏着他,讓他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
疑惑中,他似乎聽到一種奇異的怪嘯,未等他明白,數個巨大的鐵球砸了過來,狂猛的爆炸就在他身邊響開,泥土紛飛中,數個親衛將他撲到地上。
一陣趕一陣的炮火聲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來,落點極爲準確,幾乎就是挨着蒙古人炸,整個戰場的火光硝煙籠罩了整個原野。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大批的蒙人騎兵在惶恐中被炸的四分五裂,還算有形的隊伍轉眼間就被炸的狼奔鼠突,一片驚慌。
嗆人的火藥味讓人喘不過氣來,沒等他們弄明白事情,一聲聲巨大的爆炸聲就在他們腳底響起,泥土和血肉隨處可見,飛沙走石,夾血帶肉的混雜聲就像一道道穿肝裂膽的音波,驚碎了還在懵懂中的戰士,一瞬間,無數勇敢的戰士被騰起的衝擊波撕碎,無數的小鋼珠四下亂竄,穿透一個個飽經風霜的身體,留下一個個血洞。
大地在震動,天空在怒吼,巨大的氣浪以橫掃千軍的氣勢捲過平原,就像翻騰咆哮的巨龍。將一個個狼地後裔絞殺,爲千年的龍狼之戰再度注下新的說明。遠處不斷的轟鳴聲,就像片片鋼刀,帶着迫切,帶着毀滅,將跳動的生命扼殺。
上下翻騰巨龍。敲響了蒙古人的喪鐘,無數尖嘯響徹了整個戰場,無論何等勇敢,何等強壯地戰士在這種尖嘯面前都是不堪一擊。死亡的窒息如同實質般的緊緊抓住一切,讓人心墮入絕望的深淵。
他們躲避,他們逃散,他們瘋狂,可這都無濟於事,這些炮火就像長了眼睛。跟着他們躲避地路線追掃而去,用爆炸和火光。鋪墊了一條血肉之路。那些炮彈的落點非常精確,就像有人預先測量過的一樣,總是能抓到四處亂竄的蒙古人,好像冥冥中有個人正在天空中注視着這一切,隨時調整着炮火的方向。這讓他們感到一種不可知的惶恐,進而和心中地絕望糾纏到一起,變成一種失魂落魄。如同所有的精神都被抽空,只剩下一個軀殼。
這陣炮火徹底地將蒙古人打亂,血火升騰中,留下一個個碩大的死亡血坑!
“嗡嗡……”
炮火聲突然停下,隨即響起一陣陣低沉的鳴響,黑麻麻的一片弩箭遮蔽了硝煙瀰漫的上空,帶着縷縷火星,就像一朵朵火流星從天而降,猶如節日盛開地煙花,這些粗若手臂的弩箭落到地上,爆裂成一片片細小的碎片,帶着無與倫比地殺傷力四散而開,戰場之上突然出現片片浪花,血色,很鮮豔。見到這種浪花,沒有人敢再站着,都死死的趴在地下,將頭深深的埋在地上,就像鴕鳥。
血色的浪花不斷的在戰場上盛放,一朵朵的血色浪花逐漸匯聚成洶涌的血色浪濤,迴盪在整個戰場上的浪濤,生命化爲虛無的浪濤,讓士氣崩潰的浪濤!
追隨着這陣弩箭的腳步,大批的宋軍涌現,先是騎兵,隨即是數也數不清的步兵,映入蒙古人的視野,而此刻天空的弩箭還在橫飛,不時還有陣陣排炮打來,讓這些蒙古人站起來不是,不站起來更不是。驚慌失措中,宋軍已經在遠方對他們進行了包圍,粗略估計,宋軍數目不下數萬,將殘存的蒙古騎兵死死的困在包圍圈中。
到處都是戰鼓聲,到處都是爆炸聲,到處都是呼嘯聲,視野內全都是敵人的身影,那種壓迫讓人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那種絕望讓人感到無比的悲哀。
不知是誰第一個丟下兵器,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下,總之在者勒蔑擡起頭的時候,舉目都是跪地俯首的人影,那種姿勢他很熟悉,也曾經多次見到,不過那都是在他的敵人身上,他從來不相信,在自己的部下身上會看到這種姿勢。
草原的爭戰從來沒有斷絕過,故老相傳之下,草原中有種通用的降服姿勢,一個部落如果放棄抵抗,認輸投誠,就會跪在地上,將頭低下,雙手向上張開,表示徹底的臣服。跟隨成吉思汗統一草原的過程中,他見過無數的部落跪俯在他們面前,以至讓他腦海中有這麼個印象,這個姿勢就是他們敵人的專利,只要蒙古大軍所至,所有的敵人都要俯首認輸。
此刻他見到這種姿勢,卻感到無比的陌生,無比的悲憤,他不明白,這是這麼啦,未和敵人一戰己方就放棄抵抗,這不是他知道的蒙古人,也不是他了解的蒙古戰士,他們應該是勇敢的,是頑強的,是兇殘的,唯獨不該是跪下的。
他推開衛士的拉扯,跳起來大聲喝罵着,激勵着,訴說着蒙古的榮譽,讓身邊的號手吹響迎戰的號角。可是他沒有叫醒戰士的勇氣,卻叫來呼嘯的尖鳴。一陣劇烈的爆炸之後,他所在的雪地只剩下一個個深坑,以及散落四方的血肉,誰也不能分辨出,這裡面那塊是屬於者勒蔑,這位蒙古赫赫有名的大將。
一隻折斷的牛角號從天空落下,落到那羣跪地投降的蒙古戰士中間,沒有人去瞧上一眼,以往讓敵人驚懼,讓自己興奮的牛角號,此刻毫無意義,他們已經失敗了,沒有任何可能戰勝的機會,他們的敵人太強大,強大到讓他們連抵抗都感覺害怕,他們的身心都被恐懼籠罩,只能借用跪地來稍微安撫一下惶恐的內心。
巨大的壓力可以讓人奮發,也可以讓人崩潰,顯然這支蒙古人崩潰了!他們不再是勇敢的戰士,只是一羣喪失了勇氣的可憐蟲!
蒙古的榮譽在這一天被徹底的玷污,在大宋國,在利州省,在成州府,有一支蒙古主力騎兵投降了。
大宋和蒙古交戰這麼久,只有宋軍地方部隊向他們投降的,可從未有蒙軍主力向宋軍投降的。如今他們卻做到了,讓一支驕傲的蒙古主力騎兵,低下了他們的頭顱,向自己投降了,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勝利,也是一場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的勝利。
者勒蔑,這位蒙古大將的部隊,投降了!
巨大的勝利讓參戰的各部宋軍軍心大震,遠遠的都可以聽到他們的歡呼聲,那種熱烈的喧鬧,轟然傳上天空,帶着一種驕傲,一種自豪,在蒼穹中迴盪,響徹於四面八方。
威風臨世,浩浩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