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此生崩壞

林浩風手中的劍每一次落下都像一道怪相嶙峋的霹靂落下, 這一招卻不像霹靂,而像風,像是一陣怪風一樣纏在問天劍法之間左右盤旋鼓盪連綿不絕。

原沂用了拂柳, 順着他的招式慢慢糾纏, 只一瞬便又變了劍招, 換成了秋風劍法, 雖說秋風也是風, 但其凌冽肅殺卻是帶着絕意。

兩人就在這樣不斷變換的招式中過了百招,每一次換招衆人都在紛紛的想,是否這招就能克住對方呢?

但卻一直勢均力敵沒能打破僵局。

他倆出的每一招, 都足以輕鬆的殺掉擂臺下的很多人,可就是這樣的招式, 已經上百招了都還沒能分出勝負。

林浩風沉着的看着劍影中的原沂, 他知道原沂快要力竭了, 這樣全力以赴的交手上百招,即使是雲曉與彥飛白也會累。

原沂的確開始覺得疲乏了, 他與林浩風之間本就是在耗,既然無法一招致命,那麼就看誰能撐得更久。

都說高手交戰一招定勝負,那是在有差距的情況下,勿說一招, 高手一個手指頭都能定勝負, 可是他們現在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哪有一劍就能殺死和自己同樣強的人的情況。

林浩風和原沂也一樣, 他也是在耗, 但是現在已經耗得差不多了,時機到了, 他劍勢力一轉,左刺右掃,身法也變得更加詭異更加難以捉摸,原沂連擋三擊,第四擊卻在他的胸膛之上無法避讓。

此刻,原沂輸了。

雲曉嘆了一口氣,結束了。

擂臺下的陽暢躍起撲向擂臺,丹青客看準時機的將他擒住,扭住了他的手將他困在了懷中。

劍沒有刺入原沂的胸膛,原沂橫劍擋住了。

之後又是兩劍,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原沂已經失去了之前的有條不紊,凌夜一直都說除了彥飛白雲曉那些人,同輩的人中當世最強的人非他莫屬,他在外行走也確實沒見過比他還強的人,今日終於見着山外山了。

只是讓凌夜失望了。

林浩風又一次的使出了那樣詭異的連續攻擊,只是在最後一刺的時候加了一個變招,原沂看着林浩風的長劍在變幻,看着劍刃朝着他而來,他沒能預料到他的變招,也沒能擋住,這一劍如同虹光貫日,劍刃沒入了他的胸膛。

原沂站在擂臺上,低頭看着自己胸口的長劍眉頭蹙起,有些擔心凌夜的情緒。

林浩風贏了,侍令人出現團團圍住了擂臺,陽暢還在丹青客的手下掙扎着。

凌夜瞪大了眼睛,怎麼也沒想到原沂會輸,就那樣在他面前被刺了一劍,直中胸膛。

凌夜向擂臺快步趕去,他得趕緊過去把原沂的傷治好,傷到心臟了肯定很疼。

凌夜正快步走着,兩道被真氣鼓得筆直的細鏈在他的身後刺來,凌夜在發覺的那一刻,細鐵鏈已經擊穿了他兩邊肩膀的琵琶骨,倒鉤嵌在他鎖骨上,凌夜慘叫一聲轟然跪倒在地,他掙扎着扭頭向後看去,是有人在他身後襲擊了他。

原沂的臉色很白,生命在飛快的流逝,這種流逝的速度原沂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他知道自己沒有多久的時間了,他皺緊了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凌夜,林浩風是瘋了嗎,連凌夜都要對付,他難道不知道凌夜是殺不死的嗎。

原沂從沒聽過凌夜這樣悲慘又痛苦的聲音,他支着劍想要站起來,站在凌夜身後握着細鐵鏈另一端的是個美麗而雍容華貴的女人,她也是臨江仙,她叫毓琉璃,大名鼎鼎的繡娘毓琉璃。

原沂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凌夜到底怎麼了,他可以化形逃開的,或者控制玉笛裡的毒針反擊,可是他卻是支着身子想要強行站起來,凌夜焦急的看着原沂,大聲道:“林浩風!你放開我!公良閻要是知道你這樣對我絕對也不會放過你的!”

林浩風沒做任何表示,反而是對原沂道:“世上的一切都是相生相剋的,既然凌夜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那麼可以剋制凌夜的東西自然也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原沂不知道,,數百年前有人找到了這個東西,做成一對鑲嵌寶石花葉相纏的鐵鐲戴在凌夜的手上,不止是手鐲,甚至用這個東西磨成粉餵養給了蠱蟲,將那個蠱種進了凌夜的身體裡,凌夜失去了一切能力,變成了最普通的普通人。

後來凌夜逃了出來,這個東西無法被毀掉,凌夜讓公良閻幫他把這個東西藏在了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原沂將少有的柔性真氣調動到心脈處,儘量多撐一會,林浩風的劍很快,所以他的傷口雖然深但是很平整很薄,其實林浩風扭轉一下劍柄原沂就會馬上失去生命,但是林浩風沒有那麼做。

他要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原沂將要死去,而明明能救他的凌夜卻無能爲力。

侍令人不會理睬現在的情勢到底如何了,他們要做的是抓住林浩風,林浩風與侍令人纏鬥時問了凌夜一句話:“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他嗎?”

林浩風自問自答:“因爲玉劍。”

玉劍是原沂,也是長玉劍。

因爲那把玉做的劍。

那塊鐵生來就是克凌夜的,而那塊玉,生來就是克公良閻的。

公良閻爲凌夜藏過鐵,凌夜也幫公良閻守過玉。

可是凌夜爲了原沂,同意鑄芳鑿玉做劍,公良閻的心情可想而知。

公良閻一路幫助他走到了今天,這是他唯一能對公良閻給出的報答。

凌夜難以置信這一切:“我做玉劍卻從未想過要傷他。”

無論怎麼說,他終歸是爲原沂鑿了玉。

嚴煬固跳下高閣,丹青客顧不上陽暢了,只得將他丟到一旁。

凌夜腦海中有很多的東西在翻涌,原來是公良閻背叛了他,他鑿玉從沒有想過要傷他,他卻煉了這鐵鏈來穿透他的琵琶骨......

他與公良閻數百年的交情,雖然從未多麼親暱過,甚至還總是站在敵對的一面,但他沒想到,公良閻會如此不相信他,往昔公良閻也未曾如此,這次卻爲了一塊玉如此對他。

但比這些翻涌着的思緒更重要的是他要救原沂,凌夜扯着肩上的鐵鏈,皮開肉綻卻怎麼扯不掉,凌夜看向四周:“幫幫我!幫幫我!快一些!原沂沒時間了!”

玉劍必死無疑了,衆人看着這場慘劇,沒有人上前,他們可以上前去幫凌夜解開琵琶鎖,但是有什麼意義呢?沒有人真的覺得只要凌夜解開了琵琶鎖就能救玉劍,在他們眼中現在誰都救不了玉劍。

凌夜急得淚止不住的掉,原沂的氣息已經微弱了,他要趕緊救原沂才行:“我能救他!我真的能救他!幫幫我。”

衆人看着凌夜不斷扯着嵌在鎖骨裡的鐵鉤,止不住的頭皮發麻,有些人別開了眼,這個瘋子,玉劍沒救了,他們當然也不想玉劍死,但是事實擺在面前,他們是不會跟着鬼音一起發瘋的。

凌夜的眼神就那麼在人羣中掃着,期待着有人能出來幫幫他,只要有人能幫他,原沂就還是有希望能活下來的。

寂靜的人羣中,終於有人出手了,是錢靈雙劍出鞘刺向毓琉璃,毓琉璃一手執着鐵鏈,另一手彈出絲線攻向錢靈,緊跟在錢靈身後的是錢剛,他的大斧頭就那麼朝着毓琉璃劈了下來。

毓琉璃沒有避讓,因爲她的針已經刺向了錢剛的眼珠,針比斧頭快,應該是錢剛避開而不是她避開。

之後是宿天鶴,趙景爍,鐵刃。

毓琉璃一手握着細鏈控制着凌夜,另一手控制着四股絲線與四人交手,這種程度於她而言不算難事。

畢竟她在菱州出名已經二十多年了,是家喻戶曉的老妖女了。

妖女本就不一般,何況她這樣有了點年紀的老妖女。

陽暢在刀光劍影中跑到了原沂的身旁,他小心的握住原沂的手,顫抖着從懷中掏出玉瓶,一顆又一顆的塞進原沂的嘴中:“這些藥都是危險的時候可以保命的藥,你快吃下去。”

可面對這樣致命的傷勢這些丹藥再珍惜也是無用的,原沂順着陽暢的意嚥了下去,能對他說的也只有:“謝謝。”

陽暢的眼眶發紅:“你別死,你別死,只要你不死,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去幫凌夜,你一定要撐住。”陽暢將藥瓶塞在原沂的手中,轉身也攻向了毓琉璃。

原沂揚起了一點微笑,他希望凌夜能好受一些,他已經看到結局了,就這樣死了的確很不甘心,尤其是凌夜,這時候應該咋咋嚷嚷的叫着疼纔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扯着傷口裡的鐵鏈也太不像凌夜了。

其實只是死而已,他沒那麼怕死,最多就是有點遺憾,他支着劍,想要在最後能讓凌夜看着他的笑意。

不用太爲他難過,也不用太爲他遺憾,人生一世,哪有不死的人。

凌夜自然也看見了他越來越無力的笑容,凌夜淚如雨下的吼他:“你還笑!”

凌夜不許原沂笑,原沂果然就不笑了,笑容無力的消失在了臉上,眼瞼半闔,凌夜楞了一下,隨即發瘋一般朝原沂跑去,鐵鏈還嵌在他鎖骨上,另一端依然掌控在毓琉璃的手上,他只發了瘋的向前掙,發出無意識的悲慘叫聲。

他要去救原沂!他要去救原沂!

可是他就是無法掙脫這兩條細鏈,直到確定原沂氣絕,毓琉璃才鬆開手轉而去幫林浩風與丹青客對付侍令人。

陽暢捏住嵌在凌夜鎖骨上的倒鉤,一把將細鏈拽了出來,拉着凌夜躍到原沂的身旁,陽暢雙眼通紅的道:“快救他!”

凌夜如他所言的伸出手點上了原沂的眉心,凌夜臉色蒼白,指尖顫抖的挨着原沂的眉心,他閉着眼睛,很努力很努力的救原沂。

最後卻像個孩子一樣皺着臉哭了起來,皺着臉卻哭不出聲音。

他救不了原沂了。

原沂死了。

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最重要的原沂死了。

凌夜哭了很久之後卻又對着原沂的眉心伸出了手指,透白的指尖輕輕捱上那熟悉的眉眼,他看過無數遍的眉眼,看他的嗔癡,看他的喜怒,看他的冷若冰霜,看他的溫柔脈脈。

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他想要互相陪伴這一生的男人。

原沂死了,可明明就在剛纔,一切都還好好的,這個人還在對他說話,這個人還在對着他笑。

凌夜不停的重複動作,直到最後臉上的淚痕乾涸,表情也變得僵硬。

天黑了。

衆人望着突然黑下來的天色,明明現在才中午,天色卻突然黑了,看着擂臺上已經失去生命的玉劍和表情僵硬的鬼音,大家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這天黑得太詭異了。

陽暢就那樣的看着凌夜,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他頹然撕開臉上的面具,他眼角下有一顆細若針尖卻不容忽視的硃砂痣,這是他第一次在原沂的面前露出自己的全臉,他的確是魅,但也不止是魅,暢字通昶。

他是原昶,已經不配被稱爲原家四公子了的原昶。

原昶看着身邊的凌夜變得虛幻起來,明明滅滅的煙霧繚繞在凌夜身體周圍,像開水沸騰了一般,黑夜中煙霧瘋狂的翻騰着,凌夜在霧氣中慟聲哀叫,強大的力量與聲音一同向外傳播,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

後來,人們都說鬼音瘋了。

原昶將原沂送回原家後,凌夜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瀰漫在原宅中數百年都未消散的霧氣。

宅中,尚且不足五歲的孩童手中握着香,指着牌匾上刻着原沂兩字的令牌問原敏:“母親,我爲什麼要叫他父親,他不是我的父親。”

原敏拿着戒尺將孩童的的手打得發腫:“那就是你的父親,再問一遍爲什麼你就別想吃飯了。”

原敏將自己的第二個兒子過到了原沂的名下,她不知道原家還有一個男丁現在還在瞑宮中,原昶送原沂回來時沒敢與原敏相認,下葬後便離開了。

百年古宅代代更迭,寥落的瓦檐數着替換的、老去的、出生的,唯有淡薄霧氣環繞宅院經年不散。

夜裡,白色的霧氣聚集在一起,像蛇一樣盤在刻有原沂兩字的靈牌下,安靜的憩下,一動不動。

-----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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