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靜好
一年秋到,又是冬臨。整個農場和牧場都在忙着農活,倉庫幾乎都要滿倉,存貨賬本也一本接着一本遞到府裡,江承燁不得不將這些事情一一打理清楚,偏偏如意這一次肚子的動靜大的嚇人,比當初小魚兒還要不老實,衆人紛紛猜測,估計又該是一位武將了。
爲了農場和牧場那邊的事情不會打擾到如意休息,這段日子就連吉祥和章嵐都擼袖子上陣幫忙了,江承燁攬下了所有生意上的事情,寧王則幫着照顧小魚兒,桃花整日整日待命,江承燁神經質的將這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所有人都等着新生命的誕生。
今年的初學似乎有些早,小魚兒盼着這場初雪盼了許久,他新學的一套劍法還沒耍多久,就衝着這場初雪,蹬蹬蹬跑到了廚房裡做了一道新菜,還起了個頗爲風雅的名字送到他孃親的屋子,可誰知道他方一踏進去,就看到自己孃親扶着椅子滿頭大汗!
要生了!
小魚兒趕緊衝了出去,險些撞上了送湯來的桃花,聽說如意要生了,桃花大驚失色,如意養胎期間不喜吵鬧,是以院子裡沒什麼人,唯有她貼身伺候,桃花趕緊讓小魚兒去找江承燁。
如意不是第一次分娩,她仗着自己有些經驗,加上江承燁的高度緊張,她反倒輕鬆下來。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爲補得太好,孩子長得快,肚子大的厲害,如今的疼也似乎比上一次要厲害的多,江承燁進來的時候,如意已經疼得面如紙白!
“大夫!大夫!”江承燁方寸大亂,伸手就要去把她抱起來,聞訊趕來的寧王大驚:“你將她放好!莫要動她!不是一早就將穩婆安置府中了嗎!快些請來!”
江承燁終於於慌亂中找到了一絲理智,連忙譴了桃花去請穩婆,一時間整個房間裡都亂成了一片,寧王一直以爲自己的兒子是個沉穩有理智的人,卻怎麼都沒想到,他一副萬事俱備的模樣,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反而換亂的沒有章法。
“都到外面去候着,別杵在這兒!”寧王在府中向來是不管家事的,可今日這個局面,當真還是得要他這塊老薑主持大局。
“我不出去!我要在這裡陪着她!”江承燁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陪着如意一起看着小魚兒出生,如今正是好時候,他說什麼都不願離開。
“爹爹!你不要搗亂了!”寧王說不聽,誰也攔不住,小魚兒忽然張開雙手擋在了門前,他背上還揹着一把小木劍,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啊——”裡面傳來了如意的喊聲,有丫鬟端着染了血的熱水盆子出來,看的江承燁驚心動魄。
“你閃開!”江承燁一把抱起小魚兒就要往裡面闖,忽然就被一隻手給抓住,江承燁簡直要瘋了,可寧王直接一扯就將他扯了出來。
“你在發什麼瘋!老老實實等着!”
“是啊姑爺,夫人這次害喜動靜大,只怕又是個鬧騰的小少爺,您要是再這麼鬧一鬧,進了產房見了紅不吉利不說,若是分了夫人的心思,讓這孩子生的不順暢可就壞了大事了!”桃花沒有經驗,被穩婆叫出來讓他們安靜些,等到交代完這些,又轉身跑進去了。
這下江承燁不敢亂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體驗了什麼叫做坐如針氈,心亂如麻。如意每每叫出一聲,他都要想到她挺着大肚子行動艱難的模樣,那一聲聲彷彿化作了利刃刺在心上似的,他站在房間外的一顆金桔樹邊,兩隻手不斷地抓着葉子,將一顆好端端的金桔樹扯得亂七八糟。
寧王抱着小孫子坐在一邊,小魚兒雖說攔着江承燁,但顯然也很擔心自己的孃親。庭院中還有雪花紛紛落下,鋪了一層積雪,上面都是雜亂無章的步子,深一腳淺一腳。
就在這時,房間裡忽然傳來了嬰孩的哭聲,江承燁猛地轉身,腳下險些打了滑摔了一跤!
屋子裡已經燒得暖烘烘的,下人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少頃,穩婆已經抱着一個被洗乾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孩子走了過來:“恭喜姑爺賀喜姑爺,是個小千金!一兒一女,當真是個‘好’!”
江承燁不是沒見過剛剛出生的孩子,可是不同的是這個孩子是他的孩子!他顫抖着手,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接,一旁的小魚兒張着一雙小手要抱妹妹,寧王也由桃花扶着站在門口,巴巴的張望着自己的小孫女。
母子平安,皆大歡喜!
如意已經筋疲力盡,她口中還含着參片,眼睛已經半闔着快要睡着了一般,江承燁早已等不及,還未讓丫頭們將產房收拾好,他已經幾步衝到窗前,伏在如意麪前仔細的看着她。
“感覺可好些了?還痛不痛?”江承燁握住她的手,果真已經是汗津津的,他接過了下人遞上來的熱帕子,撩起袖子細緻的爲她擦汗。
如意已經極其疲憊,江承燁坐在牀邊,輕輕扶着她的鬢髮:“先前江煦陽成親我們便沒有回去,我想着待你產後身子再恢復一些,天氣再暖和一些,我們再擇日啓程,不過見你這個樣子,我們還是不要再回去了。”
京中已經不止一次的下了密令,請她們回京。
自從如意回到江南,整個江南最大的看點重新迴歸到不夜鎮上。冬日一過,如意會有新的菜色出來,不夜鎮與農場牧場同時開放,屆時許多文人墨客外出郊遊踏青,多數都會選擇東橋鎮,這無疑又是一筆大的收入。
現在回京,東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必然又要一片混亂。如意迷迷糊糊的,聽着江承燁的話也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啄着腦袋。
江承燁低下頭,輕吻她的額頭。
“如意,謝謝你給我了這樣的圓滿。”
原本已經熟睡的人挑開眼角,輕笑一聲:“這樣啊……爲了讓你更加圓滿,往後孩子白日夜裡,就由你來帶着吧……這樣你會更加圓滿!”
江承燁低低的笑出聲,將她環的更緊:“好,我帶就我帶。”
窗外白雪紛飛,屋內卻暖意充盈,擁疊在一起的男女將包裹好的孩子放在一邊,一旁還站着一個半人高的漂亮男娃娃,真是應了那句詩詞——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然京中這道密令,當真是堪比宋高宗發給岳飛的十二道金牌。其實道理也不難懂,江言當初就沒打算放走如意這個御膳界的人才,憑藉她默出的那本書,已經足夠在御膳司中樹立威信。且她腦子中的菜式新奇,宮中又時常有許多盛宴,一國之都的宴席水平若是還趕不上一個江南小鎮的水平,說出去都是個笑話,可也因此,反倒更加提升了東橋的名聲。
江言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從前還是派幾個與他們相熟的人來請,如今則是直接遞一道密令來了,看來是勢在必得的。
如意坐月子期間,江承燁鞍前馬後的伺候着,那十幾道密令全都丟到火房燒火去了。府中新添了小千金,幾乎將一大半的人都吸引到了何府裡頭,小傢伙一出生便是一場大雪,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大家都說這小千金必是有福之人!
大大的圓桌,中間挖空了放着爐子,上頭燉着大鍋的火鍋,洗淨切好的菜圍桌擺了一大圈,小傢伙的滿月宴便是在自家的宅院裡擺了起來。
誰都曉得在何府裡當差最是舒暢,工錢高不說,單反有個節假,只要將手頭的事情做好了皆可有自己的假期,今日府中小千金滿月,女主人不僅擺了一桌自己家吃,府中上下所有的下人都擺了桌子,連帶着不夜鎮和農場牧場的所有工人都上了桌子,非凡如此,家中有家人的,同樣能將家人一起接了來,諾大的何府,皆是一片喜慶熱鬧之聲。
何府有一個專門劈出來放禮物的庫房,而今日的庫房外頭皆是雞蛋蔬菜和一些零碎銀子的紅包。
毫無疑問,都是府中下人亦或是下人的家人帶來的東西。何府自然是不會在意那些份子錢,圖的就是個熱鬧,可這些家丁下人們是當真爲何府添丁感到開心,且他們在府中吃的這一頓,放在不夜鎮的金玉滿堂樓裡,那可真是衝上了天的價格,左算右算,他們都是不吃虧的。
小傢伙還沒起名字,今日用了一張大紅繡着同色猴戲圖紋的襁褓包着,一雙大眼睛滴流滴流的轉着,彷彿瞧見誰了都是在認人一般,誰抱都不哭,非但如此,遇上喜歡的,她還咧嘴一笑。寧王從小孫女出生後,幾乎每日都要抱上一個多時辰,愛不釋手,當真是完全從過去的沉溺中走了出啦,時不時的還會帶着小傢伙去給王妃上一炷香,說一會兒話,讓小傢伙認人。小魚兒從前是跟着阿公學劍術,如今卻是跟着阿公搶妹妹。不爲別的,實在是因爲這個妹妹實在是太過討人喜歡!
今日的滿月宴,又下了雪。
何家一家人加上重回東橋鎮的劉閣老一家,將將好坐滿了一桌子。劉大小姐同他的夫婿在劉閣老回江南後便辭去了國子監的父子之職,如今劉小姐的夫君就在滿堂從前讀院教書,因着曾去過國子監,如今的地位越發的受人尊敬。
劉大小姐從前身子有些抱恙,是以成親後許久都沒有動靜,而後如意爲其列了一個飲食清單,劉大小姐照着那食譜吃,身子竟越發的好起來,往年冬天手都是冰涼涼的,如今生了孩子,身子都血氣十足,恢復的十分快,由此一來,兩家也就走的更加近。
“年前六王爺與敏鳶的婚禮,沒能瞧見你們實在是遺憾,不過如今看來,遺憾的該是他們了。我曾聽聞敏鳶說皇上有意詔你們回京,不曉得你們是個什麼打算?”劉小姐含笑問道。
劉閣老和太后算得上是一輩兒的,然近幾年不操勞國事也沒有生活壓力,身子骨越發的健碩,聽到女兒這番話,他撫了撫鬍鬚:“但凡有權利地位在的地方,就有除不完的賊子。雲霄川的事情算是過去,可誰也不會知道,往後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你們夫婦二人懂得趨利避害,遠離那喧囂繁亂的地方,倒也是懂得享受的。寧王如今只怕也是過得舒坦極了。”
聽到這話,寧王哄了哄手裡的小孫女,笑而不語。
火鍋很快就沸了,這底料是如意親自調出來的,光是口味就有微辣中辣超辣,香辣麻辣和鮮湯。大鍋子被分成了九宮格的樣子,喜歡哪一種便自己涮哪一種,一頓飯算是無拘無束,吃的爽快火熱!
“哎,這去不去京城還可以慢慢商榷,有件事情可就不好商榷了,今兒個是小傢伙的滿月,當初不是決定要在滿月宴上起名字麼!你們這些爹爹孃親的,可太馬虎了些!”何遠大聲咧咧,一邊的豆豆和丫丫都興奮地不得了,他們也喜歡小寶寶!
江承燁笑了一笑,不是他不願意,實在是這一個月,從所有的賬目覈對和收入實地盤查加上來年的所有計劃,都要他一一向如意問過商量好再做決定,加上馬上要過年,這纔將小傢伙的事情忘記了,之後一合計,便做好決定要放在這滿月宴上進行,也算是多個熱鬧。
“孩子兩次出聲都和雪有關,是不是該起一個和雪有關的名字?”劉大小姐笑着說道。
此話一出,劉小姐的夫婿已經脫口而出:“一朝雪舞染青竹,歲暮飛花變瓊枝。”
這說的是一個冬日賞雪的雪景。
如意忽然想起了從前練字時的一句詩詞。
“未若柳絮因風起。”如意無意識的念出這一句,一旁的劉小姐已經稱好!
“雪舞飛花,終究多了幾分飄搖之意,這小姑娘出生便是金貴的,往後榮華富貴,自然是不該有這飄搖零落之意,然柳絮因風而起,既有冬日雪花紛紛落下的意境,更有女兒家柳絮扶風的纖弱與嬌羞,當真是妙!”劉小姐這一拍手叫好,衆人紛紛點頭。
寧王咀嚼一番,淡淡一笑:“女兒家閨名,一個單名總顯得不夠,好事成雙,取一個絮字,還差一個。”
一干人等的目光都望向瞭如意,如意想了想自己從前習過字的詩句,再又取了一句:“結葉繁雲色,凝瓊遍雪華。”
絮,凝。
江絮凝。
------題外話------
下面會開啓一個暖男少爺和嬌寵小姐的小番外~是小故事啦~不長,溫暖治癒風~
這兩隻娃娃後臺很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