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和風輕撫,蔚藍的天際不時可見一朵朵閒散的白雲,變化成千姿百態。
金國元帥府事,皇族親王,完顏承麟身着便服,迎着春風,走在歸德府的大街上。街道上的景色和天氣截然相反,絲毫沒有輕鬆愉悅的氛圍,反到充滿異樣的緊張和不安。雖然還沒有實行街禁,但來往匆匆的行人,不時被兵士壓往河道的民壯,無不顯露出一種莫名的惶惑,以及幾分末日下的衰敗。
經過宋金幾次鏖戰,歸德府早就變的殘破不堪,但也許是壓力下的異樣繁榮,歸德府的街道上到還有着不少店鋪,現在生意雖然蕭條,但觀其數量和規模,不難想見以前的風光。
完顏承麟默然看着這些,心中逐漸有了答案。歸德府畢竟是宋金交界,在前些日子,宋金關係和緩的時候,這裡是一大商業集散地,南來北往的商旅多在此地交易。如今情勢緊張,這裡的生意自然也就受到影響,連帶的影響到歸德府繁榮,變的暮氣沉沉。
由此可見,宋國如今對金國的影響。很難想像,若真的激怒建康那位,金國將會遭遇到何等報復?
想起這些,完顏承麟的心中憂慮更甚。
他是金國皇族,又掌握着實權,深受完顏守緒信任,所以他知道許多內幕。金國如今只是一張四面漏風的羊皮襖,勉強可以保暖,根本經受不起寒風吹殘。他對完顏守緒的努力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當完顏守緒因爲某種顧慮和需要,犧牲掉完顏雲花的時候,他雖然感到不忍,但也沒多說什麼,更沒私下做什麼小動作,對此。他一直感到有愧於完顏雲花。
這次完顏雲花做下如此驚天大案,他也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壓力,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說不明白,也想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完顏雲花這次又給金國帶來的麻煩,還有機會。
想起這個。他對以往的一些愧疚消散了不少,更多的是關注她這次舉動,能給金國帶來什麼新的利益。至於以前那些上層地權力鬥爭,在金國利益這個大前提下,是可以原諒和消弭的。對這,他有着充分信心。
“老爺,到了。”
完顏承麟停下腳步,擡頭看看店鋪上方的“南北商貨行”,再看看四周,不錯,就是這裡。
他停了片刻。直到身後的護衛表示一切如常後,他才緩緩走進店鋪。
店鋪不大,貨架空空如也,沒有夥計,只有一個有氣無力,沮喪散漫的掌櫃以手託額,垂着腦袋,坐在櫃檯後,感覺有人進來,連眼皮都未擡的嚷了一句:“此處無貨。到別處去吧。”
完顏承麟目光四下一掃。淡淡說道:“我不是來看貨,是有人約我來的。”
四十多歲的掌櫃這才擡眼看了他片刻,似乎在確定,又似乎根本沒在意,打量了片刻,又垂下眼皮,有氣無力的說道:“就在後邊。你自己去吧!”
如此輕慢。反到讓完顏承麟愣了一下,微微猶豫片刻。還是舉步向後走去,掀開門簾,就是一個雜物間,穿過狹窄地過道,來到一處小小的院子,一個優雅的背影正站在一棵半綠的小樹前。
完顏承麟腳步自然一滯,過了一會兒,才發出沉重的足音,走到背影身後,輕輕嘆了一口氣,憐惜地說道:“雲花,這次辛苦你了。”
優雅的背影緩緩轉過來,剛強明晰的面容映入眼簾,不是完顏雲花又是誰?
身爲這次風波的當事人,完顏雲花並沒有如同完顏承麟猜測那樣,改裝易容,多方躲避。雖然不知她是如何抵達歸德府的,但就現在所見,她顯然沒吃什麼苦頭,這從她昂然飛揚的氣勢上就可以感覺的出來。
兩人對視片刻,似乎都找不到打破僵持地話題。
過了片刻,還是完顏雲花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讓僵持的氣氛緩和下來,讓完顏承麟心情一鬆,還沒開口,完顏雲花已經先開口道:“王兄別來無恙。”
完顏承麟露出些微苦笑,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雲花,爲兄知道,你在怪我,但爲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說讓你原諒,只願你能體諒爲兄爲我大金的心願。”
一抹複雜難明,似乎包含萬千感慨的情緒掠過眼眸,完顏雲花下意識的偏過頭去,望着身邊的小樹,語氣落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今日雲花可以原諒王兄,他日王兄能否原諒雲花了?”
完顏承麟愣怔片刻,還沒說話,完顏雲花已經再度開口:“王兄,以前地事情大家不用再提,今日雲花約見王兄,是想感謝王兄,若非王兄故佈疑陣,雲花也不能這麼容易地回到大金。”
“不用客氣,這是爲兄應該做的。只是沒想到宋國在邊境一帶佈置瞭如此多的人手,到是折損了爲兄一些手下。”完顏承麟含義深刻的看了一眼完顏雲花,沒有再說下去。
完顏雲花微微垂下雙眼,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這是自然,我偷了宋國的火藥配方圖,趙昀如何不急?”
“什麼?”完顏承麟震驚出聲,千算萬算,都沒想過完顏雲花竟然偷到如此重要的東西。宋國的火器之利,爲諸國之冠,而火器之重,莫過於火藥配方。金國不是沒有仿製宋國火器,而且在許多方面都取得不俗地成績,但最終卻卡在火藥威力這關上。相同體積地火器,宋國的威力是金國仿製地十倍,甚至更多,這就導致金國在火器實用上,始終落後於宋國。
如果有了宋國的火藥配方,那金國的火器威力也將提升到一個新的臺階,到時對金國補益之大,簡直難以想像,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說是挽救了金國存亡,如此驚世之功,蓋世驚喜,讓完顏承麟心情陷入極度的亢奮中,一連聲的詢問起一些細節來。
在完顏雲花的講述中,完顏承麟逐漸瞭解到整個事情經過,特別是完顏雲花如何逃出建康,更是一波三折,聽的他憂心不已,就算明知完顏雲花不會有事,可在她身臨其境的講述中,還是讓完顏承麟驚出一身冷汗,想起就後怕。
“雲花,你這次又爲金國立下大功,你放心,爲兄一定請示皇上,爲你慶功。”完顏承麟眉飛色舞,雙眼一片興奮,外帶些微渴望的看着完顏雲花。
完顏雲花知他意思,從身邊抽出一幅手巾遞給完顏承麟:“這是一部分配方圖,爲免出現問題,另外一些,我讓哈拉設法帶到開封去了,估計過幾天就可以拿到。”
完顏承麟激動的接過手巾,仔細看了一遍,卻不明白上面說的是什麼,只好又還給完顏雲花,關心的問了一句:“哈拉那邊是否穩妥?”
“絕無問題。”
得到完顏雲花保證後,完顏承麟逐漸冷靜下來,隨即又想到當前的難題上來。宋國如今氣勢逼人,非要金國給個交代。原本最佳莫過於交出完顏雲花,但如今顯然不可能,如何安撫宋國,讓其不要遷怒金國,暫時維持現狀,實在讓人難於決斷。
躊躇片刻,完顏承麟還是將如今的局面告知完顏雲花,希望能從她這裡得到一些啓示。
完顏雲花波瀾不驚的聽完,最後反到微微一笑:“王兄,你和皇兄一樣,都被宋國的虛張聲勢嚇住,就雲花來看,宋國比我們大金更希望維持現狀。”
完顏承麟知道她一向足智多謀,如此之言,肯定有所見地,精神頓時一震,連聲問道:“怎麼說?”
“我大金雖然北伐失敗,損失慘重,但大宋在西北也傷了元氣,雖然取得勝利,卻也只能算是慘勝,根本無力支持其北伐。更何況,如今大宋境內多條江河氾濫,趙昀正聚全國之力以抗洪災,如何能有精力顧及這件事情。再說,現在和我大金交惡,對宋國無半分好處,以趙昀的爲人,怎能做這樣的事情。依雲花所見,宋國這番作爲,只怕是迫我大金交出雲花,至於出兵懲罰云云,不過是虛言恐嚇,不足爲信。”
完顏雲花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完顏承麟,使的後者連連表態:“陛下的意思很明確,絕對不會交出王妹,爲兄就是受陛下所託,前來救援王妹,還請王妹放心。”
對完顏承麟的表態不置可否,就在他感到坎坷疑惑的時候,完顏雲花才幽幽一嘆:“其實雲花的生死何其渺小,只要能對我大金有益,雲花一死又如何?只是如今我大金國困軍疲,雲花還能一盡心力,豈能輕言生死。”
微微一頓,隨即轉折道:“若王兄不想交出雲花,到也不是沒有別的方法解決此事,而我大金說不定還能從中得些好處也說不定,只是這其中的拿捏分寸要把握好,否者,就要弄巧成拙。”
完顏承麟大喜,連忙俯身過去,一邊聽,一邊點頭,不久眉頭憂慮盡去,真心讚歎道:“雲花,你真是我大金的女諸葛。”
完顏雲花輕輕一笑,轉頭看去,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蝴蝶正孤單的在院落中飛舞,形單影隻,孤涼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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