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掌櫃自供罪狀的一番話說完之後,我們大家都陷入短暫的沉默中,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思,在我來說,現在保住宋慈的性命纔是頭等大事。
王掌櫃可以再抓,可是宋慈死了就沒有第二個了。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王掌櫃又開口對我說道:“你們是京城來的大人吧,現在這裡就屬你們的官位最高,不知你能不能讓宋縣令,宋大人告訴小民,到底是什麼地方讓他懷疑小民的?”
我望着他,冷冷的道:“你很關心這個問題嗎?剛纔小六不是說看到你的背影,這還不夠嗎?”
王掌櫃搖搖頭:“不,小民直覺告訴我,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宋大人,小民都已經招認了,你又何必這樣?不如說出來讓小民心服口服,也好認罪伏法呀!”
宋慈臉上出現一種思考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斷然道:“好,本官就告訴你爲什麼。其實在本官驗屍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被害的這個女子是被人從屋中移到水井邊的,而且移動這具屍體的人很有經驗,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後來本官又在這個女子脖子前面發現另外還有一個人的手印,在她的手附近還有水井邊泥土被抓過的痕跡,頭部後面的泥土也微微陷落,是被人按壓後形成的。
這些行跡表明,這個女子在被人從屋中移過來的時候曾經有甦醒的跡象,但是又被人將她再度制置死地,並最終殺害了她。同時也表明最終殺死此女之人是個佈置周詳之人,他將屍體弄到這裡,很明顯是想毀屍滅跡,只是出了意外才讓他不能如願。
原本本官是懷疑王少言是最終殺死此女的兇手,但是這麼多證據表明,當時王少言是在很慌亂的情況下將這個女子弄暈了過去,事後,他甚至連銷燬自身不利證據都沒有考慮到,如果他能這麼從容佈置的考慮周詳,在他身上根本就不會留下這麼多證據了。所以本官判斷還有另外一個人幫助了他,再加上小六的話,本官覺得王掌櫃你就是最大嫌疑人。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王掌櫃佩服的道:“不錯,不錯,能夠抽絲剝繭,層層推進,不爲一時的所得而迷惑,宋大人,你果然是心如微塵,思考縝密。不是老夫發現不對,這會兒可能已經是你的階下囚。小兔崽子,看到了嗎?這纔是辦大事的人,你他媽的成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賭,我看你老子我一死,你就只能要飯去了。”
被王掌櫃訓斥的王少言不服氣的道:“如果你肯教我武功,我就不會這樣了。”
王掌櫃更生氣:“你真是一個死不開竅的笨蛋,你就不想想,你老爹我的武功如果能教你,你老爹自己會這麼藏掖住嗎?就你這種張狂無能的性格,教了你武功只會讓你死的更快。好了,說了這麼多,老夫看來也是在下浦待不下去了,真是可惜,已經在這裡藏了好幾十年,全被你小子給破壞了。諸位大人,小民因爲惹不起官府,所以就先告辭,這位宋大人就麻煩他送我一程了。”
“等一等!”我適時開口道,“這樣,我做主放你走,但你要立刻放了宋大人,你看這個條件如何?”
王掌櫃將他的目光轉到我這邊,特別的注意看了一下菊,才說道:“並非是小民不相信諸位大人,只是小民現在人單力薄,可架不住你們這麼多的高手圍攻,所以嘛,這位大人的好意小民只有心領,宋大人,我們走吧!現在沒人敢救你的。”
宋慈倔強的道:“你要殺就殺,本官是絕對不會屈服的。鐵捕頭,你還是動手吧,本官,呃……”
將宋慈敲暈的王掌櫃扶住他,嘿嘿笑道:“別緊張,小民只是弄暈他罷了。沒想到這個宋大人還真是麻煩,算了,本人就吃點虧,相信這位京城來的大人好了。這位大人,你剛纔說的算不算話?”
我斷然道:“你放了宋縣令儘管離去,我就只能說這麼多了。”
王掌櫃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了一番,眼中似乎有驚奇閃過,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那好,小民就吃點虧好了,你們都退後。”
“爹,不能放了他……”王少言有些着急的喊了起來。
“閉嘴,你跟着我。”王掌櫃很不耐煩的吩咐道。
我看了周圍人一眼,用一種命令的口氣道:“所有人都退後,不得私自行動!”
此言一出,那些捕快互相打量了一番之後,都望向哪個鐵捕頭,連主簿都不例外,顯然他現在是這些捕頭的發令人。
鐵捕頭方正的臉膛出現讓人心情緊張一陣抖動,良久之後才無力的命令道:“聽這位大人的命令,所有人都退後,宋大人的性命要緊。”
這個命令發出以後,所有人都向後退去,水井一帶都空出來了。
王掌櫃滿意的一笑,突然將他身邊的王少言抓住舉手一扔,一下就將他扔進水井中,然後將宋慈的身體也向我扔過來,用大家都吃驚的速度藉着宋慈身體的掩護也猛然的跳下水井去,這時王少言的驚慌喊叫聲才傳了出來,所有的動作完成的迅速熟練無比,一切都顯出一個“快”字。
我沒有管其他的人,扶住菊遞來的宋慈就讓她施救。
正在忙活的時候,一陣爭吵聲傳來,似乎是哪個鐵捕頭要追,但是被我的幾個護衛攔住,說是我要放他走就一定要放他走,讓哪個鐵捕頭氣的暴跳如雷,大聲怒罵起來。
等菊點頭之後,我纔將宋慈交給她,走了出來,看到哪個主簿正攔住對我們怒目相向的捕快,我哄聲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以爲你們追下去就能捉住王家父子嗎?他們既然敢跳下去就說明裡面有非常便利的通道,你們這麼貿然的跳下去十有**會中暗算,到時不要說抓人犯,就算你們自己能活命也算不錯了。”
鐵捕頭大聲反駁道:“他們剛纔只會顧着逃跑,何來閒心暗算我們?剛纔如果不是你們的阻攔,我們說不定已經抓住他們了。”
我淡然一笑道:“是嗎?這個王掌櫃在這裡隱藏了這麼多年,也有這麼大的產業,可是一遇到危險他馬上就將這所有的一起拋棄,有這份毅力決心之人,你認爲他會是一個如此短謀的人嗎?你真應該學學你們宋大人,遇事多想想,不要光憑衝動。”
就在我剛一說完,菊就喊道:“宋大人醒了。”這話把我們所有人都吸引,連正想反駁我的鐵捕頭也將關心的目光投過來。
宋慈先是頭動了動,然後睜開眼睛看了一下,然後就用手摸摸腦袋後似乎清醒了一點,見到現場中的情景他開聲問道:“鐵捕頭,人犯了?”
哪個鐵捕頭非常氣憤的說道:“人犯用大人做掩護跳入水井中,原本下官是要去追的,可是卻被這幾位京城來的護衛大人攔住以至讓人犯從水井逃脫,還請大人做主。”
宋慈看了我們一眼,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鐵捕頭,你先派人搜查一下這裡,查封了這家客棧後看看水井通向何方,然後去調查王少言平日的生活起居情況,併發出海捕公文,讓各府縣協助追查,司主簿,你將這裡處理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認識這個女子的。”
鐵捕頭聽了宋慈的話,先憤憤然的看了我一眼,纔不滿的帶着幾個捕快離去,到是哪個司主簿走過來關心的問道:“宋大人,要不要去大夫那裡看看?”
宋慈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點點頭道:“那你還是先招呼這幾位大人,這裡的事情交給鐵捕頭去辦就行了。諸位大人,下官剛纔實在是讓大家見笑了,下官現在要少陪一會兒,還請諸位見諒。”
我開口道:“不要緊,宋縣令儘管去便是。”
宋慈抱歉的拱拱手正要離去的時候,卻看到小六正面色呆滯的望着水井出神,就走到他身邊,安慰了幾句後,就讓一個捕快將他帶到衙門中去落下口供,然後纔在幾個捕頭的陪同下去找大夫。
我們在司主簿的帶領下走出客棧,那些圍觀的人羣還在,不過議論的話題都轉到逃遁無蹤王家父子身上。
“我早就說過哪個王少言不是什麼好東西,仗着家裡有幾個錢就橫行霸道的。”
“真沒看出來,平時和藹可親的王掌櫃竟然是殺人兇手。”
“這有什麼,我上次還看到王掌櫃當街訓斥王少言了,沒想到,他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這人啊!”
“聽說王掌櫃他們逃跑了,宋大人正要發公文去抓他們。”
“……”
這些人的談論中都透露出一件事情,就是王少言平日裡的表現都非常讓人厭惡,但是相反,王掌櫃平日的表現就很得大家讚賞,所以這次對王掌櫃也牽涉到案子中感到有些吃驚。
我離開這裡沒有多久,瑤紅就匆忙的趕了過來,她先看了跟在我們身邊的司主簿一眼,我馬上明白過來,看到路邊有一家茶館,我就對司主簿說道:“司主簿,我們這次出京主要是爲了抓捕奸佞,並不能在此過多的耽擱,這樣,我們就在這間茶館中等宋大人,你不如去看看宋大人傷勢,然後請他來相見如何?”
司主簿也是一個精怪的人,馬上明白過來:“那好,那下官就不打擾幾位大人了,這間茶館最有名的就是雨前龍井和鐵觀音,諸位大人一嘗便知,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說完就和跟着他的兩個捕快離去。
我制止了瑤紅的說話,舉步向這間茶館走去,因爲時間還早,這間茶館並沒有什麼客人。
“幾位來了,這邊有位置,這邊請。”在小二熱情的招呼下我們步入一間臨街看得着大門的位置邊坐下,“小店最著名的就是雨前龍井和鐵觀音,不知諸位想要那種?”
“就鐵觀音吧,這名字有趣。”我淡淡說道。
“那這位公子想要什麼糕點?”
“隨便來四盤好了。”
“公子慢坐,馬上就來。後面聽好咧,鐵觀音一壺,招牌點心四盤。”
聽到小二的吆喝聲,我坐到椅子上淡然的對菊道:“這個小二雖然很熱情,也很老到,可是明顯眼力有些不合格,你說了?”
菊回答道:“不錯,他要到公子坐下來後才能肯定公子是爲首之人,確實有些眼拙。”
我呵呵笑道:“不要擡舉我了,你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氣質不凡,這個小二能一眼認出來纔怪了。好了,瑤紅,這下你可以說了。”
瑤紅似乎也明白了過來,看了我一眼才低聲說道:“公子,屬下在租車的時候發現這裡也有白大人的聯絡站,屬下就擅自做住和他們聯繫了一番,知道了最近一些情況,公子要不要聽聽。”
我有些意外的說道:“白女的勢力擴展的挺快的,說吧。”
瑤紅組織了一下說辭:“在公子離開的這幾天中,共發生了三件事情,一個就是建康的運輸船隊已經抵達臨安,按照計劃已經在開始將臨安的物資和人員運走,第二個就是金國公開宣稱要和殿下談和,據說派來的談和人員還是哪個呂子羽,第三個,原本駐守在福建路一帶的幾支水師宣佈歸順殿下,建康方面發出命令,讓他們將以泉州爲中心的幾個大的造船廠的人員盡數轉移到建康,並派出王妃爲首的一行人前往福建解決此事。”
我默然的消化這幾個消息,臨安的事情不用再說,金國在這個時候派出和談使節,他們肯定是有和談的誠意,換句話說,他們被消耗的差不多,再也經不起我折騰了。不過,這會不會是他們的緩兵之計,不象,現在蒙古人的攻勢又強硬了起來,他們還要和我開戰除非是瘋了,完顏守緒沒這麼笨蛋。
福建路的水師終於肯投向我,看來索無常做的很不錯,梅也沒讓我失望,知道福建路那些熟練造船工人和技師的重要性,只要他們這些網都落入到我手中,還怕撈不到魚嗎?只是情報上顯示,福建路是摩尼教的大本營所在,那裡現時情況並不算很好,姿兒能否應付的過來?不過,梅肯定會有所安排的,這個事情不用多想,見招拆招就是。
幾番思索下,我拿定了主意,對着瑤紅道:“你馬上用這裡傳信系統聯絡上真知明和白女,讓他們火速趕往嘉興,越快越好。”
瑤紅出去之後,哪個小二就將我要的茶水和糕點送來,看到這些香氣撲鼻的糕點,我肚子不禁有些造反起來,我這才醒悟過來我們今天還沒吃早飯。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吩咐小二給每個人都拿一份茶水和糕點來。
菊檢查完畢之後我拿起糕點嚐了一口,味道挺不錯的,又倒了一杯茶水,一種淡雅的茶香瀰漫開來,先聞了一下我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陣讓人舒服的熾熱從喉嚨一直進入胃中,讓我似乎更加餓了,也就不再客氣拿起糕點開懷大吃起來。
當我們所有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宋慈在哪個司主簿的陪同下才姍姍而來,已經換了一身常服,脖子上被纏了一道白布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寒暄一番之後,他就坐到我面前,他開口問道:“大人貴姓可否告知?”
我神情自若的道:“我姓趙,宋慈大人不用猜疑,我們確實是殿下這邊的人,這次來此也是爲奸佞史彌遠而來,不知宋大人這裡有什麼消息沒有?”
宋慈神色間有些懷疑的看了我們一眼,謹慎的說道:“下官這裡沒有聽到任何消息,讓大人失望了。”
我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直接說道:“不要緊,我們再到別處尋訪就是。到是今天無意中看到宋大人審理了一件案子,真是太讓我開了眼界。我想問大人一句,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相信哪個小六說的纔是真話。”
聽到這個案子,宋慈先看了我一眼,搖頭否認道:“下官辦案從來都是本着告狀切不可信,須是詳細檢驗,務要從實出發才能明辨情況,對於那些疑難之事更是要多方體訪,務令參會歸一,切不可憑一、二人口說,便以爲信。
當時下官聽了他們幾人的口供,並沒有相信他們任何一個人,只是後來下官經過對哪個女死者的屍體進行檢查和現場勘測觀察,發現王少言的嫌疑明顯比小六爲大。所以下官就假定小六說的是真話,然後推測兇手之所爲,最終認定王少言和此案關係重大。後來發生的事情大人也看到了,只是可惜沒有抓到王家父子,爲哪個被害女子伸冤。”言下一片惋惜。
我安慰道:“王掌櫃將王少言帶到身邊就是他最大的破綻,我看宋大人也有所瞭解,只要尋着這條線索下去必然會有所收穫,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宋大人不必耿耿於懷。對了,不知宋大人對於驗屍有什麼看法,剛纔我看所有之事都是宋大人一人包辦,想必對此是有獨門之密。”
宋慈謙虛的說道:“談不上什麼獨門之密,只是略有心得而已!”
我搖搖頭道:“那裡,那裡,宋大人太過謙虛了,不知可否將宋大人的心得告知一二,也好讓我長長見識,我對此可是很想知道。比如宋大人認爲一個驗屍之人需要注意什麼之類的話我就很想聽。”
宋慈看了我一眼,考慮了一下才說道:“大人想聽,下官就獻醜。下官首先認爲身爲驗屍之人不能僅憑他們口說就斷定人之死因,需要親臨現場,仔細查看屍身之後才能下結論,其屍格也需要親自填寫,卻不可有人代勞,填寫完畢之後還要簽上自己的名字,以便隨時查詢,也可讓人不得隨意背法也!只有先做到這點,纔有成爲一個合格仵作的可能。
其次便要明白驗屍之一些基本步驟以及一些常識,然後據此推斷死者的死因。比如下官認爲凡死人,項後、背上、兩肋後、腰腿內、兩臂上、兩腿後、兩腿肚子上下有微赤色。驗是本人身死後,一向仰臥停泊,血脈墜下致有此微赤色,即不是別緻他故身死(這裡所稱“血墜”,即是現代法醫學中的“屍斑”)。又如凡人死後被蟲、鼠傷,即皮破無血,**周圍有蟲鼠齧痕,縱跡有皮肉不齊去處。若狗咬,則痕跡粗大。凡此種種都是驗屍之人必需知道的事情,只有先明白這些常識才能推斷後面的事情,不致被引入歧途。
最後一點,身爲驗屍之人不得爲外力左右而填寫違心之屍格,一切都要從實出發,不能任意篡改。此點說來簡單,但是下官認爲此點是最難做到。不知下官這番話大人是否滿意?”
我大爲讚歎道:“好,今天聽了宋大人一番話之後,我算是長了見識,正所謂千門百業,專攻皆有不同,宋大人在驗屍這方面一定非常有心得,但不知大人是否有願意爲淮王效勞之心,如果有心,我可以介紹宋大人去建康,想必淮王殿下一定會非常高興見到宋大人的。”
宋慈明顯的愣了一下,猶豫了一番之後才說道:“殿下力挽狂瀾,親自率軍擊潰金人並一度攻入歸德府,威脅金人盤踞的開封,如此功業下官確實佩服。原本也是很想得見殿下,只是下官聽聞殿下對於朝廷極爲仇視,不僅攻佔了臨安,還大肆抓捕一些原朝廷委派到殿下封地中的官員。大人既然是淮王身邊的人,不知此事是否屬實,還請告知。”
我微微一笑:“殿下是抓了不少朝廷委派官員不錯,但是這些人都是史彌遠那奸佞放入殿下身邊的奸細。宋大人你可能有所不知,經過殿下查實,史彌遠這些年私通金人,屢次將我大宋機密軍情泄露給金人,並且還害死了包括曾經大破金人的前襄陽留守孟宗政等在內的一大批朝廷的棟樑之將。這次他出逃,也是受了金人的協助,意圖分裂我大宋。宋大人如果不信,就請拭目以待,不久之後,這個奸佞必然會跳出來。如果宋慈大人還有疑慮,就請想想前些日子喧鬧一時的關於大宋和金國新的和約內容,以大人的睿智必不難明白這其中的奧妙。還請大人不要爲流言所惑。”
宋慈沉默的一陣子,才問道:“大人在殿下身邊位居何職?”
我神秘的一笑:“我到底是什麼職務還不能告訴你,這樣,你如果有心,拿着這個到建康必然會知道,而且也可以獲得淮王殿下的接見。”
接過我從桌子遞過去的銅牌,宋慈翻看了一下是,點點頭:“竟然是淮王親衛的令牌,看來大人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小可。方纔之事,容下官再想想,不知大人能在此地停留幾日?”
我略微有些失望的回答道:“因爲公事緊急,可能等會兒就要走,難道宋大人還不能下決定嗎?”
宋慈略微猶豫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拱手道:“這次得到大人的邀請,下官真是受寵若驚,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下官還不能立即下決定,另外,下官還有公務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我也站了起來,大有深意的道:“宋大人公事繁忙我也不便過多打擾,方今天下正是亂象紛呈,宋大人如果想獨善其身恐怕是不可能的,還望大人早做決定。”
宋慈也回禮道:“多謝大人金玉良言,下官必然會仔細思量的。”
我點點頭:“那就好,宋大人請吧!”
宋慈道:“告辭!”
看到宋慈的背影的消失,我冷冷的一笑,低聲吩咐道:“等會兒給白女發出命令,讓她不惜一切代價的給我將宋慈弄到建康去,最後手段就算是綁架也得給我幹。”
菊低聲應是後,等瑤紅回來,先讓她也進食了一些糕點之後,就去她訂下馬車的李記車行準備去嘉興,關於宋慈的命令還是瑤紅辛苦了一趟。
李記車行的辦事效率挺高的,等我們到達的時候,瑤紅訂下的兩部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說明之後我們就被帶到馬車邊。
原本我以爲瑤紅訂下馬車必然是騾子和驢爲拉車之牲口,可是眼前之物卻讓我有些意外,雖然個頭差不多和驢有的比,但是觀其體形確實是馬無疑。
也許是看到我的疑惑,菊解釋道:“這是產自縝地的縝馬,是從大理國傳入的,現在南方的馬車多是用此類馬匹,此馬雖然善走山路但是卻沒有北方馬負重力高,所以這輛馬車要用兩匹馬拉車。”
哪個站在一邊的老馬車伕聽到菊的話也插口道:“姑娘好見識,這兩匹正是從縝地傳來的,剛纔姑娘誇讚北方馬負重高,但老漢我卻聽說西域馬身高腿長,極善於奔跑,勝過北方馬甚多,不知姑娘有什麼見解?”這話明顯是有倚老賣老考考菊的意思了。
菊見我沒反對,繼續說道:“老丈見笑了,北方馬雖然在短程之內確實不如西域馬,但是比起吃苦耐勞,長途奔跑卻勝過西域馬甚多,西域馬只能在短程衝刺上壓北方馬一頭,相比較下北方馬更適合拉車之用。”
馬車伕點點頭:“姑娘果然是行家,其實並非只有北方馬才能吃苦耐勞,遠程負重,吐蕃馬就可以和北方馬一教高下。”
我也插口問道:“那爲什麼貴車行不用吐蕃馬要用縝馬了?”
哪個馬車伕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公子看來對這些還不瞭解,其實並非是我們不願意用吐蕃馬,只是吐蕃馬比及北方馬更難獲得,吐蕃身處高原,地勢險要,山路崎嶇難行,運輸到大宋來的馬匹,一年也沒有幾匹,如何能大批量的使用?所以車行中才用縝馬做爲拉車的主要牲口。”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看到瑤紅已經回來,我開口道:“老丈,我們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嘉興?”
馬車伕想都沒想:“只要途中不出岔子,最遲明天就可以到達。”
我沒有再問什麼,和菊,瑤紅,春籮三人共一車,其餘三個護衛共一車的揚鞭出發了。
在馬車的顛簸中,我低聲問菊道:“哪個王掌櫃真的是影飄門的嗎?”
菊肯定的道:“絕對是他們,我還有個感覺,他好象發現我的身份了,但不知什麼原因他並沒有和我聯繫的企圖,反想讓我以爲他並沒有認出我。”
我想了想:“這個可能是他們這個門派一貫隱藏自身的做法使然吧!只要想想王掌櫃隱藏的如此深就不難明白他們這個門派的作風。這個門派看來非常適合培養間諜,既懂的隱藏自己又能當機立斷,如果我手下的間諜能有五分之一這樣的水準,那對我的幫助將是非常巨大。”
菊微微不滿道:“公子不是一向標榜要用法治國,如今影飄門的人就在公子面前殺人,爲什麼公子卻沒有懲罰他們的意思,反想招攬?”
我呵呵笑道:“原因很簡單,法律是爲了追求一種大家都認可的正義,政治是尋求讓一個國家生存的道理,這兩者有相同的地方,但是也有許多的不同,至少政治是從來不講正義,只有利益的。這麼說你覺得如何?”
菊搖搖頭:“反正怎麼說都是公子有道理,以前公子自己都承認,政治是人類最大的謊言和無恥的集中營,看來公子是深得其中之妙了。”
我摸摸鼻子沒有再說話,在馬車的顛簸中閉目養起神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正被顛簸的渾渾欲睡的時候,一陣響亮的吆喝聲傳來——馬車猛然停了下來。
這個老馬車伕還算很有經驗,至少沒讓我感受到太大的慣性力,只是爲什麼停下來讓我感到不解。
“諸位,你們是那條道上的,難道不知道這是李記的馬車嗎?”這是哪個老馬車伕的聲音。
難道碰上劫道的嗎?
暗自猜測中,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李記的馬車?老子從來都沒聽說過,你少給老子羅嗦,讓後面的人給老子出來。”
這話響起之後,我就明白到是衝我們一行人來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是那方人馬,是金人或者朝廷,如果真是其中一方,那我行蹤的泄露,李老大就脫不了干係。
“你們這些人連李記都沒聽說過就敢劫李記的馬車,難道不知死字是如何寫的嗎?”
“嘿嘿,我們這些兄弟就是不知死字如何寫的,需要你老示範一下。”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慘叫,好象是馬車伕的。我們也沒多想什麼,趕快的下了馬車,和後面趕來的三個護衛匯合到一起纔開始打量場中的情況。
馬車前面有十多個人攔路,馬車伕被一枚飛刀插入胸膛,仰面靠在後廂壁上好象已然死亡,此老竟然沒有半點武功就敢和匪徒叫板到是大出我們所料,看來李記車行確實是有過人之處。
我將目光從馬車伕屍體上移向前面行兇的匪徒,發現他們一共是十七個人,一律的青色緊身衣,看來是屬於某個幫派的,大多數人的兵器是江湖上常用的單刀,比軍隊用的稍微短小輕便一些,爲首的三人沒有亮出兵器,其中一個矮小瘦弱,面目猥瑣狡詐的中年人顯然是他們的頭目,因爲其他人都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
在我的示意下,瑤紅厲聲喝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下攔路搶劫難道不怕王法嗎?”
哪個領頭之人乾笑幾聲:“沒想到這次任務就是你們這幾個小肥羊,真是小題大做。識相的快點將經書交出來,還可以留你們一具全屍,否則,必然叫你們生不如死。”
他這話將我們說的莫名其妙,我微微一皺眉頭開聲道:“你們到底說的是什麼經書?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可否明白的說出來。”
“哈哈,好,我就喜歡裝傻的人,兄弟們,上,砍了他們的腦袋看看他們是真傻還是假傻。”
這些人不由分說的就向前殺來,哪個爲首之人還發射了幾支飛刀,看來哪個老馬車伕是被他所殺的。
擋開了飛刀之後,除了菊外,所有的護衛都衝了過去,和這些人混戰起來,一時刀來劍往的砍殺起來。這些青衣人雖然都會武功,但是顯然不是什麼高手,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訓練,連起碼的連手經驗都很欠缺,都是想憑自己的勇力取勝,被瑤紅他們五個一連殺了好幾個人。
這也更激起他們的兇性,就聽哪個爲首的人招呼一聲:“上刀!”那些拿着單刀的青衣人將自己的單刀刀柄往掛在腰間的刀鞘上一合,竟然插在刀鞘上,接着他們都握上刀鞘,然後利用加長的單刀砍殺了過來,妄想利用兵器長的優勢將我們殲滅掉。
我看了一下,低聲對菊道:“你將爲首的那三人都幹掉,要快!”
菊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場中觀看。
就在哪個爲首之人手一擡的瞬間,菊動了,在那人的飛刀剛在手中顯現的一剎那菊的長劍就斬斷他的手臂然後劈開了他的喉嚨,他連一招都沒出就死在菊的劍下,我都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吃驚和不信。
此人一死,沒等另外兩個爲首之人明白過來,菊的長劍又光顧了他們,兩聲慘叫聲後他們也倒在地上,剩下的那些匪徒被這個變故驚的一呆,卻又被瑤紅他們幾個一連殺了七八個,僅僅還剩下最後二個被他們包圍住。
這兩個匪徒早就被嚇的心寒膽裂,將刀一丟,就跪在地上求饒,一幅軟骨頭的樣子。
我讓瑤紅去問口供之後,就拿過一把被加長的短刀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這種刀看上去和平常的單刀沒什麼兩樣,但是在設計上卻明顯的不同。單刀的把柄和護手也是經過一番加工,不僅比平常的要細一些,而且護手上面還有一些向下摺疊,只要將單刀插入刀鞘,這些摺疊就可以起到加固的作用。
這種刀的刀鞘也是特製的,硬木製成,刀鞘身上開了兩個可以供抓握的把手,在刀鞘的入口處不僅設計了供護手插下來的插槽,還將刀鞘入口處做的比較大,在入口下面一點還設計一個可以卡住刀柄末段的凹陷,此外還有兩個可以推上去的卡簧,用來加固單刀的護手部分。
經過從單刀本身和刀鞘上的幾次加固,這種單刀變成長刀之後十分牢固,就算非常迅速的揮動,這種單刀也不會脫落,十分適合拼殺。
這種刀的設計是相當精妙的,不僅將原本功能有限的刀鞘利用的恰到好處,還可以兼顧長短兵器的長處,這就好比只用短刀的材料卻做出了長刀來,而且這種短刀比長刀更容易攜帶,如果加以改進,在戰場上會更能發揮出它的長處。
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幫派,竟然能設計出這樣的兵器來,用在江湖搏殺上真是太可惜了。
這時,瑤紅走過來輕聲說道:“公子,我們問出來了,他們是摩尼教四方巡查使,北方巡查使手下,哪個用飛刀之人就是他們的香主,叫‘奪命飛刀’周洋,這些人都是這個周洋的手下。他們是奉了北方巡查使的命令前來攔截殺了他們聖女使女,奪走摩尼教一本《光明聖經》之人。他們並不知道爲什麼要找上我們,只是聽他們香主說是我們拿了這本經書。”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菊道:“是摩尼教的?我們拿了他們的經書,沒有弄錯吧?我們什麼時候和摩尼教起了衝突?”
菊搖搖頭道:“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只是現在殺了他們的人,恐怕他們不會罷休的。”
我冷酷的說道:“不會罷休又如何?反正已經找上來了,沒什麼客氣的,瑤紅,將那兩個也解決了。”
兩聲慘叫之後,所有的一切都結束,只有路上的十多具屍體顯示出剛纔這裡有一場搏殺。
看着面前這輛馬車,我問瑤紅道:“去看看後面的哪個車伕還在嗎?”
菊突然開口道:“老丈,裝了這麼半天也該起來了,敵人都死了。”
在我們的驚奇目光中,哪個被一刀穿心的老馬車伕的“屍體”突然坐了起來,原本緊閉的雙眼睜開掃視了現場一遍,竟然沒有半點吃驚害怕的說道:“老漢就知道這些匪徒難不住諸位貴客,果然如此。只是這位姑娘到底是如何發現老頭子沒死的?”
菊淡然的看着他:“死人是不會動的,老丈在聽到我們沒有拿那本經書的時候手腳**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但是也足以讓我知道老丈並沒有死。老丈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哪個馬車伕呵呵笑道:“果然厲害,諸位,我們繼續上路吧,雖然一路上還需要諸位貴客的大力協助,但是可否請諸位先幫忙將這些攔路的搬開如何?”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還是看不出他當初看上去似乎很和藹但這時又很狡猾的蒼老面容到底有什麼秘密,想了一下,還是讓幾個護衛將屍體扔到一邊之後,不發一言的坐上馬車。
我想看看,他到底想搞什麼鬼。李記,確實是總能給我驚奇。
幾個護衛收拾完所有的屍體,將這些摩尼教徒的兵器全都捆好後提着走向後面的馬車,哪個馬車伕還坐在駕者的位置上友好的和他們招手示意。
不久馬車又重新啓動起來,菊傳音道:“這個老頭很古怪,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連我當時都沒瞧出來他會武功。”
我有些詢問的道:“那你現在了?”
菊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也沒有,但是他的裝死功夫卻是一流的,看樣子不是第一次幹了。”
我冷然的說道:“你的感覺可能沒有錯,此老確實不懂武功,但是卻會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門。我覺得這是李老大的好意,我們早就被他們關照了。”
菊也默然了下來。
接下來路程很順風,在中午打尖休息了一下之後,就沒再在途中停留,一直到晚上纔在一家不算很大的客棧中住了下來,這期間雖然我們提高了警惕,但是摩尼教如同消失了一般沒有再出現,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在這個客棧中簡單的清洗了一下就進入自己的房間,看到菊正在我房中看着桌子出神。
“有什麼問題嗎?”說話的時候,我看到桌子上有這個客棧的簡易草圖。
“公子,情況不是很好。我們所住的這裡是一個狹小的院落,迴旋空間餘地不大,敵人只要出動四五十人就可以將我們包圍起來,敵人要是高手很多的話,如若不想逃走到時就很麻煩了。”菊憂心不已的道。
我看了看這張草圖,在特意標明的地方發現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單獨的跨院,只有一道門和前面的院子相通,我們院子後就是一個池塘,這種地形就是兵家上說的險地,除非下定決心死守,否則這種地方確實不利於人少的一方。
只是我們情況又和大軍不相同,我們這些人都可算的上高手,如果敵人真的難於力敵我們也可以水遁,只是面子上有些不好看就是。
我仔細的看了一下草圖,有些不確定的道:“這個院子也是哪個馬車伕推薦的嗎?”
菊點點頭:“此人自稱姓雪,讓我們稱呼他雪老漢就行了。”
我走了兩步,肯定的說道:“這個姓雪的老馬車伕肯定是他們下浦李記車行的重要人物,你有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哪個年輕的馬車伕對他有種由衷的尊敬,我覺得這種尊敬不完全是因爲他的年紀。你覺得了?”
菊想了一下,也同意道:“公子的意思是這個雪老是故意這麼安排的?”
我搖搖頭道:“還不能完全肯定,因爲這個傢伙上午的時候是將我們當槍使,說不定到時也是將我們推上前線和敵人硬拼。我們不能完全依靠他,必需要做好自己的準備,這樣,你準備幾條撤退的路線,必要時我們離開這裡再說別的。你先等一等!”
正要離去的菊疑惑的看着我道:“公子還有什麼事情?”
我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對摩尼教知道多少,他們的教義到底是什麼?以前我沒注意他們這個。”
菊想了想才說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聽白女概括的說了一遍,他們這種教義可稱之爲‘二宗三際論’。他們認爲,在人類初始時,存在着兩種互相對立的世界,即光明與黑暗,它們具體表現在兩個界線分明的‘國度’裡。在‘光明之國’裡,由‘光明之父’來統治,他周圍有一羣神仙。與此相反,‘黑暗之國’的統治者是‘五類魔’,他是許多殘暴魔鬼的首領,他們總是生活在爭吵不休之中,這是由於他們都貪得無厭,並被其他**所驅使。
一方面,光明之國的特徵是安寧、和諧、和睦、風景優美、芳香宜人,另一方面,在“五類魔”統治的國家裡,則籠罩着動亂、爭鬥、吵鬧、臭氣熏天。‘二宗’從物質上是這樣理解的:在光明之國裡,一切都有美麗的外表,而在黑暗之國裡,萬物都是醜陋的。
摩尼教還告訴他們的教徒只要他們忠心信奉光明,就可以飛昇到光明之國,享受無盡的幸福。並還說我們這個世界原本也是光明之國的一部分,但是卻被黑暗之國所誘惑,以至墮落了,而摩尼教就是爲了拯救他們,讓他們重歸光明之國,而他們的教主就是光明之父派來的引路人。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其他的公子問白女可能知道的更清楚。”
媽的,這是什麼跟什麼?標準的一個邪教組織,這樣的組織不剿滅他們纔怪。
擺擺手,有些無奈的說道:“你去準備吧,說不定今天摩尼教不會來,只要到了嘉興就不怕他們了。”
菊出去之後,我望着遠處的桌上的草圖,心中不禁想到:摩尼教真的可以和我想的那樣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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