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把槍頂住自己的腦袋說:“這都是因我而起,我唯有一死,才能免去全城老百姓的性命之憂。”說完,轉過身對着鬼子的陣地大喊道:“小鬼子們,你們看好了,金二爺當位了!”
龜井一郎大喝道:“等等!”
金戈勾扳機的手一下停住,他疑惑地望着龜井一郎。
龜井一郎繼續喊道:“我說了,你是沒有條件可講的。如果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東安城變成第二個南京!”說完把手往上一舉,所有的大炮再次裝彈,鎖炮栓,準備開炮。
城上所有人不知所措地看着金戈,眼神裡充滿了惶恐和哀求。金戈回頭望着衆人,手握着槍不斷地顫抖着,終於忍不住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將出來,隨後直挺挺地倒在青天白日旗邊。老鐵叔忙撲上前抱住口吐鮮血的金戈,趁亂將金戈的M1911手槍塞進粥鍋裡。於化龍嘆了一口氣,把槍一丟,撒腿就往城下跑去。
城外龜井一郎軍刀一揮,成羣的鬼子兵端着密密麻麻的刺刀向東安城蜂擁而去。
八路軍營地裡,胡三炮和猴子正帶着游擊隊員把繳獲的武器往院子裡堆,但臉色卻非常緊張。這時,從內屋裡傳來政委盧亮嚴厲批評賽金花的聲音。
猴子縮了縮頭嘟囔着:“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打勝仗還挨尅呀?”
胡三炮撇了撇嘴道:“唉,無所謂了,這又不是頭一遭了。”房間裡戴金花昂着脖子站在桌子邊,身穿八路軍軍裝的盧亮正坐着對她批評教育:“不要以爲你打了兩個勝仗,繳獲了一些武器,就可以驕傲。”
戴金花連忙道:“驕傲使人落後,我積極向上。”
盧亮用手指敲着桌子道:“嚴肅點,不要打哈哈。說說你自己的問題。”
戴金花低頭對盧亮道:“喝口水再說行不?”說着,戴金花不等盧亮答應,自己就把盧亮跟前的水杯端了過去,剛要喝卻被盧亮搶了過去。
戴金花一臉委屈地道:“政委,我的檢討很深刻很長的,不喝口水潤潤喉嚨不行呀。”
盧亮也不答話,而是從火上提起冒着熱氣的吊子,給水杯里加上熱水,“女同志少喝涼水。”
戴金花感動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聲調也隨之軟了下來:“第一錯,我確實誤認爲金戈是個漢奸,所以擅自去東安城準備“鋤奸”;第二錯,我是沒有把金戈救出來,沒有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讓這小子被鬼子抓走了。”
盧亮笑着道:“哦,你都明白啊?”
戴金花撓撓頭道:“不明白。”
盧亮眉頭一皺,戴金花忙道:“他就是一個闊少爺,一個國民黨軍官,爲什麼我們非要救他呀?”
盧亮正色道:“他更是抗日的力量,而且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軍事人才。”回憶着金戈在城樓防禦戰中的打法,戴金花撇了撇嘴道:“那小子……確實有兩下子。”
盧亮笑道:“喲,你看出來了?”
戴金花尷尬地答道:“我沒看清他長得什麼樣呀……”
東安城破,昏迷中的金戈被鬼子一直關押在城裡的老監獄。從金戈被關進老監獄中的第一分鐘開始,鬼子便不斷地用各種酷刑折磨着金戈。
被綁在一根碗口大柱子上的金戈,渾身上下已經血跡斑斑,數名鬼子正在輪番對他進行毆打,但他始終不屈地瞪着鬼子,口中兀自喝罵不休:“狗日的,有能耐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一定宰了你。”
剛罵了鬼子一句,金戈又捱了一棍子,打得他渾身一震,鼻子裡頓時噴濺出大量的鮮血。
正在隔壁房間透着窗戶往裡面看着金戈受刑的龜井一郎見此情形不由得眉頭一皺,看來用刑對金戈無效,龜井一郎不由得焦躁起來,在屋裡來回踱步。
突然,龜井一郎猛地停下了腳步,對用刑的人喊停,然後走到醫護兵身邊問道:“你們的特效藥怎麼樣了?”
醫護兵點着頭回道:“報告閣下,特效藥只會讓他說不出話,對生命不會造成威脅。閣下,要對這名戰俘使用藥物嗎?”
在龜井一郎點頭示意下,醫護兵拿着藥箱進入刑房,龜井一郎則轉身來到窗前繼續往裡看。只見醫護兵拿着注射器往金戈的靜脈裡注射藥物,儘管金戈使勁掙扎,但還是無濟於事。龜井一郎眯着眼睛,慢慢得意地笑了起來。
翌日,日軍開始舉行入城式,鬼子的隊伍從城門開始列隊進入,日軍軍樂高奏,陽光照在圓號的大喇叭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兩邊街道的牆上貼着大幅的“中日親善”的標語。隊伍前列是流蘇旭日軍旗,在日軍軍旗指引下,首先入城的是裝甲部隊,滾滾鐵流帶着陣陣轟鳴聲緩緩通過街道,後面的鬼子士兵分兩側列隊持槍行注目禮。緊接着是鬼子的分列式步兵方陣,鬼子們一邊行進一邊高呼着:“天皇陛下萬歲!”
隊伍中間是一輛敞篷汽車,上面並肩端坐着身穿日軍禮賓服的龜井一郎和一身素色長衫的金戈,龜井一郎滿臉笑容,身邊的金戈使勁掙扎,無奈手腳在長衫下被緊緊地綁在車上。車子顛簸了一下,金戈被綁住手腳的繩子從長衫下露出了一角,龜井一郎趕緊不動聲色地蓋好,此時一羣日軍隨軍記者擁上來,舉起相機紛紛拍照。
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中,金戈痛苦地掙扎着,但卻無法做出任何幅度稍大的舉動。
龜井正在得意,前面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龜井一郎從車裡站了起來,向小野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小野報告道:“閣下,前面有人擋道。”
龜井不悅道:“人能夠擋住坦克嗎!壓過去!”
小野望着金戈有些遲疑道:“可是那個人是……”
擡眼望去,金戈頓時驚得雙目圓睜!
東安城街道上,鬼子的坦克車正前方的街道上空空蕩蕩,只有一把輪椅,上面坐着盛裝的金母。金母正襟危坐在輪椅上,閉着雙眼,臉色平靜地感受着正午的陽光。
龜井一郎的敞篷車從路邊疾駛過來,停在坦克旁,車上的金戈看到母親擋在前面急得一個勁地掙扎,嘴裡竭力想喊,但一切都是徒勞。
金母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坐在車裡的金戈,微微一笑。
故作姿態地跳下敞篷車,龜井一郎踱着四方步走到金母面前道:“金老夫人,謝謝您抱病參加大日本皇軍的入城式。”
金母不屑地道:“不,我是來打狗的!”
龜井一郎不禁一笑道:“哈哈,整個東安城都沒有人出來抵抗,您一個老弱病殘來阻擋,這很有諷刺意味呀!”
金母道:“別人我不管,但狗從我這過,我就得攔,就得打!”
龜井一郎繼續假笑道:“老人家,我們是來幫助你們建皇道樂土的,我和您兒子,我們已經親善了,是一家人了,所以我衷心希望您去醫院好好養病,好好活着,你的明白?”
金母道:“我當然明白,在你們刺刀下活着的人只有兩種,一種叫漢奸,另一種叫做亡國奴,這兩種,我都不願意。”
龜井回手指着汽車道:“可是,您的兒子願意,願意和我們做朋友。”
平靜地看着滿臉痛苦神色的金戈,金母大聲朝着金戈說道:“兒呀,娘知道你現在說不出話來,身子還被他們捆着,不要緊,娘看得明白,這是鬼子的鬼把戲,說得連篇鬼話!”
知子莫若母,聽到金母的話語,車裡的金戈不禁淚流滿面,嘴裡一遍一遍無聲地喊着媽媽。
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愛子,金母繼續說道:“兒呀,娘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盡力了,知道你的骨頭沒有軟!你沒有丟金家的臉!”旁邊的日軍隨軍記者見此情景,迅速圍上來拍照。龜井一郎惱怒地一把推開那些不識時務的日軍隨軍記者,氣急敗壞地對金母吼道:“不要說了!”
金母毫無懼色地說:“心虛纔會害怕,心虛纔會惱羞成怒。”
龜井一郎聽得一愣,接着狠狠地說:“害怕的應該是你,你要是再不讓開,你面前的坦克將把你碾成肉泥。”
金母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從甲午海戰時面對你們的鐵甲巡洋艦開始,我們中國人就沒有怕過。”
龜井一郎道:“可是每一次你們都輸了。”
金母盯着龜井一郎一字一句地道:“但每次我們都會像鄧大人一樣高喊‘撞沉吉野’!”。
龜井一郎惱羞成怒,命令駕駛員駕駛着坦克向金母開了過去,金母依舊面色平靜,慢慢從衣襬下掏出那支老式雙管擊發火式手槍,雙手舉起,對着迎面開來的坦克。
在敞篷車上被綁着的金戈看得肝腸寸斷,拼死往前掙扎着,脖子上捆綁的繩子,頓時深深地勒進了肉裡。
金母高喊着,“撞沉吉野!”扣響了扳機,子彈擊中在坦克甲板上,發出金石相擊的聲音。金母看得哈哈大笑,繼續喊着:“撞沉吉野!”再次扣動扳機。那不斷加速的坦克,就這樣撞上了坦然自若的金母!
一時間,大地喋血!
猛地繃斷了繩子,竭盡全力的金戈終於撕心裂肺地大聲喊了出來:“娘!……”
一看金戈已經脫離了藥物的控制,敞篷車邊的鬼子立刻一窩蜂地撲上去,將雙眼噴血的金戈撲倒在地。